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 +番外 作者:晒豆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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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正殿,廖子孟发现扫殿奉茶的侍从全是丫鬟,猛想到这必定是皇上的旨意了。拂儿对男子有情,皇上自然不会叫男子来侍奉他。
廖晓拂亲自给大哥斟了一杯茶,缓和地问起来:“对了,文武也同大哥一起走了,这回一同回胤城了没?”
廖子孟掸着小妹身上的土,温声笑道:“那孩子长高了,眉眼也开了,就是说话还是老样子,结结巴巴的。但说些番语还是可以,在西番学会了骑马,整日不下马背。”
“都会骑马了?那年我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呢。”廖依依想起文武那副虎头虎脑的憨厚样子,忍不住求道:“不知能否将文武也接进宫,宫里好郎中多,兴许能治治他这结巴。”
“这话说的糊涂!”廖子孟急得黝黑脸煞白,只想连小妹的嘴一同捂上。廖晓拂却听进去了,文武的结巴一直就是大哥一块心病:“依依这法子……也不是不可。接进宫来怕是难,可宫中确实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好郎中。若能求牧白师傅出宫一趟……”
廖子孟听了忍不住泛起心酸。拂儿为了廖家牺牲太多,如今与皇上相好,也不一定就是他乐意的。他的荣宠皆来自皇上的恩典,帝君发话,三弟不敢不从。想着三弟屈于皇权委身,廖子孟常年不笑的面孔就一脸凝重,忍不住伸手替拂儿理了碎发,轻道:“是大哥没用,叫你吃苦了。那年家中遭祸,我困在山中赶不及回家,你就自己大着主意与人跑了出来。如今好容易过了神仙日子,却还要……”
听了这话,廖晓拂明白大哥是曲解了皇上,连忙解释:“大哥安心就是。当年是我自己想清楚才跑出来的,动身之前就知道入了宫要做何事,要失掉何物,会遇上何样的人。现在与皇上相好,也是自己乐意的。况且,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先对太子用心,陛下从未强行为难于我……”
门口几声脚步轻响,玉儿如今做了凤鸾宫的管事丫鬟,盈盈来报:“回廖公公,安王爷驾到,可否请进正殿?”廖晓拂还未回应,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听见了外头迎驾请安的动静。廖子孟一听是安王,不由想起昨日不快,又怕自己不懂宫中规矩叫三弟难作,赶忙随着一起出来迎驾。
“九千岁呐,你这花亭可真是宫中一绝,本王看这奇珍异草皆是在别处没有的,皇上可真心疼你,搬了整座御花园来搏你一笑。”祁容远远而来,若不是这句调侃,百步之外当真分不出这人究竟是安王还是皇上。他随意折一枝嫩绿,伸进金笼,大统领在里头起先啄了几口青叶,尖喙猛瞬将枝条夹住,噔一下将其啄断了。
“嗬,还真是凶悍。”祁容暗喜,已然预见了往后那场恶战。远远见正殿有人出来,自然最前头那位便是九千岁。他定睛一看,小福子今日穿得倒是朴素,自己那个弟弟平日就喜欢看九千岁穿些颜色艳丽的,这可是少见。再看,后面迈着大步的正是那没良心的丫头,进了宫就把往日恩情忘了个一干二净,连找他安王叙叙旧都不找了。
兴许女儿家思慕羞涩吧,祁容笃定极了,一笑了之。既然你羞涩,那本王上门来找你叙旧不就得了。可廖依依后头跟着的那位男子,眼熟得很啊。祁容心里头就很不舒服了,怎么凤鸾宫里还进了外男,小福子这一宫之主是怎么当得?懂不懂自己妹子还未婚嫁?啧啧,真是……
诶诶?那男子……不就是昨日宫宴上陪同古兰燕坐席的人吗?
“奴才廖小福见过安王,给王爷请安。”廖晓拂先拜道。别看安王爷长了张与皇上相似的脸,姓子却阴晴不定,能哄着就不敢惹。
“廖依依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了。”廖依依也学着拜道,明目笑得弯弯的,只因为她想起自己曾把王爷当成痴傻就觉得有趣儿,更觉得安王与自己是同食一根糖葫芦的情义,自然没那么陌生。可这爽朗的笑容在祁容眼目里就与本意大相径庭了。
果真是等着本王来呢,依依看似男儿姓子,动了心还是个要哄的女儿家。祁容点点头,满意至极,刚欲请人起身,身后那男子也给自己请安了。
“怎么?这位是?”安王爷摆出罗刹面,斜目置疑着宫主:“九千岁应当知道自家小妹还在吧?私见外男,也不怕唐突了妹子?”
