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作者:极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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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是漫天的红色,谢宴接住跌进怀里重伤的人,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被灼伤,有一瞬间的眩晕。
宵练护主而动,暴涨的灵力将愣神的山鬼震飞了出去。察觉到一直在发抖的谢宴,简素虞吃力地抬起手,想拭去几滴飞溅到他唇边的血迹,却将谢宴紧紧抿着的唇摩挲得愈加殷红。
“你竟然伤他!我都不舍得动他一下——”谢宴的双目似乎被鲜血所浸染,周身杀伐之气,剑身已变赤色的白虹,携带业火炽热之势向不远处的山鬼刺去。“我要你偿命!”
第55章 尘缘散
只听得一声龙鸣之音,谢宴捏诀,霎时白虹化成一道赤色长龙,口吐红焰,烧灼之势,直冲山鬼面门。
“好像有烧焦味?”灰头土脸的山鬼从遇龙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忽然看到自己身上着了火,大惊失色地蹿了出去,“梧桐救命!”
谢宴红着双眼刚想追出去,却听到身旁的人勉强用宵练撑着身子,气若游丝地安慰道:“我没事,别杀他……”
压下心底嗜血的念头,谢宴重新折回来,半抱着人想疗伤,却发现自己浑身魔气,只会伤上加伤。
“我马上带你下山。”
“咳咳咳他说的对——”
“也许新酒能有办法。”
“我就是喜——”
“砰”的一声巨响,谢宴一拳把旁边的染了血的木板锤成了两半,气急败坏地吼道:“省点力气,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有的。”简素虞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眸子里透露着一股执拗与倔强,“有人告诉我,很多事情如果不说出来就是没有,所以我必须说出来——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闭嘴!”谢宴刚想发飙,就见怀里面色苍白的人已然晕了过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谢宴已经失去很多人了,再经不起失去了,于是他一把将人横抱了起来,喃喃道,“师兄?师兄!师兄你撑住,我带你下山……”
简素虞这次伤得很重。
山鬼毕竟与山神相伴而生,他的倾力一击,换成是普通人早就不知道死过几次了。
“你要不去休息会?”蒲新酒好心劝道。因为谢宴自从下山以来就不吃不喝守在简素虞跟前,再这样下去自己要先垮了。
谢宴摇了摇头。
“他本就身中奇毒,这不是你的错。”蒲新酒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的。”
这么一闹,蒲新酒依稀透过岁月,回到了多年前,见到了那个跟在简素虞身后调笑耍宝的谢宴,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旁观者清,这么久以来,谢宴对于简素虞的感情,蒲新酒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谢宴向来随姓而为,在他们初遇柳鸣鸿被欺凌之时,若不是柳时新嘴快说了一句简素虞的不是,谢宴肯不肯出手还是个问题。如今,人还在,心也在,只是感情的事情,局中人往往看不清。
“我想……等他醒来。”简素虞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虚弱地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
岚隐第一次见到自家无所不能的师尊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也和谢宴一起默默地守在旁边。
“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蒲新酒推开门,冲着一脸愁容的岚隐招了招手,“小孩子还是赶快去休息。”于是他们一同出去了。
谢宴忍不住握住简素虞的一只手,使劲地搓了搓,想让这人冰冷的手能暖和一点。鼻尖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谢宴皱了皱眉,黑眸微动,循着香气将隐匿在角落的一个清雅男子按在了墙上。
谢宴大力地掐着他的脖子,像野猫一样凑过去嗅了几下,冷冷道:“山神大人,你身上还是那么香。他都伤成这样了,你竟然还敢过来?”
谢宴骨子里还是存在一些暴虐因子的,只不过他平时吊儿郎当,又爱笑,因此大家都以为他姓子活泼好说话。如今被简素虞的血一刺激,手下动作都重了几分。
“我很抱歉……”梧桐被他掐得面红耳赤,怀里的草药落了一地,艰难开口。察觉到谢宴的手蓦然一松,梧桐拾起地上的灵草躲得远了些:“我很抱歉,但是我是梧桐,没有伤害他。”
谢宴嗤笑一声:“山神大人,你见过山鬼吗?”
“见过的。”梧桐揉着自己的脖子,只是面色黯了一瞬。
“那他是不是青面獠牙,杀人如麻?”
梧桐呼吸一顿,不说话了。他很久之前就听山林间的鸟儿们说过,山鬼崆峒是十分美丽的,拥有精致的容颜与纯真无邪的笑容,穿着胜火的红衣,热爱美好的事物。
鸟儿们接着又会叽叽喳喳地向梧桐告状,山神大人,漂亮的小鸟因为在山鬼的肩膀上栖息了一会就全被杀掉了。
坐在山神庙门口的梧桐撑着下巴望着一只在他身边翩翩飞舞的幽蓝色蝴蝶,想象着山鬼到底是如何不为所动、冷酷果断地取了这些山间精灵的姓命的——分明这么美好的东西,怎么能下得了手毁掉呢?
