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略有些抱歉的段浊秦望着小白帮忙收拾碗筷的声音欲言又止。
小白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碗筷放入水池,淡然地问道:“有何事要说?”小鬼车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趴在小白的肩上,小眼珠子跟着他们的动作左右移动。
“律轲过于无礼,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段浊秦看小白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才微微放下心来,又道:“律轲其实也是极为担心黑无常的,并不如你所见的这般毫不在意。他只是所有的事情都不愿意表现给别人看而已,你不要误会。”
小白点了点头,淡淡有礼道:“我知道,我并没有怀疑过妖神的能力,只是有时有些心急,或许前些日子我还有点怀疑,但今日,因为妖神的一席话我却是安心了许多。”
“嗯?”段浊秦有点疑惑。
小白欲言又止,只是道:“总之,我现今会相信他的。”说完,洗好碗筷的小白便带着小鬼车去看山洞之中的小黑了。
被留在原地的段浊秦有些迷茫,心想:到底是何事让他现今如此笃定呢?
妖神眯着眼睛,神清气爽地坐在圆桌旁紧紧盯着段浊秦站立得笔挺的身姿,一时又开始口干舌燥。他将头转开,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艳阳当空。妖神凝神注视了一会娇艳的圆日,哀叹了一声,什么时候才会日落呢?白日宣- yín -可不是他的爱好啊。
*
山洞内流水匆匆,寒气热气互相制约,将泉水一分为二,一片冰寒雪地,一片滚烫沸腾。小白略微施法,山洞骤然明亮起来,周围五光十色的钟乳石垂落下来,如同一条又一条几欲掉落的彩光水柱。
泉水氤氲着湿气,朦胧了一片清明,泉水之中,一赤着膀子的精壮男子盘腿半身浸在冰火温泉中央,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颊在冷热双重的雾气之中更为凌厉。紧抿着的双唇英挺肃穆,正襟危坐,脊梁挺得笔直,周身是他的威武正气。
小白于泉水边落定,感觉的只有时冷时热的气息。他的身旁是一块硕大的石块,几乎高于他的身高的两倍不到,占地极大。除此之外,也就只是分布在泉水周围的一些三三两两、分布不均的小石块。
他静默地屹立在泉水旁,紧盯着泉水之中那人的一举一动。
如往日一般,并无反应。小白咬住下唇,随后习惯性地飞身而上,于那大石块的上方坐定。那是他近几日一直呆坐的地方,早上,他便在这里一直看着小黑,而到晚上,便去外边的院落坐一会,然后会厢房休息,这么一来,一天也就过去了。
而每日,他都是满含希望的来,最终在时间的消逝中失去心中过热的温度,慢慢地回归理智,徒留一身的失望。
千百年间,这是小白第一次将自己的脆弱与自己的坚强剥离开来,完完整整地展露自己。因为,在小黑的面前,他只能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要无比坚强,绝对不可倒下。
他心想,或许,真正了解他的只有温默珏吧,而今生的黑无常却是因为自己所展露的所谓的坚强而完全无法了解他。
这是他的悲哀,也是他的无奈。
可恨的,只有无法面对自己的自己。
因为害怕,所以需要掩藏真心,因为愧疚,所以只能一直补偿,因为在意,所以永远无法说明。
在某些方面上,一直潇洒卓绝的小白是胆小的,他甚至在知晓黑无常喜欢上清明时也退居他的身后,从来不说。若是他不胆小,何必苦等千年,只为黑无常恢复记忆,而不是重新开始,紧追不止?
但是,能说他不爱如今的黑无常吗?不能。因为不可能,他清楚了解两个人都是温默珏一个人,何为爱不爱呢?甚至于可以说,两个人对他的影响早已融为一体,合二为一,无法分离,无法分清。
泉水男子如同一棵伫立不倒的劲松,却是不动分毫。他的心如坠深渊,冰冷的刺骨。
但与平日所不同的是,一个温暖的源头悄悄靠近了他。
那可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温暖。
他侧过头,眼眸与那黝黑的小眼珠子对视,寒冷与温暖碰撞,终于独剩下温情。
不知名的安心感破茧而出,总算取代了他多日的不安与惧怕。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
大家别再取消书签了,嘤嘤嘤(?_?)
