事已至此,亚修只能先听从维克多的提议,继续前进。他咒骂了几句,人类随从们充满敌意地瞪视他,而维克多始终保持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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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响,金属机关门牢牢封死了前进的路。切尔纳愣了一会儿,他依稀记得这地方确实有扇门,也记得地上的浅槽和墙壁上有符文的石砖……只有施法者们知道怎么关闭这道门,而且门只能从内关上。这大概是用来阻止外部侵入者的。
他喊了几声,听不到亚修的回答。目前门的另一边没有怪物,但亚修得和维克多相处……切尔纳最担心的是这个。不过,他相信卡尔和罗拉,如果他们两人也在,那么维克多应该没机会做不利于亚修的事情。
想到这,他回过身来,继续面对着骚动不停的怪物们。他向前走,为首的女性怪物就向后退,这时,后面有个半狼化的生物挤了过来,将女性怪物推到一边,怒吼着扑向切尔纳。
躲开利爪时,切尔纳依稀在它眼中看到了仇恨。
畏惧,并且仇恨……它们认识我。切尔纳绝望地想着,它们认识我。它们认识的必然不是现在的我,否则,我不该对它们毫无印象。
切尔纳回忆起自己杀死格拉什的时候。他在地堡监狱里找到巫师,用一根尖锐的铁丝刺入其后颈。动手的时候,他做得不算特别利落,因为他的手在颤抖。
他不怕这个无法施法的囚徒,但只要看着格拉什的脸,他就会想起昔日的折磨。
所以,他十分熟悉眼前这些怪物们的样子,他明白它们的心情……它们非常害怕,又非常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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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狼的怪物再次冲上来,切尔纳手中的猎刀斩断了它的头。怪物们安静下来,继续后退,几乎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切尔纳向前走了一步:“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他也不确定它们能不能听懂,只是直觉告诉他,也许它们可以帮他找到些什么。沉寂了几秒钟后,有些怪物再次尖叫起来,并调转方向,向几条横向通道内四散逃开。当切尔纳想追上去时,又有几只拦住他,甚至绕到后面去将他围住。
它们每一个都虚弱且疯狂,却有懦弱与勇敢之别。也许因为它们都曾经有完整的人格,而不是只知服从的构装体。如果这些实验品不这么虚弱,如果它们神志清明,那么它们肯定会比现在更可怕。
切尔纳垂下目光,继续向前,双手握紧了匕首与猎刀,当怪物齐齐扑上来时,他的身影化作撕裂黑暗的银光。怪物的黑色血液溅在他身上,甚至偶尔糊住他的眼睛,可是它们没法阻止他。
他很久没有这样战斗了,从前,他的主人……斯维托夫让他过杀各种生物,动物,血族,其他黑暗生物,还有人类……他杀过巫师,杀过其他施法者,还有猎人。被两个人类巫师带走之后,这样的日子也没有结束,即使阿斯伯格并不能让他完全服从命令,却可以用其他法术折磨他、逼迫他。他害怕动弹不得的时间,害怕电击项圈和那些痛苦的法术,每次不得不斩杀目标时,他都能清楚地看到巫师们带给他的恐惧,以及他给别人带去的恐惧。
就像现在一样。
我得快点杀死你们……过去,每次他都这样告诉自己。
快点结束,这样恐惧才能暂时消退。
快点结束吧,我要去面所有恐惧与仇恨的根源。
第62章 .
渐渐的,再也没有任何怪物敢靠近切尔纳了。它们中有不少已经四散奔逃,还有些蜷缩在角落,喉咙中滚动着低沉的呜咽。
很多怪物都逃往了同个方向,脚步声和零星的哀泣声久久回响在通道深处。在切尔纳的印象中,那边并没有如此深邃的空间。
他跟了过去,发现记忆中的储藏室内还有一扇暗门,从前他没发现过。门藏在沉重的立柜后,立柜可以被齿轮机关开启,而现在,机关已经被暴力破坏掉了。
暗门内有一口垂直向下的竖井,人只能攀着金属梯上下。切尔纳皱了皱眉,他意识到,自己对这地方的了解根本不够,他没进过的门也绝不止两个。
顺着竖井向下大约五十几英尺后,切尔纳踩到了地面,站在了又一条甬道前。与上层不同,这里的石壁凹凸不平,地上也坑坑洼洼。他继续向深处走,前方的石壁两侧凿有浅洞,洞口装有能够落下锁死的铁门,现在这些门有的被破坏了,也有的仍然紧闭。
一些得到自由的怪物分散蜷缩在被破坏的门里,好像这里曾是它们的家,它们在这里能觉得安全一点。而那些紧闭的门内不断传出细小的摩擦声……有人在不断用指甲抠磨着门板。
能自由行动的怪物们虚弱而疯狂,那么被一直囚禁在门里的那些……又会是什么样子?切尔纳打了个寒颤,握紧刀具,缓步继续前进。
终于,他看到了甬道尽头,一面黑色的墙壁突兀地立在那里,墙面平整如镜。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这并不是墙,他用较长的猎刀直接伸入了“墙壁”内部,没遇到一点阻碍。黑色的平面内部是空的,或者说,是一团有形而规整的黑色吞没了甬道尽头的空间。
正犹豫该怎么办时,一把沙哑的声音自黑暗深处飘来。
“报上你的名字。”
切尔纳被这声音钉在了原地。
孩子,站起来。不许提问。走过去。回来。杀了它。去战斗。进食。停止行动。恢复行动。杀了他。杀了她。保持沉默。停止行动。帮我找到它。格杀勿论。出去后,无条件听从格拉什的任何指令。去谢尔的房子里,杀死谢尔和他的家人。跪下。站起来。
他听过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这个声音说出的命令。
甬道里的怪物们更加焦躁,恐惧在空气中蔓延,切尔纳几乎能嗅到它的味道。这味道钻进他的皮肤下,钻进骨头里,与他心中的恐惧慢慢融合。
