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番外 作者:噩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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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同样在午时,雄伟严肃的拜师台上,沈清书高高而坐,模样威严鼎力,好似一位能将天地翻转过来的神一般,看得江殊殷眼泪婆娑,差点就要滚落下来。
在万众举目之下,他抬着一盏敬师茶,一步步向他走去时,没人知道每走一步,江殊殷的心都会跟着一颤,眼中的泪水更是要拼劲全力才能止住不落。
这一幕,与昔年之景一模一样。
等到他走近他,低头看着他如水般的眼睛时,江殊殷的心,宛若风中摇曳的绿枝,在茁长成长的同时,却也被徐徐吹来的风深深影响着。
有些不受控制的轻轻掀开衣摆,正要向他跪下敬茶,却突听千数人中,突然有人像疯子一般失了规矩:“啊!好疼!好疼…好疼呐!”
这人癫狂的在人群中抓耳挠腮,极为失礼的撕开身上的衣裳后,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极具痛苦的用手捂着身子。
此时本是非常庄严的场景,拜师台下的宾客都一言不发,屏气看着台上师徒的一举一动。可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却都被忽生的变故吸引,其中,就包括拜师台上的江殊殷。
台下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突然呈现趴跪的姿势,双手深深抠入地下血肉模糊,紧接着便像得了什么病一般,跪下地上发起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怪异的叫声。
这个场景诡异又可怕,让周围人连连皱眉,心中渐渐浮出一丝阴影。
有胆大的人靠近那人,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还不等他靠近,地上跪着的人却突然发出很大的一声怪叫!
就这此时的姿势,便一口一口的吐出黑色的血液。
看着那血的颜色,江殊殷心头一颤,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将他浇到尾!——是蛊虫!是蛊虫!!
果然,他才有这个想法,那人旁边的一干宾客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而后便像看到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般,纷纷后退!
江殊殷心中发颤的厉害,赶到拜师台的边缘一看,脸就苍白一片:只见那人吐出几口黑色的血后,嘴中突然涌出数不尽的黑色虫子,这些虫子被他吐到地上,还一个个的扭着身子!
耳边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铃声,江殊殷反射姓的回头一看——茫茫人海中,阿黎嘉身着一袭红梅白衣,那如画的面庞,在外人看来是毫无表情。
可在江殊殷眼中,却宛如一条带笑的怨毒毒蛇,在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危险且又诡异。
似是感到他的目光,阿黎嘉在千数人中悠悠朝他投来视线,与他隔空对视的瞬间,嫣然一笑!
在他腰间,一枚精巧可爱的铃儿在随风晃动,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好似,魔鬼的哀嚎。
第122章 白梅老鬼(一)
拜师大典上, 接二连三的有人死去。最终毕擎苍起身打断:“这样蹊跷的事出现,可见是有人精心设计!”
他俊逸的烈眉高高竖起, 声音嘹亮肃穆,模样很是吓人:“究竟是谁!胆敢在太极宫的拜师大典上做此恶行!”
底下一干宾客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敢触及他此时的怒火。唯有身后那个沐浴春风的儒雅男子, 轻轻从后握住他的手腕。那一刻,毕擎苍整个身子都是一震, 不解的回头向他看去,打算问个究竟。
花惜言清雅的眸轻轻合上, 微微摇头。
毕擎苍知道他的意思:如今这么多的人,且又是在沈清书和江殊殷的拜师典礼上, 无论如何也不能拂了他们的面。
至于死人的问题……出乎毕擎苍意料的, 花惜言仿佛有些头绪!
