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契 作者:飘舞的紫色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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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卫兵在哪里?
像是如梦初醒般乌尔科茨想要按响墙边触手可及的警铃,但一道火红的光焰比他更快一步。地狱红莲示威性质地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鞭痕,随即回到了凯撒手中。
“我劝国主还是放弃那些无聊的念头,否则我有自信在你的卫兵到来之前结果你的性命。”声音听不出丝毫的语气,像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头一次生命遇到此种威胁让乌尔科茨再也抑制不住话音里的颤抖,“你到底是谁?”
“I.K的主上,帝迦凯撒。”
乌尔科茨皱起了眉头,像是努力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前段日子银国发生的丑闻他也是有所耳闻,这个魔王此时不是应该在银国么?为什么会千里迢迢的跑来玄国?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也在觊觎那把逆天的神器?
凯撒冷冷一笑,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我并非为了神器而来。”
听到这话乌尔科茨的脸色放松了一些,摆手示意凯撒在旁边落座。国主的威严很好地掩饰了之前的失态,想来I.K的主上深夜私闯他的寝宫应是有要事要谈。虽然近些年并没有听闻这个组织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它的任性妄为也是让人头疼的麻烦。
至少先要斡旋,弄清楚此人的真正目的。这里好歹是玄国王宫,他不至于轻举妄动。
这样想着乌尔科茨保持了应有的礼节,“不知主上大人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国主可知道玄国近内大肆兴起的活祭一事?”凯撒问。
声音虽然表面听上去毫无起伏,但细听之下却夹杂了些许怒意。殊不知他这一路走来听闻了多少玄国无辜百姓被选中为祭品被士兵强行带走的见闻。因活祭一事,玄国国内早已闹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可怜这国主竟还以为天下太平,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夜狼族的王虽不是慈悲心肠的善人,但也很看不惯这种作践人命的儿戏行径。
“是有所耳闻,不过只是区区百人……”乌尔科茨说到这里猛然打住话头,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顺着这个男人的意思掉入到早已编制好的圈套,慌忙改口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这是我国的份内之事,身为外来者本不该对他国之事妄加置喙。”
“哼,那么国主并不想听听民众由此事对你的看法了。”
凯撒冷哼一声,面色平静依旧,相衬之下故作镇静的乌尔科茨反而有些坐立不安。即便他再怎么好面子身为一国之主也难免在意自己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派恩传达的信息一直是国泰民安,但事实似乎大相径庭,不如趁此机会听听这个男人怎么说。
这一听,倒是让乌尔科茨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差点气疯。
什么国内盛传久居深宫的国主已是被霍尔家族暗中控制的傀儡,派恩当主说一,国主断然不敢说二。更有甚者传言派恩当主老早就在觊觎这个王位,明朝待国主宣誓完毕后,豢养的傀儡便成为了一枚废子,说不定正好安上听信谗言祸国殃民的罪名把他送上断头台。
“这,这——”乌尔科茨脸色大变,怒火攻心一时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凯撒一番言论虽带有明显挑拨离间的煽动成分,却让心中那份猜忌挥之不去。
派恩虽然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遵从着下对上的应有礼仪,可谁知他的心中到底是否有谋反之心?而且这番话,从银国远道而来的I.K主上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如果国内已有类似的谣言传说,那么他一国之主的地位岂不是早晚要……
“看样子虽然只是傀儡,脑子倒还不算笨。”挖苦的口吻。眼见凯撒一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神情,乌尔科茨只觉得国主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一派胡言!你居心何在!”
话没说完只看到面前之人嘴角浮起的冷笑,刚才收敛了浑身锋芒的杀气从他的全身散发出来。银发飞扬,血色的瞳孔一如盯紧猎物的狼的眼睛,孤傲而残忍。
被这双眼睛盯着的乌尔科茨竟是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呆立在原地任人摆布。
“硬要说理由的话。”凯撒凑到他耳旁低声道,“你不该,随便动我的人。”
举起的匕首刷的贴着脸侧刺入了墙壁,乌尔科茨吓得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国主?发生什么事了,国主殿下?!”外面守夜的士兵闻讯赶来,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寝室的门哗的被强行撞开,与此同时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冲进门来的卫兵只看到破窗而出的银发人影挟持着他们的国主扬长而去,转瞬间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玄之卷·20
五月一日,祭祀大典,清晨。
阴冷的走道夹杂着一股发潮的湿气,引来了少年一连串低低的咳嗽,却非但没有换来身旁押解看守的同情,反而换来了一通极其不满的呵责,“走快点小鬼,当主大人要等不及了!”
