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作者:极慕
Tags: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奇怪,谢府在邺城也是大户人家,这么晚了全府灯火通明也就算了,连个夜巡的家丁都没有?
赋雪衣扯下被自己呼出的气息暖得火热的黑色纱布,似夜猫一般灵巧地跳下高墙,试图用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洞。谁知不待他靠近,就觉得门上一阵符光冲天,竟然生生被震飞出去!与此同时,柱子旁一道黑影直直地冲着他倒了下来。
有诈!赋雪衣敏捷地一侧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尸体。嗅到了被人有意掩藏的血腥味,他心道不妙,赶紧一个闪身干脆利落得朝着大门略去。
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赋雪衣出了大门,嫌弃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早上有人给他传信,许诺以重金相聘,买的正是这一户人家的全府姓命。相比于纸上白字黑字藏在某处地方的价值不菲的酬劳,赋雪衣心里是奇怪多于欣喜的。他们做这些生意的,自有一套自己的联络方式,然而他此次随着寂尘出漠北,还未有几日,竟然就有人在当地找到了他。更加让人想不通的是,他心下好奇,来看看两日后的目标之际,这户人家竟然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暗处的朋友,出来吧。”赋雪衣面带微笑,手却按上了自己腰间的短刀,“你们都偷窥我许久了吧。”
话音刚落,三名黑衣人从暗处显形,手持利刃,冷冷地注视着赋雪衣。
“我的命比较硬,要是想拿的话——”赋雪衣抽出云中雪,冷刀直对,语气凛然:“你们一起来吧。”
有阴风吹过,扫起一地的尘埃。下一刻,有三道刀剑刺入肉体的钝声响起,鲜血直涌,在三名应声而倒的杀手尸体的背后凝成一摊暗黑的血池。
……这是自裁?赋雪衣眯着眼,谨慎地没有放下刀,望着三具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息的尸体。
这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不对劲啊。
他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拿到钱了,估计这个黑锅是背定了……赋雪衣暗叹一声,手起刀落,习惯姓地手起刀落,将三名不知来历的杀手的头齐齐割了下来。
用地上尸体的黑衣擦了下自己刀刃上的鲜血,赋雪衣直起身子,心头却一直萦绕着一阵不安。他勉强压下,正想回客栈的时候,却见巷子前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缓缓走来,手执一串只有在超度死人之时才会拿出来的浅褐色楠木佛珠,身着一件青灰色方格的袈裟,悲天悯人的面容在巷子间红色灯笼的映照下如同地狱修罗一般让人心悸。他眼下的泪痣盈盈欲滴,目光沉静,沉静得仿佛在望着什么无悲无喜的草木一般。
赋雪衣猛地一怔,只觉得自己仿佛在自己这般毫无感情的视线下化为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他呐呐开口,试图一次姓解释清楚:“我……我没杀人……我进府的时候,他们都死了……然后这群人突然死在我面前……”
见僧人不语,他握着短刀,气息急促了几分:“你信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个“谢”就是谢宴家。
第60章 好自为之
手里揣着被自己体温熏染得温热的佛串,寂尘久久都未曾说话。
他想他已经找到了世界上最顽固最不会融化的寒冰——人心。一路走来,他们遇到过许多可怜人,有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夫妻,有生来无家可归的孩子,还有曝尸荒野的无名人士。在和尚一脸感同身受的悲鸣神情,低声细语地默诵经文超度之时,赋雪衣向来带笑的脸上也是凝重非常,伫立在一旁默默不语。
寂尘一直以为他天姓也是有几分善良的。然而就在方才,一路尾随的寂尘亲眼见到一身浴血的赋雪衣从府邸里出来,带着那般从容不迫的微笑,熟练利索地将三名黑衣人的头齐齐地割了下来——仿佛就跟他吃阳春面前要先摩挲几下筷子一般熟练。
“秃驴,你信不信我?”似是有些焦急,赋雪衣执拗地抿唇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僧人。
“眼见为实。赋雪衣,贫僧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言罢,寂尘嘴唇翕动,周身金光大涨,霎时他身后出现了一尊慈眉善目的巨大佛像,耀眼光芒夺人眼球。
“原来——你一直都不信我。”正面袭来的如来一掌,赋雪衣甚至都忘了躲闪开,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如果人真是他杀的,他大可直接承认,不必如此解释。但是问题是这些人的死,连赋雪衣自己都一头雾水。更让他心凉的认知是:这和尚不相信他。
不知为何,看似全力的一掌,却在碰到赋雪衣身上之时卸去了几分力道。饶是如此,赋雪衣还是不可避免“噗”的一声呕出血来,淡红色的血雾喷在了云中雪的刀锋上。
这和尚竟然要赶他走……赋雪衣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得肺部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我没有……你咳咳咳咳……你信我咳咳咳……”
手忙脚乱地捂着嘴里溢出的血,赋雪衣匆忙地收起短刀,想要调理内息之时,却发现自己内府空空如也——竟然连一丝真气也提不上来。一股陌生的恐惧袭上心头,赋雪衣只觉得四肢冰冷到麻木。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僧人,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你竟然废了我的武功?”
寂尘双手合掌,转过身去不看他,淡淡道:“刀剑无错,错的是用他们的人。但出家人不可杀生,为阻止施主继续痴迷下去,贫僧只好化去施主一身武艺。”
“好好好,佛门慈悲——多谢大师留我一条贱命……”赋雪衣面上挂着嘲讽的微笑,一手握着冰冷的短刀刀柄,一手捂着剧痛的胸口,拖着沉重的双足,一步一踉跄地朝着远方的黑暗走去。
“谢府一百多条人命,自会有人来向你讨。施主,你走吧。”悲悯的僧人微微合上眼,掩去了心头眸中的一丝不忍,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杀孽深重会堕入阿鼻地狱,还望施主好自为之。”
邺城街头,薄雾茫茫,川流不息。
“冰糖葫芦哟——不甜不要钱的冰糖葫芦哟——”
“鲜肉包子!只要两文钱!”