书签也是一个收藏呢
一个人可以收藏四次来着
所以取消书签意味着少掉一个收藏
么么哒~
☆、第 36 章
第三十五章
小鬼车的动作很大程度上安慰了他许多。
他抬手抚了抚它毛绒绒的小脑袋,将视线重新投在了泉水中的那人身上,但总算,心中的那种压抑的情绪很好的收敛了。
他痴痴地凝视着眼前潺潺流水之中如同雕塑一般端坐着的男子,空气中结成冰晶又重新融化而滴落的水珠从他的麦色肌肤上缓缓落下。
不知不觉地,他便对着小鬼车倾诉起来。“小鬼车,你知道吗?这个家伙有多么让我放不下,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千年前一样,现今也是一样。”他摇了摇头,又推翻了他自己的这套说辞。“不,不对,现今他对我的影响早已超过了千年前,于我,愈加重要,难以忽视。”
小鬼车歪着自己的小脑袋,表示自己不能理解。它总觉得它的新主人这段话非常奇怪,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它初显意识,对于一切世间之事不过懵懂,自是难以理解新主人的这段话。
但是新主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它立刻理解了。
“我爱他。”
这句话如同一颗小石头砸向冰封的水面,将水面砸开了一道开口,而里头的水渐渐喷涌而出,将整个冰面覆盖,淹没。它的小心脏突地一跳,跳错了一拍,连它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
它持续着歪着头的状态,呆呆地立在小白的肩膀之上,不叫,不动,只是爪子抓紧着他的白衣。
小白本也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自己藏于心底多年的心情,无论是谁,即便是只鬼车。他并不是希望开导或是引导,所以对于小鬼车的态度并无失望,反而略有些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它的翅膀。
随后,视线移开,又是继续望着前方的男人。
小鬼车心中不开心了。
那个男的算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这么好看的新主人竟然会爱他?
瞧瞧那样貌吧,长得也就那样,根本不到新主人的一半好看;再看看的肌肤吧,生的也就那样,哪有新主人的那般白皙润滑?至于其他的,更是比不了了,什么脾性啊,心地啊,肯定不能企及他新主人的一个脚趾头。
它愤恨地掉了一个头,屁股朝外,对着那泉水中紧闭双眸毫无生气的男子。
时间缓缓流逝,小鬼车越来越觉得无聊,便趴在小白的肩膀上睡着了。
一日再次过去,小白于那山洞之中静默坐了一整日,待到月色爬上云霄,他才缓身站起。
身子略微有些无力,小白脑中有些混沌,站起的时候踉跄了两下,刚刚还昏昏欲睡的小鬼车一下子惊得离了小白的肩膀,飞在了半空之中,惊吓地鸣叫。
小白适才恢复了清明,对着依旧如同惊弓之鸟的小鬼车,歉然道:“抱歉啊,吓到你了。”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招手示意小鬼车过来。
小鬼车犹疑了好一会,才提心吊胆地凑近。但很快,它又闻到新主人身上好闻的香味,一下子便忘记了之前的惊吓,安心下来。
小白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深深地凝视了一会他看了一日的男子,终是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山洞之中,五光十色的光彩顿时暗沉下去,随着他的脚步,光亮渐渐消失在了山洞的尽头。
*
在那之后,小鬼车还陪着新主人呆滞地看了好久的圆月,直到它不要脸地撒起娇来,表示自己要吃晚饭的时候,新主人才陪着它回到了清风阁。
吃饱喝足,一人一鸟踱步回到了厢房之中。
小白很早便脱衣睡下。
今夜的月色依旧很好,甚至连清风都是极为清爽,一扫昨日的闷热。
小鬼车依旧立于那雕花窗檐之上,黝黑的大眼睛死命地盯着云霄之上无法够到的圆月。鸟儿在夜晚并不爱多睡,再加上今日在新主人肩膀上睡了这么久,身体自是精神抖擞,所以它现今还算清明的脑子反而它正在思考着今日新主人所说的一切事情。