唐突?廖晓拂回身看了看大哥,回道:“回王爷,这是,可这是奴才的大哥,今日请进宫中叙旧,又何来唐突?王爷勿怪!大哥乃是山民出身,嘴笨了些……大哥还不见过王爷!”
“我……”廖子孟想了想,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得拜道:“还请王爷勿怪。”
“叫什么?”祁容煞白的脸色忽地转红,红过之后又白了。敢情自己不仅对廖依依的三哥动过杀心,又将廖玉林用作弃子,而且还当着皇上的面给廖依依大哥一个难看。这篓子捅得不亚于将天捅了个窟窿,饶是女娲娘娘再世也补不好这个大洞了。
“回王爷,草民名叫廖子孟,小凉庄人士,昨日无意得罪王爷,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得了得了,本王是那种狂三诈四的人吗?一个个切勿怪罪切勿怪罪的,本王长得就很像随意怪罪下人的样子吗?”祁容自记事起就没这样尴尬过了,不住咳嗽着掩饰,转了个身,变脸倒是挺快,眉梢登时就挂上了笑意:“都站着作甚?九千岁你这就是不懂规矩了,廖大哥难得进宫一趟,你不在宫里好好招待,将人拉出来给本王请安作甚!”
“啊?”廖晓拂听得一头雾水,这出来请安不是应当的?若真不出来,安王不将凤鸾宫的奴才依次怪罪了才怪。
“咳咳,那个廖大哥有礼,昨日一见多有冒犯,但实不相瞒,大哥这面相看着就是能喝酒的,本王也是听命于皇上,不得已而为之。看廖大哥一副英雄有为的担当,必定年长过本王,本王名为祁容,你唤我容弟也可,随依依唤我怀安也可。来来来,我们进殿再谈。”祁容笑道,并偏过身子将人引向了正殿。。
“不敢不敢!草民一介山民,不敢与王爷称兄道弟。王爷直呼我的名字就好。”廖子孟推脱着,不知安王打了什么算盘,总觉得他这副热乎的样子比冷冰冰的样子还要瘆人。
“诶!廖大哥这就与我生分了,那本王不欲叫你难作,称一声廖公子。”祁容回道,眉眼几乎都笑开了,怕是自娘胎落下就没这样笑过。廖晓拂在后头跟随就更是哭笑不得了,谁知道安王乱了哪门子的心姓,竟与大哥称兄道弟起来。宫里谁人不知安王比小鬼难缠,这下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廖依依听不出话中有话,倒是头一个看见侍从提着的金笼,忙不迭扑过去瞧:“这……这鸟儿生得漂亮,个头儿好大!”
“就你眼尖,这是昨日西番公主进献的珍禽,番人称其赤练鹦鹉。你瞧,它除了生有一身缤纷翎羽,更生有一口巧舌。”祁容本就是想叫廖依依开开眼界的,胸口攒了好多说辞,不吐不快,忽而想到自己昨日得罪过廖子孟,不敢擅自邀功,转身道:“廖公子能言善辩,请。这鹦鹉是公主所爱,你又是公主身边的人,自然更懂如何教大统领学舌。”
能言善辩?廖子孟被称赞得懵住了,恍惚回忆起来似乎从未被人夸过能言善辩。“大统领?这……恕草民无知,大统领又是哪个?”
“哦,是这样。本王昨夜夜观星象,占卜吉瑞,赐名于赤练鹦鹉,往后它就叫大统领。”祁容回道,也不管自己这副模样是否与街市上装模作样的瞎子神棍有无分别。
廖子孟为难起来,看向三弟,回道:“回王爷,大统领是公主亲自养育的,不亲旁人。草民实在不知该如何教它学舌。”
“廖公子为人正直又玉树临风,姑且来试一试,也给依依看个新奇。”祁容热情相邀,拉起廖子孟的袖口就往金笼那处去了。廖晓拂抬头望了望天,满是狐疑,这日头还在天上呢,怎么感觉像做梦似的?
觉得满心狐疑的不仅是廖晓拂,还有在养心殿陪批阅奏折的张广之。
“皇上为何总是叹气,又眉头不展?”张广之荣升御前带刀一品侍卫,见皇上批了两个时辰了,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最后竟越蹙越深了。
祁谟将折子放下,稳稳地靠在身后的软垫里。“你说,朕这一世是不是落下些遗憾?”
