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时记 作者：希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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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歌怜悯地望着狐妖，除了怜悯，再给不了他别的。
酒水下肚，破了狐妖的最后一道防线。立在他身后的茂骐眼睁睁瞧着原本在自己面前摇摆的九条尾巴之中，生生又长出一条更为亮眼粗壮的红色尾巴来，忙不迭用眼神去向桌对面的陆安歌确认。
陆安歌瞧见了茂骐，也瞧见了那第十条狐狸尾巴，他知道，当十条尾巴全部出现时的狐妖是全无防备的，这是当年狐妖亲口告诉他的。
在这关键时刻，陆安歌突然闪过一瞬的迟疑，对他来说，这一瞬久到足以令自己坐立难安。在这短短一瞬里，他竟然想到放弃本来的计划。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突然感到挂在胸口的那枚戒指变得温热，烙在他的心窝上，他念起了另外一个世界，有个人在那里等着他，他想回去再见到那个人，无与伦比地思念。
这一瞬间的迟疑过去，陆安歌抬眼对茂骐点了一下头。便见茂骐手上一松，酒坛乒乓砸碎在地，他抽出藏在外衫里的白玉剑来，没等趴在桌上的妖狐回转头，挥剑而去，生生斩断了妖狐的第十条尾巴。
一阵撕心裂肺的狐鸣响彻夜空，陆安歌与茂骐只觉所站的地面来回起伏，四周墙垣摇晃崩裂，整个市镇仿佛都在崩塌。
狐妖浑身的毛发统统竖立而起，两眼泛红，面目狰狞地瞪住对面心爱的人类，他没有料到他竟下得去这般狠手，施计砍断自己的尾巴。
他好痛，千年的修行正从断裂的尾巴里源源不断流逝，他好痛，心痛得厉害，他抱住自己的九条尾巴，用仅剩的妖力封住自己的伤口，光是这样，就已耗尽全部心力。
“走吧！”茂骐见陆安歌还立在原地与狐妖对望，一把抓住他的手，转身往外奔去。
陆安歌扭头去看在地上蜷成一团的狐妖，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眼泪像断了线一般倾倒而出。
陆安歌离开主屋以前，最后听见的是狐妖咬牙切齿的咒怨：“道士，我与你从此不、共、戴、天！”
两人跑到大堂外，瞧见院子里被碎裂的地面颠得快无处站立的巨人。陆安歌心里还在微微打颤，嘴上却镇定道：“还不跑？”
一行三人便奔出老宅，穿越街市，一路跑向这座虚无的市镇之外去。
地震整整震了一夜，天刚破晓时，一只手自残垣断瓦的废墟里伸出，妖狐终于扒开掩埋自己的乱石爬了出来。
他哭了一夜，哭声惊天动地，如今眼泪已是流干，再也淌不出一滴来。千年的道行一夜之间被砍掉四百年修行，他伤得严重，浑身无力。
妖狐从乱石堆里往前爬了一小段路，直到发现竟有一根翠竹还直直地立在废墟之上，便爬过去背靠在竹竿旁小憩。这时一股甜腻的血腥味窜入他鼻中，妖狐疑心是自己幻觉，于是睁开眼来往那柱子上一瞧。
竹枝底下确有一道血迹，妖狐伸手去捻了一些放到鼻边嗅闻，竟是陆安歌的味道，不禁又要哭起来，却还是忍住。
他屏息静心片刻，使出妖力来，对那竹枝下的血迹念念有词，不一会儿，血迹幻化出一道□□的年轻肉身。那人睁开眼来望向妖狐，天真的美丽脸庞与陆安歌如出一辙，只是更显年轻罢了。
“你是谁？看着我做什么？”少年问妖狐，“我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妖狐背靠在竹竿上，长出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温柔地看向少年道：“你名叫陆长歌，我是你的夫君。”
少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狐妖笑道：“没关系，等我们行完房你就懂得夫君的意思了。”
但在那以前，他得先好好修养一阵，好长一阵。
☆、【新时】六
在睦晏告知百事通自己来意的次日，大（宇）海（宙）捞（寻）针（戒）行动正式开始。
百事通启动信号发射塔以前，打开了他住屋的那一大堆古董电脑显示屏，众多的显示屏拼接成一副完整的画面，正是从空中俯瞰他们身处的这座废弃停车场。
睦晏这才发现，处在山脚背阳面的整座停车场里，原本以为是破铜烂铁的那些旧汽车，居然以某种有规律的顺序排放着，组成了一个类似于阴阳八卦阵的形状。
