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的故事 作者:陈留王
Tags:欢喜冤家 三教九流
林惠然在外院住了几日,忽然有一天遇到了叠翠。
彼时叠翠正和几个男孩子被管家引着往内堂走。林惠然在花园里下棋,远远地瞧见了他,两人都有些错愕,但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到傍晚时候,叠翠打扮的芬芳娇艳,一路遮遮掩掩地找到了林惠然的房间。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所以格外地谨慎。
林惠然没让他进屋,而是邀请他到花园里走走。叠翠迈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来这里是给王爷唱戏的,没做别的……”他脸颊一红,觉得自己如此解释有点欲盖弥彰。
林惠然没怎么在意,只是嘱咐他在王府中小心点,想了想又忽然问他:“你带那块玉佩了吗?”
叠翠从怀里拿出,用手帕托着递给他:“我带了。”他轻声笑了笑:“我以前不怎么喜欢这玉,后来见公子也有一块一样的,所以……”
林惠然马上打断他:“叠翠,这玉佩不是好东西,你带着它在王府里行走,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
叠翠怔怔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理解似的:“哦。”
“你自己小心点,别让金陵王看见这东西。”
叠翠嗯了一声,用丝绸手帕把玉佩包成一小块,忽然上前走了一步,塞到林惠然的手里。林惠然愣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我替你收着。”
叠翠跟在他身后,默默走了几步,冷不丁地开口:“公子,你看不起我吗?”
林惠然低头看他一眼,笑道:“为什么这么问,我没有看不起你。”
叠翠抿嘴一笑:“真的吗?”他低头嗤嗤地笑了一会儿,挨着林惠然的肩膀小声说:“过几天我回去了,你还来我那里玩好吗,我给你唱曲。”
“好啊。”
叠翠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摇着林惠然的肩膀蹦来蹦去。林惠然微笑着看他,忽然问道:“叠翠,你今年多大了?”
“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林惠然低头想了一会儿,自语道:“跟他差不多大。”
叠翠有些好奇:“谁?”
林惠然摇摇头,有些郁闷地说:“一个坏脾气的小孩。”
自从上次林惠然说了严重的话,元流火再也没去找他。即使在月圆之夜,元流火化成了人形,他也只是独自在花园里玩,瞧见陌生人就偷偷躲起来,看见成熟的果子就摘下来吃。
这一天夜里,他在某个院子里顺了一件小厮的衣服,虽然穿起来有些宽大,但是把腰带束紧点,也挺像回事儿的,再戴上帽子、穿上靴子,他堂而皇之地在花园里行走。
其实他活动的范围也仅仅在马厩四周方圆几百米的地方,再远一点就要迷路。元流火一边走,一边努力地记方位。彼时夜已经深了,花园里虽然挂着灯笼,但是没有什么人,满院子都飘荡着浓郁香甜的花香味道。
池塘旁边种了一大片佛手,味道淡雅,金黄色的佛手悬挂在叶子上,元流火从来没见过,好奇地蹲在地上,凑上去闻了一会儿,觉得很香,就张开嘴巴咬了一口。
“那个不能吃的。”近处传来一个男人淡淡的声音。
元流火张着嘴巴,转过脸,看到了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衫的高个子男人。元流火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高,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他还是张嘴小心地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用袖子擦擦手和嘴巴,评价道:“有点苦。”
他站起来,看向黄衣男子,礼貌地说:“我想摘一个,可以吗?”
黄衣男子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睛,从上往下地打量他,半晌不发一语。
“不让摘就算啦。”元流火说。他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转身就往别处走。
“你是哪个院子的?”男人沉声问他。
元流火回头看他,伸出长长的袖子随手一指,故作镇定地说:“西边那个。”又问男人:“你呢?”
金陵王凝视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穿着略显宽大的粗布衣服,容色天真稚气,并没有做下人的谦卑神情,也没有贵公子的骄奢傲气。
金陵王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子有点意思。
他伸出手,对元流火说:“这边的佛手不好,前边院子里有芭蕉,我带你去。”
元流火小时候吃过一次芭蕉,对那种香甜的味道十分怀念,听眼前的男人如此说,当即兴致勃勃地前往。
元流火在花园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四处瞧,看见跳出来的蝈蝈都要去抓。金陵王陪在他身边,和颜悦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元流火低头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把蝈蝈串起来,头也不抬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前面有一座小桥横亘在鱼塘上,元流火和和气气地对金陵王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把虫子喂给金鱼。”说完自己就跑了。
林惠然坐在窗前发呆,忽然觉得对面的池塘闪过一道人影,他坐直了身体细细看,感觉那人有点像元流火,当即喜出望外,从窗户里跳出去。走近了一些,唯恐吓到他,含笑轻声唤道:“流火,原来你在这里。”
元流火静静地站在池塘边,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林惠然走到他身边,耐下性子低声说:“我好多天没有见你了,你还在生气吗?”