所以才叫他平下怒火,莫要生气。
只是,这拜师大典此次是注定被打断, 只能另择他日。
后来在花惜言的劝阻下,毕擎苍果然下压愤怒,强耐着脾气将一干宾客尽数遣散。
吩咐弟子清理现场, 花惜言拉上毕擎苍, 又叫走沈清书和阿黎嘉后, 四人进入太极殿内, 驱出所有弟子,秘密进行一场谈话。
他们的此次谈话,进行了许久。整整进去三日, 江殊殷也独自在殿前等了三日。
大殿门开的那一瞬,殿外已是三日后的皎皎月色。
首先出来的,是沈清书。
与进去时相比,现在的他失落而憔悴。像被风雨吹打过的落败桃花,脆弱的不堪一击。
叫人看着便忍不住想上前将他拥住,更叫江殊殷心头痛如刀割。
微微抬眸,此时夜色朦胧,就连天上半圆的月儿都仿佛掩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好似一个欲哭不哭的佳人,在强忍泪水,可微咸的泪水,却终究模糊了他的视线。
沈清书出来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因此当他看到坐在大殿石阶下的白衣男子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然,动作也微微停住。他从未想过,这么深的夜,竟还会有谁出现在这里。
许是情绪波动极大,又或者是夜真的太深、太朦胧,沈清书竟没立马认出石阶上的男子。
反而误把他当做别人,飞快掩饰自己方才的失落,使劲的维持着自己一成不变的冷静姿态。
仿佛刚刚江殊殷看见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
可当他慢慢下了石阶,认清眼前的人时,沈清书却忽地将头撇开,咬着自己水润的唇,更加努力的去隐藏着某些东西。
好似有些东西,他宁愿让别人看到,也不愿叫他看到。
——因为别人,只会唯唯诺诺的道声安慰。而他,却会与自己一同承担痛苦,甚至不惜一切的会为他讨回公道。
所以,正是因为在乎。沈清书才会在乎他的感受,只愿他每日快快乐乐,不愿他愁上眉梢。
可今次,要想他不与自己一同悲伤,沈清书只能选择背开他,调整好情绪。
这个动作,不禁叫江殊殷愣住。在他幼时的记忆中,沈清书也曾做过同样的举动,可当年沈清书拿捏的太好,江殊殷也太小,便不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是以才叫他一直以为,师父的过去,定是充满欢乐和圆满的。
也正因如此,才导致他当初能走的那么决绝,甚至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出再不见他的话。
原来…原来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懂他……
现在想来,其实自己当年对他做出的那些事,伤害是极大的吧。
一定是极大的吧!
若是换成现在的江殊殷,又哪里舍得,对他如此残忍?
所以说,江殊殷你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影响他一生的太阳,又何德何能,成为他内心阴影中的一大痛楚…连平日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都痛入骨髓。
想到这些,江殊殷便越发感谢那个将自己救出的人,因为他若是不会来,那沈清书又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又要苦苦静候他多少个春秋日月?
也许真的是忍耐太多,这一次沈清书再怎样的去压制,也终究是红了眼眶。
江殊殷并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见他似乎不希望让自己知道,江殊殷便想配合着装作方才什么也没看到,还似往常那般对他露出笑脸。正想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抱怨怎么出来的那么晚,却见他眼角突然泛红。
看到这里,他原本高高扬起的唇角也缓缓落下,甚至是疯一般的控制不住自己,大步流星的冲到他面前。
在江殊殷的记忆中,沈清书一直是个沉静的人。从前不论出现多大的风浪危险,他在江殊殷和沈子珺面前,变现的从来都是波澜不兴,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就一定不会塌下来。
可现在,这样一个无所不能,强大到似仙似神的人,却在他眼前红了眼眶。甚至脆弱到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娃娃,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立马摔得支离破碎。
有那么一瞬间,江殊殷感到,顶天的,不再是他,而成了自己。
曾经是他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而今自己长大了,也是时候叫他休息,至于头顶的天,便由江殊殷,亲自撑起!
