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 +番外 作者:晒豆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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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晓拂望着玉儿姐姐头上的朱钗,想来是得了赏没用上过,特特今日才戴出来的。原是和自己相同的心,都仰慕了一个不该想的贵人,其中的苦处也就更是感同身受了。可再转念一琢磨,那玉生香可是太子从太师府的桌上顺出来给自己尝的,都怪自己不争气,那日一口都没吃到。
这么一想还真是……羡慕那苏大人呢,能陪同太子进南书房,陪着殿下从提笔记字到熟读兵法。能被太子惦念着,当真羡煞旁人了。曾经的自己与太子连话都说不上一个,恋慕就恋慕罢了,像心里头守了一株能开出灵芝草的小苗,能守着它就足以消磨无尽的时光。现下太子看重自己了,廖晓拂猛然才发觉这小苗已然长出了枝丫,他一个公公竟然也学会了不知足,真真笑话。
往后过了许多年岁,这刹那的酸楚都在廖晓拂的心里刻上了一道痕。每每当已是一国之君的祁谟戏弄问他何时最为动情时,他总会想起这个混乱的晌午。玉儿姐姐头上戴着朱钗,绞着丝绢吩咐婆子用心选料。风里飘着肉膘下锅后的油点子爆香,他则痴愣愣地候着往前传菜,嘴里头仿佛含了一枚新摘下的青梅,酸到了心尖里去。
太子殿一向颇为冷清,此时却热络几分,大殿里站满了伺候的下人。待大皇子坐定不久,殿外一名通报侍从快步跑了进来,远远地一跪,唱道:“禀太子殿下,苏大人到了!”随着话音落下,紧随其后的人也直入前殿大门,站定后显然对两位皇子的造访毫不知情,赶忙行礼道:“臣苏青松,见过大皇子,见过三皇子!”
“你可到了,再不来孤怕是请不动了呢。”祁谟连忙给他免礼,最看不得自己人朝旁人躬身。大皇子祁顾也开口免了礼,苏青松也不拘着,起身谢恩。太子端坐于上首,大皇子坐于左侧首纵,三皇子则再偏一纵。苏青松便走向右侧,寻了妥帖地方缓缓坐下。
“重阳候府果真祖上皆英烈,五弟啊,你看皇兄们那伴读多为翰林之材,唯独你自小有眼光呢,苏大人能文善武,宫中伴读中当属首位。”祁顾扫视一番说道,一口将杯中小酒饮尽。
“大皇子过誉了,臣惶恐不安,担不起这苏大人的称呼,还请大皇子直呼青松其名,君臣之道不可逾越。”苏青松看向随侍小公,那小公公立即持酒壶将苏大人桌上的玉杯添满,苏青松持起酒来又是一礼,“臣苏青松先干为敬!”
“好啊!苏大人好酒量!”三皇子祁商大赞一声,也相持酒杯一饮而尽,“这一声苏大人想来是担得起了,未想五弟伴读饱读史书,姓子也如此豪爽,痛快!”
祁谟将玉酿杯捏在手中把玩着,时不时洒出一滴来,将话锋一转,道:“这酒虽好可要慢喝,方才大哥说到西番至何处了?五弟耳目闭塞,竟不知西番使节要来,还请大皇兄多多提点着。”
祁顾满散散地回道,甚无表情,心里可不觉得五弟不知情,笑道:“西番苍漠连年不雨,游牧的百姓又不似我大昭子民善于耕种,故而频频挑拨边界战事,伤我百姓众多。此次示好来得突兀,父皇也未曾与我透露。圣心难猜,这话我们私下谈论几分便可。只是大哥向来愚钝,心中也无看法。三弟,此事你如何看待?”
祁商接下这一炙手话由,皱眉道:“三弟恐怕更猜不出了,只听闻我朝大军压境西关。西关上的骑子都是彪悍儿郎,能杀不能缴,遂苦战许久也无战果。这次西番撤兵忽然,呈上降书,愿以五城池来换通货驿站,并由使节亲架车马不辞劳累来我大昭,三弟斗胆猜着恐怕是要和亲。”
“和亲?”苏青松急道一声,“还请三皇子明指,西番此次有无透露除了使节之外何人前来?可有储番?”如今小妹已到婚假之年,宫中年岁正当的公主只有小小余嫔之女,只怕是身份不够高贵,若真要和亲,小妹岂不又要再入虎口?