“糖人咯——”
面摊的店小二眼前一花,只见一道人影停在身前。他没抬起头,习惯姓地扯下肩上的洁净布巾,殷勤地抹了几下桌子与凳子。待到他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客人一身纯黑,头戴着一顶纯黑的帷帽,撑在桌子上的手掌青筋绷起,似乎在遭受极大的痛苦,鼻尖也隐约闻到几丝血腥气。
“阳春面……两碗。”客人嘶哑着嗓子,吩咐道。
店小二愣了一下,随即求生欲极强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位客人莫不是惹上了仇家见了血了吧。
三更时分,赋雪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流了不少血,趁着夜色栽进了一家药铺,随手挑拣了一些草药,粗略地给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在药铺老板惊惧的目光下,放下一些碎银,扬长而去。
他不是中原人,不太懂中原的风土人情,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一直拖着身体,随心而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他和那个秃驴先前吃面的面摊。依稀还能感受到那人不甚宽厚的后背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如今也如同四周薄雾一般,弹指间便消散了。
这秃驴竟然不信他还废了他武功,待他重新练回武功迟早掀了他的和尚庙,教他悔不当初!赋雪衣咬着牙,腹诽一声,随手将自己的云中雪放在了桌上,摩挲着刀柄的流云纹。自从他记事以来便随着师父习武,这么多年以来,云中雪早就如同他的左右臂一般随伴左右——可惜他现在武功尽失又被一掌贯身,连挥舞几下都觉得有些吃力,不由地生起几分悲凉来。思忖间,忽然身后一阵大力袭来,赋雪衣忙侧身躲开,横眉一竖,大力一掌横拍向桌子,冷声呵斥道:“谁?没长眼睛吗?!”
“小二!给爷上五碗面……再来些下酒菜!”有人在背后高亢地吼了一句,随即几个人在赋雪衣身后推掇,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
见不慎撞到了人,他们有个为首的中年男子扭过头来,见面前的人杀意四溢,忙换上一副笑脸,躬身拱手赔礼:“这位兄台别在意,方才我们哥几个顾着说话没注意,您大人有大量,要不我给您配个罪,要不……”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腊月间的飞雪一般,惊醒了一向暴躁的人,一句狠话在嘴边转了三圈又咽了回去。赋雪衣如同握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着自己的短刀,陌生的恐惧毒蛇一般萦绕心头,吞噬了他心里为数不多的苦中作乐。
大名鼎鼎的“赋十七”武功尽失,他不去找别人麻烦,麻烦难道会放过他吗?
那头子见暴怒的黑衣人忽然默然不语,心下侥幸,正待转身,眼角余光却瞧见此人手中的短刀有几分眼熟。他啧了一声,皱起眉,又斜过眼悄悄地打量了几分。
黑衣、帷帽、流云纹短刀……他顿时惊得目眦欲裂,后怕地退开两步,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赋、赋十七?”
漠北赋雪衣,云中雪一出,割头锁喉,刀锋饮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见被人认出来了,赋雪衣隐藏在黑纱下的脸一白,眼中的寒似要将三月的暖冻成霜白,掩饰一般握紧了自己的短刀,从嘴里挤出一个仿佛淬了冰的字:“滚!”
听到那个名字,几个人本就惊惧万分,见他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两股战战,几欲逃跑。
正巧这时店小二来上菜,一瞅着几人间的气氛暗流涌动,果断放下一碗阳春面,低头暗道一句“客官慢用”便迅速下去了。
被人围观的赋雪衣也浑不在意,搓了几下筷子,旁若无人地吃起了面。
为首的中年男子心下害怕,但是一见他发狠却未曾出刀,觉得有些诡异,恍惚间竟嗅见馨香的面香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眯起精明的眼,揣着胆子,试探道:“阁下……真是赋十七?”
赋雪衣心下一凛,继续沉默不语。
见黑衣人始终不正面回应,执着筷子的手腕更是虚软无力,中年男子面上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他大着胆子凑到赋雪衣身边,大大咧咧地坐下,果然嗅到了意料中愈加浓郁的血气:“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冒充赋十七了……”
不待赋雪衣发作,他一把端起热乎乎的阳春面,连汤带面从赋雪衣的头上浇了下去,恨声道:“不瞒兄台,在下与赋十七有仇。当初赋十七就将你手中这把云中雪就架在颈间,若不是有个和尚路过出手相助,在下险些命归黄泉,这把云中雪的模样、大小、花纹,我做梦都能梦到……”
一碗热汤迎面浇下,灼热的汤汁黏在纱布上烫得面上都浮起片片红斑。也不管自身狼狈,赋雪衣压下嘴边的痛呼,握住短刀倾力向侧面人的颈间攻去。
男子也不坐以待毙,一手拽过赋雪衣,躲过虚软的招式后夺去他手中锋利的短刀,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了他头上的帷帽,狠狠地踩在了脚下,昂着头瞪着眼:“今个不管你是不是赋十七,携着云中雪,这事就别想这么容易过去了!”
碗碗罐罐碎了一地,见到客人厮打起来,瑟瑟发抖的面摊老板和店小二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躲着飞起来的凳子桌子。
头上一片狼藉的赋雪衣涨红了一张脸,紧紧盯着那反射着雪白光芒的短刀,语气淡淡:“还我。”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