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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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天,林知府叫管家专门给林惠然量体裁衣,置办新衣服,又教了林惠然觐见皇族的礼仪。林惠然有些惊喜:“叔叔,您这是要带我见公主还是王子?”
林知府对于这位整天想着见少男少女的侄子简直没有脾气,好在侄子天真浪漫,只想玩乐,并没有淫|邪的想法,否则非打断他的狗腿。林知府正色道:“今日要带你见的,是金陵王。”
林惠然着实有些吃惊,他虽然不问政事,也知道金陵王的名号,地位和权利仅次于皇帝,坐镇东南地区,割据一方,是南方各省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林知府道:“今日是他纳妃的日子,我正好带你去见见这位人物的风采。若在平日,你我都没有这个福分。”
林惠然心想,这人既不是美若天仙,又不是寺庙里的金身如来,见他一面为什么成了福分?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要讲出来,免得讨打。
这一日林知府带着侄子和贺礼,一起来到了金陵王府,王府建筑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院子里张灯结彩,筵开玳瑁,褥设芙蓉,极尽奢靡华丽。林惠然纵然见多识广,也被这金陵王的豪阔给震撼了。
当夜在花厅举办宴会,众人以爵位高低而坐,林惠然是白身,只能在叔叔身边加了一个小凳子,两人同坐一个案桌。
花厅里几百人各自坐在案桌旁,虽然人多,却寂静无声,连咳嗽及杯盘挪动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林惠然觉得十分有趣,这些人好像被施了法术似的,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
忽然内堂里传来珠帘响动,一个女婢娇声道:“王爷来了。”
只见内堂里走出一名穿着红色喜服的高挑男人,男人器宇轩昂,神色平淡,并没有特别的喜悦,一双眼睛亮如闪电,看了一眼厅上众人,有些肃杀之气,正是金陵王。
众人纷纷站起,移席行礼。金陵王说了平身,众人才入座。然后等金陵王举杯,众人一起饮了酒,才算是开席,堂上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花厅对面的走廊上,早有一群小戏子吹拉弹唱,吟一些喜庆的曲子。金陵王一面饮酒,一面和身边的亲信聊天。
林知府的座位比较靠后,他今日来能见上金陵王一面就不错了,更没有其他奢望,只是一边看戏,一边催促林惠然多吃一点。
林惠然神色很不安,微微低着头,将身子躲在叔叔后面,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叔叔,我先提前回去了,我肚子不舒服。”
“很严重吗?”林知府看他一眼:“最好等王爷退席之后你再走,不然太无礼了。”又安慰林惠然:“王爷来花厅喝酒只是走个过场,要不了多久又会回内室陪皇族人员的。”
林惠然只好答应了,其实他并非身体不适,而是他一眼就认出来金陵王就是那天在花船上见到的蒙面人,也就是杀死那名男妓的凶手。
金陵王与旁人说笑了一阵,推开酒杯,站了起来,众人以为他要离席,也都恭敬地垂手侍立。金陵王面沉如水,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穿过长长的宴席,一直走到末尾,停在了林知府面前。
林知府惊慌失措,碰翻了酒杯,离开席位向金陵王请安。
金陵王却凝视着在席位后面站立着的林惠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林大人,这位少年是你的家眷吗?”
林知府愣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林惠然,忙回答道:“他是我的内侄,叫惠然,字闻野。我与他关系亲厚,平日出行总带着他。”他唯恐王爷怪罪他私带家眷入府,才急匆匆地解释。
金陵王神色淡淡的:“你侄儿聪慧过人、品貌一流,不如来我身边做个幕僚吧。”
林知府呆了一下,心想他怎知我侄儿聪慧过人的?然后又意识到王爷似乎说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给金陵王做幕僚,岂不是一步成为南方土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了?
林知府颤声道:“小侄能留在王爷身边,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哦?”金陵王微微抬起下巴,凝视着林惠然:“是吗?”