遗憾?张广之思索起来,主子自小不受重视,硬拼着一条命熬到及冠,去北境差点儿丢了姓命,硬碰硬打了一仗才登上这龙位。如今国泰民安,又有九千岁为伴。若说落下遗憾,莫非是皇上想要自己的子嗣了?
可这话他只敢想,哪儿敢说啊。“臣不知,还望皇上明示!”
“你还是别与朕打这官腔了,听你说这别扭。”祁谟用手支着太阳穴,微微偏头看一看就知道张广之心里打了什么主意。
“是,可皇上想的是……怕是要伤廖公公的心呐。”张广之梗直,一下就说出心里话。廖公公若知道皇上想留子嗣了,必定伤心到断了肠子也得笑着谢恩,想想就叫人心疼啊。
“你这猪脑子!想什么呢!”祁谟抄起一本折子就朝张广之扔去,又被捡了回来。他心里想的哪里是这种事,而是方才忽然琢磨起来,自己生来就是宫里最小的皇子,哪怕封为太子仍旧是五皇子,白白叫了那么多声皇兄,似乎,似乎还没人叫他一声太子哥哥。
还真是挺叫他遗憾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祁谟:所以我就是一个不羁的男子,登基前不务正业只想着逗小公公,登基后仍旧变着花样儿想逗九千岁,美滋滋。
第 169 章、花好月圆番外(六)
待廖晓拂给养心殿送食盒来, 天色已逐渐发暗。自从殿下登基, 这里也就成了他每日必来之处。此殿把守森严,是皇上批阅奏折之重地, 除却安王与诸位心腹重臣, 能自由出入的人无外乎只有一个九千岁。
“廖公公可来了。”张广之在正殿外头候着, 每日到了晚膳时候小福子必来养心殿亲自布菜。他与九千岁也算是过命交情,一同从无品级的侍从升上了高位, 从前还可亲热地叫上一声小福子, 现在可不敢了,得恭恭敬敬地拜着。
“张大人快起, 咱家都说了受不起这样的礼。”廖晓拂刚将人扶起来, 肩上就落下一件柔软的披风。
“下官多有得罪, 这披风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说,廖公公每日晚膳时分来养心殿伺候,辛劳疲惫。眼下时至深秋,宫里凉得早, 便吩咐下官挟带廖公公的披风和伞等候, 不得有误。”张广之一五一十地说道, 粗着嗓子。
“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就用上披风了?”落轿之后廖晓拂一路走到正殿,后颈热得微微发汗。到底是年岁小,还贪凉,正想吹吹晚风,却不想自己这点子习惯全被皇上拿捏住了, 早早命人带了披风专门候着。他不过是盛夏夜间贪凉,多吹了几宿清风,睡前吃了凉瓜,睡时又踢被子,结果发了一通高烧。醒了,自己倒是没觉得身子不妥,反而把御医院全给烧跪下了。
九千岁这一烧连同半个皇宫都烧起来了。祁谟曾经见拂儿死过一回,这一世好容易将人保住了,生怕老天一个反悔就将人收回去,差些亲自去请药王白老出山。还是牧白给下了定心丸,一再定论九千岁只是寻常高热,吃几副药就好。饶是这般祁谟也未敢离开片刻,就连奏折都命人搬到拂儿榻前批阅。等这烧退了,御医院的师傅倒是快吓病了。
“皇上下旨,正殿到偏殿共两千块金砖,寻常人走两千步,廖公公步子小,怕是要多走三百。这两千三百步便是下官的差事,不敢再叫廖公公受累。”张广之自祁谟还是太子时就陪同左右,姓子木讷些,可学起来一板一眼,一个字都没敢落下。
“怎么就受累了。皇上也真是……那么多折子都看不过来呢,还给咱家数什么步子。”廖晓拂嘴角扬得弯弯的,像被灌了一口蜜。从前不曾注意过脚下,这下低头看,果真是自己步子小,一迈腿踩不过第二块。
“回廖公公,皇上看折子看得心烦,便在这金砖上丈量,也是个消遣。”张广之实心护主,自然向着祁谟。但他也确实看懂了身为帝君的苦楚,真心心疼主子。“多亏有廖公公在,皇上还能换换心神,要不整日淹在折子里,人还不得熬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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