祁谟伸手一摆,劝他莫急,哑然失笑。三皇子恐怕有备而来,特特诈一诈青松。和亲之事都已明了,还能摸不清此番前来的是位郡主吗?重阳候府苏青松珍视小妹谁人不知,当真是欺负自己的人呢。
“青松莫要慌乱,三皇兄也只猜测一二。如今令妹在皇祖母跟前得宠,怕是她急于出嫁,我那祖母还要多留她几年呢。若非是太后亲自看准的臣子,莫要说是西番的一位储番,恐怕皇子都没那个福气呢。”祁谟一句便解了殿中凝重,苏青松面色才渐渐缓上来,自罚酒一杯。
“是臣莽撞了,这杯当罚。”
大皇子点点桌面取笑他,道:“令妹有你这般兄长护着,怕是将来那位妹夫要难过了。酒喝甚好,只是少了些佳肴,五弟这就是不周了,光上酒水难道还叫皇兄灌个水饱吗?”
“孤怎敢叫皇兄饿着,早已吩咐了膳食。陈公公可适时宣人开宴了。”祁谟转头吩咐陈白霜,陈白霜退下上首玉阶唱道:“传膳太子殿!”
语毕只见无数姣好面容的丫鬟和小公如鱼贯入,人影儿攒动,各样食碟珍馐纷纷摆了上来。上好的肘子做成了缠丝云梦肉温在汤盅里,配以茭白解腻。瓮器乃是养生药膳特用,揭开来看竟是虫草煲童鸡,汤头清澈香气浓郁,盛夏温补再好不过。更别说各样小菜小碗,光是粥食就有荤素两样,鸭丁白米粥油润软糯,米粒都沾上了肉香,浸泡于梅子酱后烤熟的肉丁隐约可见。另一碗莲子红枣粥甘甜适口,锦蓉小枣塞满了桂花茸,红红的米粥宛如浇上一层亮澄澄的金丝儿蜜。
祁谟拾起汤匙,放下了,尝了口银杏百合虾仁又叫陈白霜给自己拣了块儿鱼饼子,放在碟子里暗自发笑,这不就是鱼糕吗?寻常见了这菜自己就叫玉儿撤下去,原是那小玩意儿爱吃的,往后可要叫厨娘每月多上几回。只是吃在口中,太子心中一片空落落的,那小奴才必定已在厨房亲自替自己试过菜了,不知下人的吃食能否吃得惯。习惯了有廖晓拂陪自己下饭,这顿必定是看不见了,当真食之无味。
想着祁谟朝前殿一望,心中腾地急了,怒而瞪向陈白霜。他还当陈白霜懂得分寸,大皇子前殿用着午膳怎能叫小福子上前露脸!
陈白霜正亲自给太子布菜呢,被殿下忽而怒视也是慌了,还当自己不巧拣了殿下忌口之物,再一抬头也是惊着了!怎得吩咐过玉儿那丫头的事出了差错?自己那糊涂徒儿正捧着点心匣子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廖晓拂:殿下说这道点心是给我尝的,不能叫别人先吃了……
苏青松:咦,殿下,臣这碟子点心怎么少了一块儿?
祁谟:你问孤,孤又怎么知道……哼。(心虚地瞟一眼小福子带渣儿的嘴角)
第 29 章、第二十九章
头一个看清小福子的人是祁商。三皇子居下次纵位, 余光一瞥, 心中有了计较。大皇子可不是傻的,虽说曾不久前要过这个奴才, 可绝不会将腌臜之事搬到台面上来。皇子为娈宠争相使绊子, 这传出去恐怕颜面无光, 于大事无益。
遂而祁商眯着眼没有说话,细细打量起来。如此看去小公公并非绝色, 眉眼干干净净的, 耳朵与脸盘儿都略尖,一颗泪痣倒是好看, 是有几分女相。这等货色在倌儿馆子里把把皆是, 权贵们偶尔会尝尝小倌的滋味, 却没几个是真心断袖的。
只是将男子把玩于鼓掌所勾起的凌虐心姓作祟罢了。多有富甲给清官妓子赎身纳妾,可哪处也没出过小倌被抬出上岸的。更何况这小公公还是个身子不全的阉人,怎么想祁商都不觉得此人能入大皇子的眼。
廖晓拂随着几位公公一起进了前殿。陈白霜自是交代过玉儿了,只是错算了那丫头今日芳心懵懂, 光是顾着错想那人就误了正事儿。前边儿的人不够用了, 自然有侍从下来唤人, 廖晓拂也赶巧惦念太子,也想借个由头去瞧瞧那位苏大人气度如何。这一块儿点心叫廖晓拂的胆量都大了,饶是不喜被贵人打量也随着去捧食盒子。
殿下不叫他看别的皇子,小福子自然怕太靠前惹了厌烦,特特排在了最后头。前头的小公给贵人纷纷端上了食盒,取出莲叶碧翠的碟子来, 里头摆着四块沁人心脾的点心,青青白白当真好颜色。果然叫厨娘仿出了太师府上的玉生香,看一眼都齿颊留香。
廖晓拂不敢看上首,总觉着师父和殿下瞪着自己呢,赶忙深呼一口气将食盒放下,行礼道:“奴才见过三皇子。这点心已由下人试过了,安心适口。”磕磕绊绊说完了话,小福子赶忙将玉碟垫上净帕端上来,再给三皇子呈上漱口的热茶一盏,赶忙立在后头站好不敢多言。总觉得殿下那头发散着一股凛冽之气,怪瘆人的,一时间廖晓拂也顾不上看什么苏大人了,更不敢乱动,等着跟侍从一起退下去。
“小公公可是眼熟?方才见过的吧?”三皇子呵呵一笑,用银筷夹住半块点心尝了,问道:“敢问小公公怎么称呼?”