它总觉得在睡梦中似是已经梦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个在泉水之中一直沉睡着的男子似是跟它的心灵相通了一般,跟它说了好几句话。
可惜,它一觉醒来,又加上一时的惊吓,竟然将一切都忘了个干净。
它有点着急,因为它总觉着自己一定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说,它真的一点也不想给那个男子带信,但当它想到,自己那好看的新主人对那个不知名,也不知从打哪里来的男人极为重视的时候,它就想要牺牲一切让自己的新主人再度展露笑颜,就如同他初见到它的时候展露的笑容。
小鬼车与小白相处虽然不过短短的两天不到,但不知为何,它总是能敏感地察觉到新主人的心情,他的一颦一笑简直就如同刻在了它的脑中一般,让它在圆月高挂的时候,常常忆起,甚至比在早晨还清晰。
就好似,它的脑袋在月夜运转总是更为迅速一般。
它怀疑,或许它的修为会在午夜之时达到顶点,待到那时,一切都将会有答案。
圆月露出云层,幽冷的月光散发出淡淡的青涩,晕染出清淡的□□粒子,飘散在皎洁明月的周围,用它们的一生之力点缀一时的惊叹之景。
四散的星光星罗棋布,好似在这一片无垠的黑幕之中画天幕为棋盘,下了一场巧夺天工的棋局,几欲让围棋界大师叹为观止,直说这是自然的奇迹。
而这疏通的极为顺畅的星海,却是让小鬼车的脑袋愈加清明起来。它缓慢而又艰难地忆起了一些事情,破碎的记忆碎片总算一块又一块徐徐地拼凑起来。
它突然灵光一闪,立时展翅飞出窗檐。
它飞越了清风阁、琼玉楼、琳琅阁三座高楼,总算稳稳落下,于一个大开的雕花木窗便停驻身子。
它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但很快又隐藏了下去,它的喙开始张合,尖锐的叫声立刻响彻了整间房屋。
窗边地面落上粉色的花瓣,里头的纱帐迎风飘荡着,屋内隐隐有着一股檀香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气味。
鸟类的嗅觉可以和狗媲美,不过一瞬,它便明白过来这种味道到底是从何处传来。小鬼车现今若是有一张人脸,那么它的脸定然是黑的。
它“吱吱吱”地大声叫唤起来。
此时已过半夜,而里头的人本应睡了,但却听里头一人喝道:“叫什么叫,给本座闭嘴!”里头一束光圈穿过薄纱直直朝着小鬼车而来。
小鬼车本身身量娇小,扇翅腾飞而起,轻松躲开了那微不可闻的小小法术。
这里自然是妖神与那魔人段浊秦的厢房——听雨楼。
妖神本就是大开着木窗等待着某人的到访,也便没有使出全力,不过他那强大法术的微毫不到。他随手套起红衫,红衣半抡而起,不过一瞬,妖神便已经穿戴整齐。
他赤着脚,修长的脚背露在月色之中,踩在青石石板之上。他掀起那层层纱帐,笑眯眯地慢悠悠地走到小鬼车的面前,低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此刻小巧的身子。“怎么?总算想起来了,黑无常?”
小鬼车颤抖着身子,显然是盛怒不已。
你丫的想起来了!再不想起来自己别想醒来了。
妖神律轲看到眼前的小家伙如此的反应,嘴边笑意越加明显。“莫要生气,本座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两人着想。”
小鬼车抬着眼珠子怒瞪着他:“你当我会信你?”
当然,在外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只全身如火一般色彩的鬼车正在竭嘶底里地鸣叫而已。
妖神的嘴角欲扯欲大。“你自是要信任本座。你要知道,你的性命可算是拿捏在本座的手上呢。”
黑无常的脸更黑了,黝黑的眼珠子中几乎要蹭出火来。“你到底要干什么?莫要对小白有所图,否则我定然拼命也会将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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