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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 作者:落樱沾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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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甜文 种田文 生子

  灵江道:“我的椎骨还有用吗?”
  严楚看他一眼:“不知道,除了心脉跳动,他已经和死人没两样了,救不救的活,不好说。”
  灵江闭了下眼,逼退眼里氤氲的氵朝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用手指一点点擦去殷成澜唇角的血渍,心中涌起大片大片翻滚的海浪,他好像被海水卷入无底的深渊,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猝不及防看见一片淡蓝色的冰石地宫。
  地宫里有山川瀑布和鹰飞兽啸,他站在祭台的下面,周身染着鎏金般的焰火,祭台的王座上,那人黑袍逶迤,一如过去数万年如一日的沉默。
  唯有今日,他的眼睛终于转到台下的长身玉立的人身上,低声唤了一句,小凤凰。
  佛火眼里一喜,抬头去看他,却见盘启闭上双眸,在佛火的眼中化作飞灰。
  星月轮转,山风呼啸,孤绝万仞的山峰之巅上,驭凤阁阁主坐在天外飞石的八角凉亭里,衣袖被山风鼓起,流云淡雾中回头看着他笑。
  小黄鸟说,我来问你要不要训我。
  严楚见他形单影只,不忍道:“节哀顺变,如果有缘,下辈子你们还会再见。”
  ‘下辈子’三个字像一把锥子,冷不丁刺的灵江一个哆嗦,他的心疼的血肉模糊,痛苦的想到,他受够了,真是受够这种宿命的分离了。
  灵江跪在床边,修长的手指弯成爪状,向身后一摸。
  一阵皮肉刺破血水喷溅的黏腻声,灵江浑身发颤,弓起身,伏在床边剧烈的喘气。
  地上顷刻流成血泊,严楚大惊:“你会害死自己的!”
  灵江直不起身,额头抵着硬邦邦的床板,微微侧过头,白皙的额头满是汗水,他抬起手,滴滴啦啦的鲜血像蜿蜒细小的血蛇从他的手心爬满了手臂,淡黄色的衣衫被染成了殷红。
  张开的手浸泡在鲜血里,粘稠的血水散发着他的体温。
  他竟生生挖断了自己的脊椎骨。
  灵江想抬头看一眼床上的人,却再也没有力气,只来得及嘶哑着嗓子,道了句‘救他,他还未报仇’,便猝然变回小黄鸟,掉进了血滩中。
  之后,便是暗无天光的几日。
  严楚得到神骨,立刻碾磨成粉混入汤药中,和连按歌一起撬开殷成澜的嘴,将汤药强行喂进去,连着喂了三四回,浑身冰凉的人才隐隐有了回温。
  房间的另一头,桌上稻草和猫毛织成鸟窝里,季玉山守着身上缠了好几圈绷带、昏迷不醒的小黄鸟,每隔一段时间就惊慌探探小黄鸟的鼻息,生怕灵江撑不下去,流血过多死去。
  三人度过了惊心动魄的几天,好不容易才让殷成澜的毒压制回去、灵江的伤势渐缓,不再随时随地都好像断气一样。
  他们好几日没睡过,季玉山眼下乌黑,眼睛红肿,被严楚下了安神的药不得已昏睡过去,连按歌靠着床栏坐在地上,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那一日满屋的猩红好像染透了他的手指,灵江的血,殷成澜的血交织在一起,铺天盖地的血水像噩梦一样袭来,事到如今,他的手还隐隐发颤。
  他狼狈的守在殷成澜床头,闭上酸疼的眼,浑浑噩噩的想着,爷和那小黄毛过的太不容易了,上辈子没能在一起,今生好不容易生了孩子,看似圆满,却仍旧得不到……
  生了孩子?
  他猛地睁开眼。
  他家小主子蛋呢?
  那枚小小、一生下来就差点没爹没娘的鹌鹑蛋去哪儿了?
  连按歌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找了一圈,却不见蛋蛋的踪迹,蹲在地上,抓住头发,锤了两下脑袋,却对蛋蛋的下落仍旧没有任何印象。
  主子和夫人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小主子被他弄丢,下落不明,连按歌快急疯了。
  要是鸟蛋没能好好孵化,受了凉,或者掉到哪里摔碎了,蛋黄还没长成幼鸟,蛋清就流了出来……他不敢想,爷要是醒了,他该怎么交代。
  季玉山和严楚得到消息,立刻也不休息了,他们将屋子一寸一寸的摸排了好几遍,每一个犄角旮旯和缝隙都找了,却哪里都不见蛋蛋的踪影。
  季玉山看着鸟窝里浑身缠着绷带、趴在里面昏迷不醒小黄鸟,喃喃道:“灵江的小鸟蛋蛋丢了。”
  “你先别急,我们再找找。”严楚安慰道,“谷里畜生多,兴许是哪只趁我们不注意将鸟蛋叼走了。”
  季玉山惶惶看着他:“如果被叼走了,蛋蛋会不会已经给吃了?”