林惠然一直低头,听见这里才抬起头,他眉目疏朗,朝金陵王坦然一笑:“是闻野的荣幸。”
宴会结束后,就有管家来找林惠然,叫他明日搬来王府居住,府内已经为他备好了居所,林惠然回到叔叔家里,略微收拾了行装,第二天早上,牵着自己的毛驴,信步走进了王府。
府内管家恭恭敬敬地迎接他,见他牵着毛驴,便礼貌地说:“林公子,我们王府的马厩里,多得是良马供您挑选,为何还要带上这毛驴。”
林惠然抬手摸了摸毛驴脖子上整齐的鬃毛,微笑道:“这是我的宠物。”
管家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接话。
林惠然把缰绳递给一旁的小厮,道:“劳驾,把它牵到后院,这毛驴脾气大,爱干净,并且不吃草料,每顿饭要吃水果和包子。”
小厮张着嘴巴,看向管家,管家勉强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微笑道:“都记下了,林公子放心。”
林惠然来到了自己的居所,略略整理了一下,就躺在榻上睡下了。其实他随身带着毛驴,是为了随时可以离开,继续浪迹江湖。
他才不喜欢做什么王府里的幕僚,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调查那男孩子的死因。
当天傍晚,金陵王约他一起游园,王府花园极大,两人沿着园中小路,随意地往前走,说一些风土人情的闲话。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金陵王才闲闲地问他:“来金陵都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林惠然小心翼翼地回答,他虽然性格随性,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两人虽然聊得很多,但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好像是离得很远的人在隔空对弈。直到金陵王问他的近况时,林惠然才隐约察觉到,那些问话里似乎还隐藏了什么,但自己一时却猜不透。
金陵王是那种把自己隐藏得很深的人,他自己有任何意图和想法,都不会直观地表达出来,而是通过一系列无关紧要的问题和行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些心智愚钝的,往往觉得莫名其妙。而聪慧机灵的人,则会在事后慢慢地琢磨出其中的含义。
比如当天散步结束后,林惠然回到屋里,沐浴更衣,坐在书桌前看书,半夜时候才恍然明白,金陵王叫自己出来散步的意图。
其实金陵王只想搞清楚两件事情:男妓被杀案你到底知道多少?你来金陵到底有何企图?
所幸林惠然回答得很安全: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来金陵玩。
林惠然回想着两个人冗长繁琐又无关紧要的对话,只觉得字字句句都是陷阱,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惊出一身冷汗,万一说错了一句,就再也别想出这个王府了。
他又记起管家说明日议事堂里王爷要和众臣商讨对付南方蛮族入侵的策略。到时候自己作为幕僚,肯定要发表一些见解的。
这让林惠然觉得很头疼,他哪里懂什么军国大事呢。他只知道那条街上的菜好吃,哪家酒坊的酒好喝,他只会浮世浪子的那些伎俩,另外还会写一点诗词,讲一点传奇故事。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尽管如此,林惠然还是抱着即使是做戏也要认真的态度,找来了前秦诸子百家中关于兵法谋略的书,临时抱佛脚地翻阅。
正在阅读时,外面响起了轻而礼貌的敲门声。
林惠然认得这声音,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然后才抬起头:“进来吧,流火。”
元流火披散着漆黑的头发,身上围着简陋的麻布,赤脚走进来。他大概是穿过了整个花园,所以满身都带着风信子的芬芳,柔软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紫色的花瓣。
元流火站在屋内温暖的地毯上,抱着肩膀,感叹道:“外面好冷。”
林惠然收回目光,淡淡道:“胆子很大嘛,连王府花园都敢闯。”
“原来是王府呀,怪不得这么大。”元流火趴在窗口,往外面看:“我刚才差点迷路,林公子,咱们去外面逛逛吧,我还从来没有来过王府呢。”
林惠然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扔到他身上,警告道:“这里跟别处不一样,规矩很多。你除了我这里,别处都不许去,不然被成妖孽收走,我可救不了你。”
元流火被他吓住了,忙从窗口退回去,关上了窗户,摇头道:“林公子,我不会乱跑的。”
林惠然懒懒地应了一声,低头看书:“你去睡觉吧。”
元流火坐在书桌旁,用手支着下巴,眼睛水汪汪的:“林公子,你要考状元吗?”
