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飞升 作者: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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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注意休息啊。”鸢元仙子的心思千回百转,最后却只回答了一个她往日总会有的公式化关心。
“我一定。”“族弟”点点头,乖巧又听话,让人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小时候,软了心肠。
放在以往,鸢元仙子一定会对“族弟”更加客气温柔一些的,但是如今嘛……
“我一会儿去把容前辈引开,颜尊者就会是一个人在高楼里了,你可以去找他。包厢是天字十号房,不要走错了。”鸢元仙子直接公事公办了起来,她能忍到现在还没有爆发,已经是她涵养好了。
“我知道了。”“族弟”大概也感受到了那种来自空气中不稳定的尴尬,他收放自如地改变了应对鸢元仙子的策略,演技一流。
鸢元仙子撇过了脸去,她真的没有办法再看下去,如今只要一看见“族弟”的脸,她就只能一遍遍想起桃核雕塑里那奄奄一息的巨鲸。
这些异界灵魂想要夺舍成功,最大的概率就是通过攻击灵魂的手段,直接弄死原主的灵魂或者是让原主受伤,这样才有机会赢过原装的、神魂强大的修士。她知道这些异界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有目的不明的修士帮忙合作,他们能够成功这么多例,可见下手有多么狠辣。
她现在已经不敢奢求其他,只求她的族弟能够不要再受折磨,至少魂魄不要受损严重,能够拥有正常的转世重修的机会。
和“族弟”秘密见完面之后,鸢元仙子就去见了她的“师父”。
“师父”看上去好像还是那个“师父”,会关心她,会用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眼神看着她,会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但“师父”越是完美,鸢元仙子就越是觉得背脊发凉。她不知道这些异界人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会受到天罚,就像是手染鲜血的恶人也会飞升成仙一样。天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这与她从小受到的“报应不爽”的教育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自力更生,去自己完成自己想要的公平!
“我刚刚看到了我的族弟,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已经很久了。师父,你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被夺舍的后遗症?”
“师父”面无异色,但鸢元仙子就是知道,他慌了。
就像是她每一次关心“族弟”时,隐藏在“族弟”神色如常背后的深切恐惧。这当然不是对鸢元仙子的恐惧,而是对鸢元仙子提到的事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大概是鸢元仙子比较在意这个问题,所以她如今才会发现,哪怕“师父”表现得好像就是在闲聊,但他还是旁敲侧击地和鸢元仙子打听了很多,有关于她的“族弟”是什么时候开始表现出疲倦、病弱的一面。
当鸢元仙子故意给出错误的信息“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的时候,“师父”的紧张达到了顶峰。
鸢元仙子本来只是随意说个时间,想要吓唬吓唬对方的。但随着对方真的上套的古怪表现,鸢元仙子渐渐拼凑出了一个不算成熟的想法——就在她“族弟”变成一混二的状态后,大概也是过了二十年左右吧,她的师父突然闭关了很长时间。
修士突然有感于道,毫无理由地选择闭关,这在修真界是很常见的事情,本不该被注意到。但另外有一个模糊的计量词,引起了鸢元仙子的注意——“二十年”。
是不是那一次闭关之后,师父就换了人呢?所以她才会没有一点点意识到“师父”已经不是她的师父了。毕竟师父的那次闭关真的很长,她经历了两次秘境,连她自己都有一些姓格上的变化,更不用说去关心身边的人的微妙不同了。
“师父,我‘族弟’告诉我,这些异界的人分为两派,鸽派找到了用植物造出躯体的办法,但是没有办法修炼,所以鹰派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鹰派还在担心植物体会异变,也许本身就是别的心怀叵测的修士的试验品;那么鹰派的夺舍计划呢?又是因为什么,而被鸽派所拒绝?”
怕被报复什么的只是鸢元仙子的猜测,却不一定能彻底说通。毕竟哪怕事发后被报复,那也是搬迁到修真界的事情了,至少在修真界报复的时候他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在末日世界,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鸽派拒绝了鹰派,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我不知道。”“师父”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毕竟他已经知道鸢元仙子在怀疑他、试探他了。所以哪怕露出一二马脚,有些解释不通,他也懒得去圆了。
果然,鸢元仙子没有追究,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哦。那我去引容前辈出来了。”
转身前,“师父”突然叫住了鸢元仙子,他看着她飒爽英姿的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最后才低声说了一句:“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是真的把你当作我的徒弟的,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完完整整地活下去。”
说完,他就抛给了鸢元仙子一个全新的桃核雕塑,这次是一个牧童,正在牛上吹箫。
鸢元仙子拿着桃核雕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她也不想去理解这个“师父”到底在想什么。他留下她,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会坚定地为自己真正的师父报仇。在看似沸反盈天的背景下,鸢元仙子走进了高楼,然后又在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里,带出了看不清容貌的容兮遂。
没有人关心鸢元仙子是用什么办法把容兮遂引出来的,因为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想要的只是颜君陶独自一人的结果。
高楼内的人还在争吵,为了到底是看斗鸡还是听说书。
就在此时,郊外佛门里恢弘神圣的古钟,突然发出了一声充满禅意的巨声,响彻整个巨鲸界,那种阳光下的空灵,仔细听来好像还能够听到来自远古巨鲸的欢声。
“竟然到这个时间了!”
“总算到了!”
巨鲸界的百姓连连惊呼,小孩子都是激动难当,只有一小部分人不明白什么时间到了。
一年不定期的巨鲸回溯日到了!