廖晓拂正踮着脚歪脑袋去看苏大人呢,收回身子直了直答:“三皇子若有吩咐叫奴才小福子即可。”
“小福子?这是哪位教引大公给你取的吧?跟个猫儿狗儿似的。我问你的是名,难道小公公的娘亲没给取吗?”祁商强忍着厌腻,心里边儿别扭得要命,大皇兄可真会给自己找好差事,真有能耐要杀要绑的把这小公公逮住不就得了,害自己这顿饭都吃不踏实,要与一个阉人多话。
一想这乖顺的小公脏污着身子向太子求欢好,祁商就食不下咽,点心丢在一旁不愿多尝。
“奴才……奴才愚钝了,三皇子切勿怪罪,只是小福子的名起得随意,就叫廖小福,不是什么好名,只是好养而已。”廖晓拂动了动心思,庆幸当初师父眼光远。
“廖小福,呵,小福子,还真是听着好养。”三皇子冷眼瞥了一刹,抬眸就逮着廖晓拂滴溜溜的眼睛瞧苏青松那边,都瞧傻了似的,心道也这奴才就是看着干净,果真是个脏玩意儿。
祁谟这边却连用膳都腾起一股杀意,两根银筷子支棱在鱼糕中戳来戳去,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了。三皇子与大皇子乃是一丘之貉,自己那小煞星杵在三哥身边像个奴才似的!
杀意之下太子竟忘了他本身就是个奴才,只是小奴才小奴才的自己叫着可行,根本看不得小福子低眉顺眼去伺候旁人。直到快将鱼糕戳成蜂窝筛子似的才被陈白霜几声轻咳提点了,顿时面上的杀气才从眸色中消散开。
“叫你那徒儿下去!没孤放话不准上前来。”廖晓拂在底下偷瞧苏青松那几眼从上首看得这叫清楚啊,嗬!祁谟咬牙切齿命道,一口将鱼糕咬得粉碎,牙根儿被银筷硌得生疼。小东西真是惯坏了,说过不准看皇子不准看皇子,孤还在上首坐着呢他看苏青松作甚!
陈白霜也正有此意,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主子也得发话了。太子在旁边儿跟要吃人肉似的,凤眸流露凶相,到底是年轻气盛。遂下了玉阶与当首的公公耳语几下,命侍从快快撤了。
廖晓拂不知前殿起了这般大的风云,跟着人糊里糊涂撤了下来。那苏大人果真风姿勃发,一身朗朗正气呢,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风范,说出的话自己都听不大懂。既是殿下伴读必定也饱读诗书,看来殿下看重他不是没道理的,真是、真是……真是羡煞旁人了。
两位皇子在太子前殿停留了两个时辰,酒足饭饱过后又闲谈了一通。大皇子看似好心假意担忧太子殿里伺候的下人不够用,便要赠与五弟几个看着好的使唤,言外之意是要往太子寝殿里塞同房丫鬟呢。祁谟顾左右而言他,悄不声儿地婉转回绝,别说是他根本没有行男女之事的心思,就是有也不能收大皇兄那里的丫头。焉知不是来做探子呢。
大皇子也不做多推让,似乎早已有了准备。自打上一个公公莫名溺水而亡之后他就猜这太子殿里变了天,如今一探究竟而来,殿中虽说冷清可当职的侍从皆手脚麻利,不看不该看的,不听不该听的,可见管事大公吓狠了功夫。既然太子不要,那他也就不自讨没趣儿,谢过后又约定月后围猎便带着三皇子甩袖而去。
待眼烦的人走净了,祁谟才发觉这顿膳吃得当真难受,堵在胃中好似不克化,一口浊气在心头。转而天色见晚,苏青松与太子进了书房,遣了下人,终于谈及了紧要正事。
“殿下这几日去益政院御前书议,可有何高见?”苏青松问道。他自小与祁谟甚熟,看似翰林言官实乃武将一名。那年小青松在几个年岁相当的男娃儿中被小太子选中,不为着别的,而是小太子好争好动,几个小娃娃在一起哪里顾得上挑文采,一个不盯着就滚做一团摔跤打闹去了。几个娃娃都被小太子打得不敢还手,不知是不是爹娘吩咐过,只有重阳候府苏青松一根斜筋,只记着爹爹自小教导他重阳候祖上皆忠烈,能死不能降,出门绝不能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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