“不是。”
“那你早点睡呗。”
“我要看书。”林惠然语气不耐:“别烦我。”
元流火趴在桌子上,小声央求:“我要听你讲故事。”
林惠然“啧”了一声,随手拿出前几日写的手稿,扔到元流火脑袋上:“自己看。”
元流火把手稿从脑袋上拿下来,自己讪讪地挠了挠头发,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停了一会儿,才说出了一句非常温暖的话:“可是我想听林公子给我念啊。”
在后来的日子里,林惠然每次回忆到这句话,都会忍不住从心底泛起暖暖的笑容。
但是这会儿的林惠然脾气火爆,并且觉得元流火很烦。他把书本往桌子上一拍,目光直直地看着元流火,开口道:“元公子,你和我只不过见过几次面,说过一些话,连朋友也算不上吧?”
元流火虽然木讷,但是感知能力很敏锐,他从林惠然的目光里见到了许多厌恶的气息,这让他觉得很难过,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夜里被林惠然和子离羞辱的情景。
“不算……”元流火脑子嗡嗡地,木讷地说。
“你三番两次地来找我,我以礼相待,你却得寸进尺了。你看不到我现在很忙吗?还要讲故事,你多大了?”林惠然严厉地说完这些,忽然见元流火脸色苍白,漆黑的大眼睛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好像有泪水要落下来。
林惠然瞬间慌了神,他忙别转过脸,心口一阵狂跳。他心慌意乱,想故作镇定地训斥他动不动就掉眼泪,又下意识地想蹲在他面前柔声哄他。
林惠然仓皇地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点水,勉强稳住心神,重新翻开面前的书本,淡淡说:“你去休息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元流火站起身,小纸人似的走了几步,却直直地走到门口,他低下头,轻轻地说:“我小时候没有什么朋友,就爱跟村里佃户家的孩子玩。那些人把我当成笨蛋,抢我的食物,还撕我的衣服,有时候还打我。我没什么脾气,过几天照旧跟他们玩。娘为这些事老是骂我。”他吸了一下鼻涕,声音沙沙:“我长大了就不和他们玩了,我把林公子当成朋友……但是,林公子大概也觉得我是笨蛋吧。”
林惠然愣了一下,猛然站起来,见元流火已经出去了。他急忙追出去,嘴里轻声道:“流火,回来。”
元流火步伐很轻,钻进花丛之中,瞬间就不见了。
林惠然急的手足无措,又不能在府内大声喊,只好在偌大的花园里一遍一遍的寻找,轻声呼唤着元流火的名字。直到天色微亮,还是没找到。林惠然颓然回到房间里,倒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起来梳洗穿衣,又翻阅了一会儿书,然后去堂上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叠翠
林惠然在王府住了几日,对金陵王的性情略有些了解。
与他的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所齐名的,是他的穷奢极欲、荒|淫无度。金陵王自少年时就是有名的风流王子,他的传奇经历书写出来简直可以当做淫|邪□□来阅读。
当然单从金陵王的相貌上来看,是一点也瞧不出纵|欲的痕迹。此人神色清冷,言谈寡淡,一般人见了他,还会错以为是言行端克的圣人。
金陵王府分为内外两院,内院住的是他的三宫六院,外院则是一些家臣和侍卫以及幕僚朋友等。能够嫁给金陵王做妃子的都是身世显赫的女子。那些身份普通的只能勉强做个侍妾,年纪大一点,就直接被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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