  严楚语塞。
  还真有这个可能。
  就在众人焦急的寻找鸟蛋时,一处草丛里,一只浑身疤瘌的橘猫正用梅花爪爪拨弄着窝里一枚椭圆的鹌鹑蛋。
  正是灵江的小鸟蛋蛋。
  野猫低头啃了一口,硌的猫牙直疼,喵喵一猫掌拍下去,小鸟蛋蛋从猫窝里滚到了草丛里,孤零零的晃了两下,不动了。
  橘猫团起来胖乎乎的身体,脑袋枕着自己疤疤瘌瘌的肚皮,圆圆的猫眼瞅着鸟蛋,喵嗷一声,眯眼睡去。
  而那枚待在荒山野岭杂草之间的鸟蛋静了一会儿,竟无人触碰的平地滚动起来。
  它那椭圆的蛋壳刚开始滚起来稍显笨拙,滚了一会儿,就无师自通滚的越来越溜。
  野猫忽然睁开眼,地上滚嗨的鸟蛋便立刻停住不动了,野猫看了眼四周,重新眯起眼,鸟蛋转了一下自个儿,小心翼翼的继续滚,这时,野猫又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灵活一跃跳到了蛋蛋面前。
  那枚鹌鹑蛋受惊的小小哆嗦一下。
  然后,大概觉得不符合自己的气质,便晃了一下自己的蛋,牛逼哄哄的竟然立了起来,以期用自己伟岸的身姿吓退此喵。
  此喵觉得好玩,祭出猫掌,将蛋蛋拍的转了好几个圈。
  晕了。
  野猫嘴一张,把蛋蛋含在嘴里叼回了猫窝。
  野猫团成一圈,把鸟蛋搁在肚子上,柔软的舌头舔了舔蛋蛋,将鸟蛋舔的水光溜滑,用脑袋亲昵的蹭了蹭鸟蛋,脸往肚皮里一埋,睡着了。
  被野猫圈养的鸟蛋受此喵辱,羞愤欲怒,正要偷摸滚走,忽然就觉得猫毛真是暖和啊,出蛋意料,睡着真是舒服啊,怎么躺都是软绵绵的。
  于是,此蛋心安理得的缩进了猫腹中,也跟着睡着了。
 
第74章 佛火小凤凰(三)
  连按歌没找到小鸟蛋蛋, 懊悔的好几天没吃下去饭,形销骨立满脸沧桑的守在殷成澜床头, 他不知道怎么向殷成澜和灵江交代, 甚至已经打算好了以死谢罪。
  桌上放的鸟窝里总算有了动静。
  被缠了好几圈绷带的小黄鸟无声无息睁开了眼。
  它在窝里扑棱了下翅膀, 试图站起来。
  听见动静,连按歌忙走过去,道:“别动,你的伤还没好。”
  鸟的脊椎连着神经, 它动了一下, 就感觉蚀骨钻心的一疼, 失力的又倒了回去,用黑色的小眼睛看着连按歌。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严楚说你失血过多, 不能喝水。”
  连按歌说着, 往桌边走了一步,就这一步,他忽然发现了异样——是小黄鸟看他的眼神。
  那种他从没在灵江身上见过的, 属于飞禽受惊的目光。
  张扬孤傲的灵江何曾露出过这种目光?