脚下像布丁一样起伏的松软黄土,彻底变成了散修联盟里那样的黄色海水。只不过还有薄薄的一层膜,保证了建筑还固定在原地,并不会掉入海里。硕大的巨鲸群,从众人的脚下游弋而过,带着海中霸王巡逻独有的慢吞吞的气势。那是一种它们可以轻易主宰整片海域、所以无所畏惧的漫不经心。
最大的巨鲸女王带头,巡视着整界领土。看着在自己头顶走过、或者好奇地猛看它们的小可爱,女王会发出一阵又一阵类似于欢笑的鸣叫。哪怕这声音气势大如夏日惊雷。
女王之后就是阶级分明的护卫,雌姓在外,雄姓在内,最里面是巨鲸宝宝和上了年纪的巨鲸。
巨鲸群是母系社会,母鲸的地位高于公鲸,但母鲸同时也会很有使命感与“淑女风度”,总是会对公鲸有一种保护欲。关键时刻,若遇到真正的危险,或者捕食,这些母鲸侍卫会迅速结阵,将老弱病残和公鲸包围在族群之中。
不过,海洋里已经很少有是巨鲸对手的生物了,这一群的女王巡游,警惕度是十分低的。
偶尔甚至还会有过分调皮的巨鲸宝宝,趁着大鱼不注意,脱离队伍,去过分靠近黄色的说不上来是海面还是地面的地方,近距离吸“人”。
人类也在近距离地看着巨鲸宝宝,想尽办法互相逗弄。
高楼里也再没有人吵架了,大家几乎都竟相出去围观巨鲸,只有颜君陶没有动,他坐在栏杆前,便有巨鲸宝宝主动送上前。
颜君陶是真的很受这只巨鲸宝宝的喜欢,颜君陶已经能够认出对方了,它是如此特别,第一次见面送鱼,第二次见面送海螺,如今又想要送颜君陶其他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海底沉船里的宝藏,全都金灿灿、亮晶晶的,好看得不得了。至少在巨鲸宝宝的眼里是这样。
黄色的海面下,是一整个神秘的海底世界,藏在幽暗处的捕食者,成群结队的深海鱼,以及色彩瑰丽的海洋植物。
就在没有见过世面的陆地人,齐齐感慨“大海啊,都是水”的时候,颜君陶所在房间的下面,突兀地传来了一阵爆炸声。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那一声之后紧接着就又是一阵爆炸。接连的可怕爆炸声,吓坏了出去围观的人群。
颜君陶却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那爆炸声由下自上、由远及近而来,爆炸声越大、越急,代表了对方的心态越失衡,颜君陶就越开心。
直至颜君陶所在的这一间,被不失礼貌地敲响,三声之后,就要破门而入。
“请进。”颜君陶依旧能够保持着好心情,并且不给对方任何发挥的机会,在敲第一声的时候就喊了对方进来。
门外,是一个颜君陶面生的黑衣青年,修为强大,气场惊人,就是审美不行,剃了个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出家。
“这里是天字十号房?”那人咬牙切齿。
“是啊。”颜君陶指了指地字七号房的标签,又严谨地补充了一句,“曾经是。你不知道这里有随时变动房间牌的习惯吗?”
“……从未听过。”
“哦,今天才改的。”哪怕对方没有问为什么老板要抽风,颜君陶也好心地解答了,“我的乖师侄刚刚买下了这座楼。”
“你是故意的?”黑袍青年已经回过味来很久了。
颜君陶耸肩:“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被这样不重视,黑袍青年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正是我在这里等你的原因,我挺好奇你们为什么这么针对我的。或者说,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当然是……”青年凑近,压低声音。
颜君陶也跟着凑了一下。
“……我想你死啊!”黑袍青年说翻脸就翻脸,一言不合就露出了狰狞一面,各种奇奇怪怪的、明显属于异世界的武器,朝着颜君陶扑面而来。这武器自然不是普通的热武器,而是经过了灵力改装的。威力大,灵力足,却对使用者并没有太高的修为要求。
若在修真界流行起来,不知道多少修士会为此疯狂。
颜君陶却连动都没有动过,只是轻轻抬手,就融化掉了这些弹药。能够消灭高温火焰的,从来都不是水,那只会引起剧烈的水蒸气高温,造成更大面积的灼伤和冲天的大火。他不懂化学,只懂用更高温的蓝白色火焰,彻底吞噬那如萤火一般的小火苗。
“你竟然是火系灵根!”青年看上去震惊极了。
颜君陶耸肩:“谁知道呢,你反击完了吗?该我了!”
颜君陶也就是客气地问问,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空中已经亮起了一团团蓝白色的火焰,快速改变了形状。在理解了它所吞噬物体的运作原理后,这些火焰就能够照葫芦画瓢地把自己变成对方的样子,更厉害的对方。随着颜君陶抬手一挥,万“箭”齐发,爆炸声比刚刚可要大得多,也壮烈华美得多。
外面适时炸裂了绚烂夺目的烟花,在寂静的夏空下,美不胜收。
这烟花自然不是巧合,看不清面容的容兮遂,煞费苦心才卡住这么一个点,放起了从龚宝宝那里缴纳的烟花。他其实还想配点乐曲的,可惜被否定了。
高楼在烟花中,被夷为了平地。
高楼里的人都在外面看巨鲸,没有人受伤,只是有点崩溃,不明白为什么一抬头,楼就没了。
炸楼的两人都安然无恙。这种堪比拆迁队的斗法方式,是修真界如今最不赞同的,要打就找个旷野去打,殃及池鱼算什么本事?可惜,也就是这么呼吁一下,境界高的还是该怎么用怎么用,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颜君陶一身华服完好无损,还是那么灵动飘逸,他甚至有空在空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边的黑袍青年却要狼狈得多,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爆炸的焦黑从他的头发一路体现到了丢失的半只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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