正在睦晏惊叹于眼前的景象时，乔如英突然主动走到百事通身边，半带嘲讽地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说着从衣领里取出一个类似于古董怀表状的吊坠打开，里面并非谁的照片，而是一枚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宝石，宝石的颜色趋于白色，却又泛着一丝微蓝偏绿色，仔细一瞧却又仿佛像是粉紫色，如雾一般呈半透明状。
“果然不能没有你。”百事通说着冲乔如英讨好一笑，换来对方一个并不领情的撇嘴。
百事通接过那枚宝石，嵌入操纵台前的凹陷处，一股强大的能源通过机器，在数百台计算机的轮廓上勾勒出一阵诡异闪光，稍纵即逝。
当信号发射接收按钮被按下时，整座停车场瞬间变身成为一座巨大的信号站，开始向天空中传输信号。
睦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忍不住抬高手表，打开拍照功能，被眼疾手快的百事通举起一块电路板给挡住了摄像头。
“禁止拍照，禁止上传社交网络。”百事通说着，举起咖啡杯来喝了一口，又嫌弃地吐了回去，回头对乔如英道：“麻烦帮我重新倒杯咖啡。”
“你当我是你佣人？”乔博士没给他好脸色瞧。
百事通于是摆出谄媚的笑，道：“谢谢乔大博士。”
乔如英发着牢骚，还是一把夺过杯子转身去隔壁厨房给百事通倒咖啡去了。
百事通等她走开了，这才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睦晏，小声发问：“你跟她什么关系？”
“啊？”睦晏依稀觉得这两天总是在被人问类似的问题：他跟乔博士什么关系。“我跟她不熟。我已经结婚了。”睦晏说着就要秀出手上的戒指，被百事通一摆手给按下去了。
“既然她跟你不熟，为什么要帮你？”百事通又问。
睦晏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醋意，逐渐心领神会。于是嘴边露出一抹难掩的笑意，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对了，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百事通闻言一愣，忙别过头去盯着显示屏上的画面道：“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你们怎么认识的？”睦晏不肯罢休，继续八卦地问。
“说来话长。”百事通随口敷衍，一面将显示屏上一半的画面切换成了数据线。
这时乔如英握着杯子重新走回房间里来，嘴上一面发着牢骚：“都说了你的咖啡机该换了，真不懂你们这些地下科学家都什么爱好，现在哪有人还在用手摇式的古早咖啡机……”
百事通见状，忙不迭抬高嗓门转移话题，对睦晏道：“我是地下科学家，地下科学家你懂吗？如果你把我的任何资料发布到公开透明的社交网络上去，我就不能继续做地下科学家了！政府会把我的这些宝贝全部都收归国有，我可是没有执照的人，没有执照不能自行进行科研！”
睦晏因为百事通毫无征兆的转折一时无力招架，过一会儿才想起接话：“知道了，我不拍了。”
没想到百事通竟还接着大声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做地下科学家有多苦吗？开动一次机器都不敢开太久，每隔30分钟要停机30分钟，以免被政府发现啊！就因为我没有执照！这可是我花了8年工夫造出来的机器，8年啊，都不敢造在山的向阳处啊，就怕被发现了收归国有！你说我的命苦不苦？我是没有执照的人啊，没有执照的人连用经典款咖啡机都要被人说三道四！”说着回头哀怨地看向乔如英，象在指责她刚才那句话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眼见着乔如英脸上的沉郁越发加重，睦晏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咳嗽了一声，丢下一句，“我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说完就溜了出去，任集装箱里的空气自行升温作白热化。