  连按歌眉间印出一道深深的褶皱, 眉梢锁着, 许久都未曾平缓,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出门将严楚和季玉山唤了进来,然后用院中冰凉的水洗了一把脸, 这才又进去。
  屋子里, 严楚和季玉山站在离桌子三步远的距离, 和桌上稻草编制的鸟窝里的小黄鸟对峙着。
  连按歌走到严楚身旁,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严楚刚从药房出来,衣袖带着一股苦冽的药味,八种天材异宝集齐,一半喂给殷成澜服下,另一半还要火炼碾磨,炼制成最后的解药,届时再让殷成澜服下,才算是彻底化解了他体内的毒。
  严楚拍着衣角的粉末,看了眼窝里警惕的小鸟,道:“那截椎骨是盘启给灵江的神骨,之前我们猜测取出神骨之后,他再也不能幻化成人......如今看来,兴许连灵智也被收回了,他现在大概与寻常的鸟别无二致了。”
  就是说小黄毛再也不会贱不嗖嗖的和他们插科打诨斗嘴犯贱,再也不能听懂他们说了什么话,再也不能幻化成人,像人一样生活。
  从此以后他只是世间一只寻常的小鸟,懵懂度日,只会啄食和飞翔。
  连按歌瞳仁一缩,像是站不住似的扶住了身后的一把椅子,他干涩的笑道:“黄毛你别闹了,爷还等着你呢,他要是醒来看见你这副样子,你教他怎么心安理得服下用你骨血练成的药?”
  小黄鸟神情漠然。
  连按歌捂住胸口,是真的心疼:“黄毛,别这样啊,蛋蛋丢了,爷昏迷不醒,要是你再这样,你们就……就……”
  小黄鸟看了他一眼,试图用翅膀撑住地面站起来,它试了一下,又重重载了回去,后背缠着的绷带洇出血色来。
  “他好像一直想走,怎么办?”季玉山忧心的看着灵江。
  小黄鸟固执的起了三四回,身上的伤口崩开,它好像不知道疼,仍旧挣扎着要走,这股死也要死在外面的劲头像极了那些懵懂而又异常执着的飞禽猛兽。
  终于,它扛不住自己重伤在身,又一次摔回去后陷入了昏迷。
  严楚上前剥开染血的绷带,手脚麻利的换了干净的。
  昏迷中的小鸟羽翼还在颤动,严楚皱眉道:“最好找个笼子,他现在不认识我们,一旦伤好恐怕是要逃走。”
  连按歌曾经无数次想把灵江关起来然后丢的远远的,省的在他眼前晃悠着心烦,可等真出事了让他去干,他却不敢,他上头有要忠心耿耿的主子爷,他就是平日里再耍宝贫嘴,也不敢动十九爷的人。
  况且,灵江情深义重,断骨救人,救了他的主子,就是对他恩重如山,连按歌更是不可能拿个笼子将灵江关起来。
  然而此事严楚所料不错,连按歌一夜没熬住,第二日早上醒来,小黄鸟就不见踪影了。
  神医谷中摇曳着碧绿的草药,清晨的露水从弯月似的柳叶上滚落,啪嗒一声滴在了一颗黄杏大的脑袋上。
  杂草丛里,小黄鸟费力的抬头看着遥远的天空,澄清的流云里有飞鸟流畅如线的身形一闪而过。
  它扑腾了下翅膀,发现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了,而且连走动都十分困难。
  小黄鸟默默仰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垂头四下寻了寻,寻到一截手指长短的丫状树杈,捞过来,架到了自己小翅膀下,做成了一根拐杖,撑着它走动。
  刚没马蹄的浅草对它而言都很高,小黄鸟不知是要去哪儿,在草丛里边走边嗅,走一会儿走不动了,就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减轻背上脊椎的压力,用它的小拐杖在地上戳戳画画。
  清晨的阳光渐渐升上头顶,然后又一点点西斜,没入山巅,在天边镶上一道火烧的金缎。
  在草地里经过漫长的行走,终于在一声慵懒的猫叫后,小黄鸟猝不及防和一双琥珀似的猫眼对视上。
  胖墩墩的野橘猫看见小黄鸟,喉咙里兴奋的咕噜起来,轻盈的一个跳跃来到了小黄鸟面前。
  小黄鸟一愣,立刻横过它的树杈小拐杖挡在身前,
  野猫咕噜着凑过橘色的鼻头嗅了嗅小黄鸟,眼珠露出淡淡的疑惑。
  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小黄鸟,把小黄鸟舔的半个身子都湿漉漉的,收回舌头咂摸一下,竟然尝到了自己的猫毛味道。
  于是,野猫蹲坐下来,沉思了起来。
  小黄鸟抬头看它一眼,见野猫没有反应,就收回拐杖继续走。
  刚走一步,野猫忽然叼住了它,飞奔着在草丛里几次起伏,眨眼就回到了自己窝里。
  野猫把小黄鸟丢进窝中,爪子按住小黄鸟的后背,仔细舔着它的脑袋。
  它不知是猫眼昏花,还有因为猫毛的味道,竟将小黄鸟当成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流有的野崽,按着小鸟好一顿的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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