元流火慢条斯理地把草茎上的蝈蝈一只一只地摘下来,往池水里一抛,引得一群红色小鱼竞相来吃。昆虫的味道不太好闻,汁水也染得到处都是。
林惠然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恶心,就说:“流火,别玩了,怪脏的。”
元流火把虫子都扔完了,随便把手往衣服上擦擦,转身就走。林惠然无奈,只好跟着他。两人穿过小桥,又走了几步,元流火忽然抬头道:“走吧。”
林惠然瞧见眼前的男人,惊得非同小可,当时就怔在那里没有说话。金陵王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他,登时愣住了。
林惠然反应过来,顺势拉住元流火的胳膊,拽到自己身后,做出保护的姿势,解释道:“王爷,这是我弟弟,因为我搬来王府居住,他就吵闹着也要跟来,这件事情没来得及禀告,望王爷赎罪。”
金陵王打量他二人一眼,缓声道:“这不算什么大事,你弟弟他……”
元流火挣开林惠然的手,绷着脸道:“谁是你弟弟!”他指了指金陵王:“我要和这个大叔玩,你不要管我!”
金陵王和林惠然都愣住了。
金陵王慢慢转过脸,看向别处。大叔什么的……就当没有听见好了。
“这位是王爷,你要跟他玩什么呢?”林惠然和颜悦色地跟元流火说。
“他说前面院子里有芭蕉。”元流火意识到眼前那个男人身份非比寻常,所以不由自主地往林惠然身边靠了靠。
“我的屋子里也有芭蕉啊。”林惠然好脾气地说:“你跟我回去吧,王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陪着你玩。”
这回元流火倒是答应了。林惠然向金陵王告辞行礼,元流火看他一眼,也有样学样地行礼,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金陵王本来对这个少年有点兴趣,但是又被他那句大叔闹得很窝火,所以干脆不理他了。金陵王回到自己住所,从新进府的几个男孩子中间挑了个年纪跟元流火差不多的,召进寝宫服侍,这才觉得畅快了一些。
林惠然拉着元流火的手进了屋子,他揉揉眉心,指了指桌子,说:“吃点东西,洗洗睡吧。”说罢自己弯腰收拾凌乱的桌子。
元流火站在地上,停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本来打算,再也不找你的。”
林惠然将桌上毛笔一支一支挂起来,冷冷地说:“年纪小小,脾气倒是很大。”
元流火低头不语。
停了一会儿,林惠然坐在硬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向元流火,平静地说:“流火,咱们两个自出行以来,每次夜晚相会,我待你如何?就为了一句重话,你就不再见我了吗?这个世界很大,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的爸妈你的佣人那样,把你当成小宝贝一样疼爱。”
元流火抽了一下鼻子,嗡嗡道:“我、我没有那样想。”
林惠然叹气,把书卷放下,走到元流火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想回家……”元流火低着头,肩膀一动一动的:“我第一次……出远门……好难过啊,总是被欺负……”他把额头抵在林惠然的肩膀上,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林惠然不语,他以为元流火是孤魂野鬼之类的,吃点苦也是必然的。只是,这次出了金陵王府,一定要回家乡一趟,瞧瞧元流火的病到底是怎样,以便让他的魂魄早点归位。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半个多时辰,林惠然见元流火一动不动的,就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你睡了吗?”
“嗯。”元流火含糊道。
“站着都能睡着啊。”林惠然有些无语,他牵着元流火的手,叫他回床上睡觉,自己则整理书桌,又看了一会儿书,也躺在旁边的软榻上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叠翠满脸喜色,神神秘秘地找到了林惠然,把他叫到一处僻静地方,道:“我给你瞧一样东西。”说着,一撩小衣,露出一个文彩辉煌的小麒麟。
林惠然点头:“是个好东西。”
叠翠咧嘴一笑,四顾无人,踮起脚尖道:“是金陵王赐给我的,他还说……还说要我留在他身边。”他的眼睛里浮着一层热切的光,能够留在金陵王府,就意味着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这对出身低微的叠翠来说,无疑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喜事。
林惠然微微一愣,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是虽然叠翠看起来喜气洋洋,林惠然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恭喜的话。
“那你在王府内小心点。”其实林惠然想说的是:君王寡情,不必把他的话太当真。
叠翠开心的轻飘飘的,他笑道:“本来我还想着出了府,还回去给您唱曲,现在看来是不能了。”言语间十分得意。
林惠然微笑不语。
“那块玉佩我也不要了,你自己拿着好啦。”叠翠说着,就挥手同林惠然道别:“我要走了,王爷还要我伺候他吃饭。”说罢拧腰转身,手里捏着手帕袅袅婷婷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的名字很难听,大家能给我想个好听点的吗?起名无能啊(哭
☆、选择
叠翠从得宠到失宠的时间,比林惠然想象的还要短。上午的时候叠翠还坐在金陵王身边给他夹菜倒酒,傍晚时候,叠翠就被遣送回了原先的住所。并且被管家通知,过两天就收拾东西回去吧,王妃们听戏都腻味了。
叠翠手里攥着那个金灿灿的小麒麟,哭着去找林惠然,泣道:“林公子能否教教叠翠,如何才能令王爷回心转意。”
林惠然心中叹气,金陵王的心思从来没在你身上过,又如何谈得上回心?
“叠翠,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以色侍人,你还有别的道路可以走。”林惠然正言规劝:“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跟你相同境遇的男孩子……”
叠翠不耐烦地打断他:“林公子,我只想留在这里。”他眼中尽是决绝神色:“自从服侍了金陵王之后,我再也不想回到原来的地方了。王府才是我应该待的家,我绝对绝对不想离开这里。”
林惠然看了他一会儿,道:“即使能暂时留住他,迟早也会被抛弃。”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