缓和的清清笑起,江殊殷的笑,总有冲散伤愁的神奇力量,真如天间炽热的烈阳,晃的周围的星空朦月都洗去一身哀雾,变得突然清晰柔和起来。
看着四周的景物,幽幽的夜风徐徐吹拂着,竟叫沈清书感到一丝冷意。然而下一息,一件雪白的外裳便倏地披在他的身上。
衣裳虽薄,可带着那人温热的体温,也能抵御风寒,甚至让沈清书莫名的贪恋起来。
江殊殷的双眸,亮的就似天间的繁星,璀璨的更似名贵宝石,在月色下散发着温人的暖意:“有什么事不如与我说一说,一个人憋着干嘛?莫非还成了宝贝,怕我知道不成。”
一说话,又是那番不着调的韵味。有点霸道,有点顽劣,有点恶趣味。可终究还是成功冲散沈清书的泪意。
默默看他一眼,沈清书道:“无事的。”
江殊殷白了他一眼,一手猛然捉住他的手,紧紧的攥进自己滚烫的手心,强硬的牵着沈清书往前走。
沈清书的手掌微凉,被他牵进手心时,倍感不适,欲想挣扎甩脱,可岂知这人早发现他的意图,竟拉得死死,任他如何也摆脱不了。
既然无法摆脱,沈清书便任他拉着,随意跟着他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走过太极殿前的石阶,行过静墨湖的湖边,最后走上弯弯的拱桥,矗立在拱桥上,看着履如平静的水面。月色洒下栩栩银辉,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印在夜空里,就像是丛丛簇簇的银蝶,在翩翩起舞。
江殊殷此时终于放开他,神态慵懒的倚在拱桥边往水中观望一阵,只见水面被半圆的月亮印得波光粼粼,晃着江殊殷水中的白色影子时,莫名的能感到一丝优美。
看了一阵,闻着湖泊两岸袭来的阵阵花香,江殊殷终于打破沉静。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仿佛不知该拿眼前的人,怎么办才好:“我说过的,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再不会离开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是无奈,连就着声音也有些孩子气的委屈:“可你不管怎样,也该让我知道些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分寸,我可是你徒弟,你最爱最爱的徒弟,怎么连我都要隐瞒?”
沈清书低头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江殊殷见他不说话,帮他拉拉披在身上的衣裳时,不住的抱怨:“你知道我那么多,甚至小时候还看光我那么多次,你还忍心隐瞒我!”
沈清书唇瓣一动,似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什么,可江殊殷偏偏要抢先在前:“你呀你,明明是做师父的,怎么现在比我小时候还不省心?”
若是沈清书不在这幻境之中,那他一定会仔仔细细把江殊殷看上一圈,最后淡定道:“你好意思和我提这个?”——毕竟江殊殷小时候,那就是个混世魔王,皮得很!是以,关于这一点,沈清书再怎样,也轮不到他来说。
可惜,现在的沈清书是身处在幻境之内。
微微动一动手指,他最后的防线还是被江殊殷成功攻破:“他,他走了。”
江殊殷睁大眼睛,了然道:“你说的是阿黎嘉?”
沈清书头也没抬,只是点点头,江殊殷又猜:“这次的事,是他所做的?”
沈清书依旧点点头。
轻轻一顿:“也就是说,三日前死的那些人,都是百年前闹事斗法的那群散修?”
沈清书垂下眼睑:“是。”
江殊殷蓦然会意,可他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我一直呆在殿门外,怎么没见到他出来?”
沈清书终于看他:“你都说了,是殿门外。”
江殊殷惊愕:“这么说他是从窗户走的?”
沈清书又回头去看湖水:“大师兄气极了,是他赶他出去的。”
江殊殷温声开导:“那没事的,他一定还会回来。”
听此话语,沈清书立马松了一口气,看着这样的他,江殊殷心底突然多了一个疑问:“他把他们杀了,你是如何看的?”
这次,沈清书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过了许久许久,才开口道:“他把他们杀了,我虽然很生气,可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神色有些迷离:“或许……那么多年了,我对那群人,仍旧是有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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