莱伊咬紧了牙关,毫无血色的嘴唇用力之下变得更加苍白,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半个月来他尝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和说辞,不过是徒劳,完全的徒劳。
在这座隐秘的囚牢里,没有人在乎一条卑贱的人命。无论被关进来的人生前拥有怎样的辉煌,在这里,他就是一头被拔了牙齿断了爪子的野兽只能够被囚笼中任人宰割。
已经放弃了,他逃不掉了,想到这个事实少年深深地垂下了头。
莱伊却不知道,与此同时,铸剑池的内部正迎来了一场可怕的风暴。
“什么?!国主昨夜被不明人士劫持?至今犯人仍然下落不明?”一早得到王宫卫兵通传的派恩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狠狠跺了两脚。
而眼见派恩正在气头上,身旁的随从人员皆是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而祭祀的主持官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询问一声,“当主大人,您看今日的祭祀大典是不是该……”
照理说国主失踪,祭祀也应当相应延期当务之急先寻回国主下落,但是……
派恩拧紧了眉头,这是他酝酿了这么多年的计划,怎么可能因为一点意外的挫折就宣告放弃!思来想去,那国主不过是霍尔家族手中的一枚傀儡,宣誓仪式便是形式上的过场。之前之所以谨慎,无怪乎是为了名正言顺,如今看来,计划恐是有变。
“传令下去,不必找寻国主下落,祭祀大典照常进行。”派恩冷声下了命令。
得令的卫兵面面相觑了两眼,都暗自领会了霍尔当主此言的用意。明眼人更听得出来,这位被挟持的国主很有可能在几日后传出死于恶徒之手的下场,当真是利用完后便杀之。
虽然这样一来如何隐瞒国主失踪一事以及后来向民众解释都成为了棘手的问题,但眼下派恩也顾及不了那么多。那枚蓝绿色的晶石似乎正在掌心蠢蠢欲动,贪婪地想要得到那强大的灵魂。派恩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时机已到,他要亲自献上那最后的活祭。
而让派恩没有预料到,也让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是那默然立于人群底下的黑发身影。
爱德华并没有骗他,今日祭祀到场的宾客并不多。在出示了爱丽丝送予他的家族信物之后,亚鲁迪斯轻而易举地混进了戒备森严的地下。来的大多是霍尔家族内部的亲信,否则对于以活祭铸剑的残忍方式,不知道内情的人大概会产生抵触和恐惧的心理。
在听到卫兵的汇报之际,亚鲁迪斯微微眯了眯眼睛。
国主被不明人士挟持?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是谁有胆量敢冒这个风险劫人?
亚鲁迪斯暗自思忖,却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冒失的“劫持者”此举对阻止祭祀进行并无太大意义,不过,却与他的营救计划恰巧里应外合。不但为他扫清了来自王室那边的阻碍,更是让派恩光明正大的名义毁于一旦。
如今,他只需要瞅准时机待看守的力量松懈之际,一举将莱伊救出即可。
隐藏在衣衫之下的绝阳不禁又握紧了几分,似兴奋,又似害怕。
莱伊,他马上便要见到,那个事隔多日没有见到的人。
这些日子你过的怎样?他们有没有伤害你,有没有……
冰蓝的眸子睁大了一些,亚鲁迪斯怎么也想不到,他看到的莱伊竟会是这副模样。
被看守推搡着走到铸剑池边的莱伊看上去气色很差,半个月的刑囚和虐待早已经将尚未成年的少年折磨的不成人形。不过好歹为了祭祀的体面,清晨被拖走沐浴更衣的他身上现在看不出肮脏的痕迹,连带遍体的伤痕也被遮体的衣衫掩了大半。
但如果有人细细去摸一摸少年的身子,会发现那宽大的衣衫底下只剩下一层嶙峋的骨架,瘦削的可怕。如果不是那琥珀色的眼睛里还有一丝不灭的光彩,旁人大概会以为这个孩子早已经崩溃,他却奇迹般地保持着神志并撑到了现在。
莱伊的神情平静依然,他自然不知道底下黑压压的人群里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不是距离相隔的较远,如果不是衣衫掩盖了那些狰狞的伤口。亚鲁迪斯事后回想起来,仍然会从心底萌生出一股想要杀人的怒意。他大概会在看到莱伊的第一眼就发狂地冲上去,什么理智,什么忍耐,通通都给他滚蛋!他们竟然这样对他,他们怎么敢这样对他!
今早被打开手腕上的枷锁从牢里拖出来的时候,莱伊依稀听到自己要被带到地下的铸剑池去。听到这个消息竟意外的没有感到多少害怕,甚至心底已经平静了。无休止的折磨可以让任何孩子的心性都过早成熟起来,莱伊想,他大概活不过今日了。
为什么没有在这期间寻死莱伊也不清楚,明知道如果自己死掉那么霍尔家族用灵魂注入神器的计划也将功亏一篑,可是他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或者说,心里还在隐隐地期盼着什么,即使这一缕希望渺茫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相信。
没有人来拯救他,已故的父母,克洛德先生,或者是……他。
突然就觉得鼻子有种酸酸的感觉,但莱伊强忍住了没有哭出来。被虐待被囚禁的那么多狰狞的伤口都没有让他流过一滴眼泪,不想让那些人看到自己软弱无力的样子。虽然只有十九岁,但男子汉要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地昂首挺胸到最后一刻。
但是,在被看守推着越来越接近这条死路的终点,手脚却再也抑制不住地震颤不已。
是的,其实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在死前,那些人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们,莱伊愿意,用任何的条件去交换。
期盼,渴求,憧憬……后悔,愤怒,不甘……
手指再一次,轻轻地将胸前的赫拉斯之心握在掌中,好像握紧了全部的生命。脖子上新旧不一的血痕有的已经凝固,有的还翻搅着狰狞的皮肉。贪婪的刽子手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件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宝物,可惜最终还能把它从少年身边抢走。
莱伊觉得,这是这么多天来他唯一做的有意义的不会后悔的事情。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个人的脸庞,声音,笑容……越是阻止自己不要去想,却发现占据思想占据内心的全是他,全部,全部都是。
先前的逃避,却不是因为讨厌。爱德华的话是对的,身体的反应要比思想诚实的多。
不讨厌被他拥抱,触碰,亲吻……身体传达的反应便是如此,换作是其他的任何人,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也绝对不会允许做这样的事情。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害怕别人眼中的看法,害怕那层改变的关系,但更害怕……再也不能够见到他。
“你们两个,把他带过来。”派恩指着押解他的看守摆手示意道。
残酷的声音将失神的莱伊拉回了现实,那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打量的他浑身都不舒服。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是霍尔家族选中的活祭,但字面上的说法还是太过抽象。莱伊并不知道这些人接下来想要对自己做何种事情,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或许就像对于那虚无缥缈但注定躲不过的死亡一般,尽管害怕,但还能够逆来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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