步行进入山脚下，这里的绿茵白石都将大自然的清新沁入肺里。睦晏找了个日照没那么强烈的荫头地坐下，抬起右手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把戒指摆到阳光里晒了晒，看着那金色闪耀，无比可爱，就放嘴边吻了一小下，小声地呢喃：“我很想你，你想我吗？”也不知这话能给谁听。
没一会儿，乔如英从停车场里出来，寻着睦晏的方向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同他闲聊。
“你也不必太担心。”乔如英远远地望着停车场对睦晏说，“他虽然没有执照，但确实是个厉害的人。”
“但没有执照的人每过30分钟必须停机一次。”睦晏叹了口气，左手按在青草地上，感到了一股泥土的潮气。
“即便这样，还给你许了60年的承诺。可见有多厉害。”乔如英说着拍了拍睦晏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起身走回停车场里去，离开以前回头严正警告他道：“刚才的话可别让他知道。”
睦晏比了个ok的手势，望着乔如英走远，这才继续伸手晒他的戒指，暗自神伤。
过了不知多久，睦晏看到百事通也从停车场里探头探脑地溜出来，待到看见山脚下的他，就往这里晃荡过来，也是问都不问一声就到睦晏边上一屁股坐下。
“有乔博士帮忙，真是你的福气。”百事通将脑袋凑到睦晏边上压低嗓门道。
睦晏有点心烦，他只想安静地独自感伤一会儿都难如愿。
百事通却不知就里，自顾自唠叨：“这话你可别告诉她，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她发明的那块超级能源宝钻，我这机器就是一堆废铁。”
睦晏听了，不禁苦笑出声，回头艳羡地看着一脸茫然的百事通，道：“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们。”
“啊？有什么可羡慕的？”百事通露出嫌恶的表情。
睦晏摇了摇头，勉强摆个微笑的姿势，欲言又止。“没什么。”
过一会儿，他看百事通坐在边上赖着不走，回头盯着他那一身古早宅男的旧T恤瞧了几眼，突然忍不住坏心一动，刻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你知道吗？乔博士喜欢哪种男人？”
百事通惊讶地望向睦晏，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刻意，于是别过头去假作不在乎：“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睦晏故意戏弄道，“我还以为你感兴趣呢。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阳光底下的沉默无言。
百事通等了许久，终于发现睦晏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觉急躁了起来。
“你说说也无妨。”他仍旧故作不介意，语气却出卖了自己。
睦晏摇头，一脸正经：“不，你没兴趣我就没必要打搅你的时间了，你还要大海捞针呢。”
“没关系。”百事通急忙道，“有她在里面盯着你尽管放心。”
睦晏暗自好笑，但也决定推那两个人一把，就当日行一善，给自己积德了。
睦晏道：“你看乔博士这样聪明的女子，喜欢的男人智商一定得在同一水平线吧，至少遇到科学问题能跟她一唱一和搭得上话才行。”说着瞥了百事通一眼，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就开始泼冷水，“不过光有聪明才智也不行，乔博士是什么样的人？穿高档礼服，开炫酷跑车，住顶级别墅，你说要让她看得上的男人，怎么也得是精英人士衣冠楚楚吧。就算不是长得有多漂亮，至少站在她边上也不能有违和感。”
百事通听到这已是信心大损，谁料想睦晏竟还有话。“如果一个男人几个月不剪一次头发，也不整理照顾自己的发型，每天除了随便往身上套一件T恤衫一条牛仔裤，也不管服饰搭配，啧，怎么看都不会是乔博士喜欢的类型。”
睦晏说着回头去看身边不打理头发，身穿破T恤牛仔裤的地下科学家，对方已经丧气地把头埋到了胸前。睦晏因此抬手拍了拍百事通的肩膀安慰道：“我在市中心有熟悉的造型师，可以把会员卡借给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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