它们瑟瑟发抖,也许昔日的自己也是一样。但是切尔纳很清楚,自己不是无辜的实验动物,他曾站在斯维托夫身边,像今日他最痛恨的那种人一样,肆意支配着其他生命,践踏着他们的人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转身逃走。
他可以逃走,可以原路返回,可以想办法找到其他的路、找到亚修……他应该带着很多的游骑兵猎人进入这里,而不该妄求什么玺珀,什么领主的力量……他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赛哈依,也可以有别的方法杀死斯维托夫,他不一定非要和昔日的噩梦面对面……
右手的猎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切尔纳紧紧捂住嘴,不想发出声音。但是不行,他听到了那个命令……即使他不愿意,即使他想逃走,他也必须作出回答。这是缔约的力量,他的行为会忤逆他自己的意志。
“我是切尔纳。”
他咬着牙回答,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从肩膀到双脚,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要靠在石壁上才能站稳。
黑暗中的声音沉寂了很久,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是你……竟然会是你。切尔纳,回答我,阿斯伯格和格拉什也在这里吗?”
“不,”切尔纳稍微恢复了一些,“他们不在。”
“回答我,那么他们在哪里?”
“哪里都不在了,他们已经死了。”
斯维托夫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如从前沉稳,连笑声也听起来虚弱无力,这倒让切尔纳有些迷惑。
“那么你现在跟谁在一起?立刻回答。”
切尔纳眉头微颤。他不想把进入隧道的人都说出来,可他又必须回答。好在,这句话有漏洞,他不需要提起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身边空无一人。
“没有人,”切尔纳说,“如果说有,只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怪物。”
“它们在你身边?”
“不,它们躲得很远。”
斯维托夫冷哼了一声,说:“孩子,走进来。”
“什么?”在下意识出言质疑前,切尔纳已经对着黑色平面迈出了脚步。
“走进黑暗中来。这是我的法术,能够为我隔绝危险。现在你可以走进来,我不会伤害你。”
在切尔纳的身体钻进黑色平面时,有些藏在坑洞里的怪物探出头,发出细小尖锐的嘶嘶声。显然他们很害怕这东西,而且认为胆敢接近它的人都会遭受痛楚。
但是切尔纳并没有任何感觉,他顺利地走进去,在血族也无法看穿的绝对黑暗中摸索向前。没走几步,他触到了一扇门,虽然看不见,但他的指尖能够摸到铁门上斑驳剥落的漆层,以及双开门中间的粗大链条和锁具。
他正迷惑时,里面的声音说:“打开它,随便你用什么方法,快一点。”
其实切尔纳很感谢这道锁,他希望它能阻挡住自己。在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后退了几步,摸出亚修给他的枪,凭触摸时的印象对准了锁具。
开了两枪后,他成功卸掉了已被破坏的锁,门动了动,合页处传来枯涩的摩擦声。
“孩子,走进来。”
里面的人又说了一遍。切尔纳推开微微锈蚀的双开门,黑雾只停留在门外,不侵犯室内分毫,石质的地面上落着冷色光芒。
“抬起头,切尔纳。”
服从命令抬起头之后,切尔纳震惊得下意识退了一步,全身紧绷起来。
棕色的长发,消瘦而苍白的面孔……斯维托夫像过去一样审视着切尔纳,幽暗的眸子里透出骇人的冰冷。那眼神不是淡漠,不是例行公事,不是观察物品的中立目光,而是轻蔑,甚至厌恶。
这总是让切尔纳更加恐惧——当你必须服从某个人时,如果他仅仅把你视作奴仆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他也许还对你充满恶意。
现在切尔纳再次与主人对视,可占据他视线的,却不是斯维托夫本身。他做好了再见到那张脸的心理准备,可现在眼前的景象……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空旷的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精致的古典高背椅,斯维托夫就坐在上面。一种暗红色尖刺藤蔓从房间各个方向伸出来,交错如蛛网,最终全部缠绕在斯维托夫的身上。他的双腿被死死和椅子固定在一起,双手则被绑在扶手上,更多藤蔓则绕上他的颈部、胸膛、腰间,刺进他的衣服,穿透他的皮肤,甚至已经和他的皮肉已经融为了一体。
囚徒在荆棘丛生王座上微笑着,用尽全力才勉强动了动手指:“靠近点,孩子。站在距离我十英尺外。”
切尔纳依言向前走了几步,始终盯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藤蔓。
“你是怎么回到这里的?”斯维托夫的声音比过去虚弱得多,“如果阿斯伯格已经死了……是谁带你回来的?回答。”
“维克多。”切尔纳回答。他并没有撒谎。
斯维托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他真的活下来了。不愧是我的孩子。他在哪?”
我也是你的孩子。这句话在切尔纳心中转瞬而逝,他决定不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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