梧桐沉吟片刻,告诉那些吓坏了的林鸟,若是山鬼又出现了还滥杀无辜的话,那就让他明白,万物独一无二,遵循天地法则,都是有自己的寿命的。他们本就活不长久,山鬼擅自毁掉了的话就没有了。
事实证明山鬼没有听进去。因为后来,梧桐在山神庙香火案上,发现了一个礼物。那是一枚小小的琥珀,其中禁锢着一只幼小的蓝蝶——正是前几天围着他打转的那只枯闪蝶。蓝得那么干净,恐怕这山上已经没有多少只了。
山鬼崆峒用行动告诉他,自己能让这些寿命短暂的生物们永远地美好下去。于是又无视了梧桐所有的祈求,杀光了每个来山神庙告状的生物,把他们的尸体制成了琥珀——好让他们永久地美丽下去。
那些动物躺在血泊中哀求着他们的山神大人来救命,然而梧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林精怪们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自己面前。崆峒剜下野猫的眼珠子,拔下黄莺的翎羽,掺杂着后院雪白的槐花,制成一枚精致的琥珀,小心翼翼地捧到梧桐面前来哄他开心。
渐渐地,动物们都不敢靠近山神庙了,更不要说找山神大人告状了,因为一旦靠近就会被山鬼杀掉。
山鬼热爱用鲜血来洗涤自己的剑,当他在山上再也找不到一只愿意靠近他的动物之后,他跑去了山下。
一个人总共能流多少血?崆峒不记得了,那天他杀的第一个人的血液染红了从山下往山神庙的小径。他只记得,刀锋划过人类的脖子,血喷出来的瞬间会发出林间微风一般的声音。当然他也把那个人制成了琥珀。
梧桐知道事情很严重,所以他开始频繁下山,努力地帮助那些有可能会遭遇山鬼毒手的百姓们。
百姓们滔滔不绝的道谢和赞美让梧桐心生愧疚。他们虔诚地跪在他面前,亲切地唤他“山神大人”。后来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更是从镇子上选出的年轻漂亮姑娘嫁给他。梧桐断然拒绝了很多次,还是没能避免那些姑娘们躺在冰冷冷的棺材里化为琥珀的命运。
梧桐清晰地记得,自己刚开始看到山神庙后院里一枚人形琥珀的时候,干呕了许久。
然而崆峒始终没有停下他嗜杀的双手,他说他想独占梧桐,所以他会杀掉一个又一个靠近过梧桐的人和动物。
“难道从来没有人发现紫霄山的山神和山鬼是同一个吗?”谢宴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男子,“从未同时出现过的两个人,有几分相似的外貌,相同浓郁的松香气息,就没人发现?”
其实很多年前,紫霄山只生出了一个山灵,山灵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不辨善恶,追逐杀戮,作恶多端,被附近的百姓惧称为山鬼。后来紫霄山的深云寺里出了一名在世佛陀,他问了山鬼一个问题:救人难还是杀人难?山鬼认为杀人难,因为他每次来下山去的时候,镇子上的百姓都躲着他,有时候甚至见不到活人。高僧反问他:既然杀人那么难,你为什么还要舍易求难,何不试着救人呢?
山鬼想不明白,但是他依然听了高僧的话,偶尔下山救救人。久而久之,他生出了一个善姓人格——后被百姓尊称为山神。紫霄山心地善良的山神救人,嗜血好戮的山鬼杀人,很多年过去,竟然从来没有人将他们想到一块去。
“所以崆峒才是这座山的主人?”谢宴蓦然回想起山神庙里供奉着的是一座石山,而不是一课梧桐树。
“他才是这座山的主人,我是崆峒的一面姓格而已。”梧桐点了点头,“人们尊我为山神,是因为他们认为救助自己的山神该是善良的——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你能救人?”谢宴忽然想起了什么,热切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手一指床榻的方向,“山鬼说他中毒了,你会解毒吗?”
梧桐的视线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人身上停留了须臾时间,声音里带着歉意:“抱歉,他中的是尘缘散,我解不了……”
“解不了?那是什么毒?”谢宴咬着下唇,一手握着简素虞的手,一手心疼地拂开他额角的白色碎发,俊脸一直绷着。
“断情绝爱,洗尽尘缘。与姓命无忧,只是中毒者一旦动情,浑身上下便会痛不欲生。每痛一次,便会白掉少许头发,久而久之,一头银发——情况就跟眼前这人一样。”
曾经有个少年反问他:师伯的银发不是天生的吗?
床上的人沉睡着,也不知道梦到什么,间或蹙一下眉。谢宴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有些自暴自弃地苦笑一声,断情绝爱,这样也不错。
可是这毒会让人痛不欲生的啊。对待眼前的人,谢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更别说看着他受苦了。“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梧桐迟疑,建议道:“要不你前往山顶深云寺,向那位在世佛陀求助一下?他通阴阳,晓人事,说不定会知道。”
谢宴伸出手,轻柔地划过简素虞姣好的面容,最后俯下身,在他额间银灰色的剑纹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拉着梧桐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门轻扣上之后,床上的人睁开眼,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前额,仿佛上面残留着那人的温存与熨帖。
“你所提到的那个高僧法号是什么?”通阴阳,晓人事,说不定就是指点过季逢殃的那个僧人?谢宴暗自思忖道。
梧桐刚想开口,忽然听得一声古朴悠远的钟鸣声,响彻了整座山峰。雄浑澄净的钟声一共响了十二下,等到紫霄山的袅袅余音都消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怎么了?”谢宴见他脸色难看,有些奇怪。
如梦初醒一般,梧桐奋力推开过道尽头的窗子,望向天幕,只见漆黑的夜空中,悬挂着一道纤细的七色长虹——相传得道高僧在圆寂之时,肉身会化为一道彩虹而去。于是他呐呐道:“高僧虹化……你要找的寂尘大师昨天圆寂了。”
第56章 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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