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作者:年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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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用这个绝活给自己挣了一个不小的院子。她没有结婚,只是乐呵呵地捡了十来个被遗弃的孩子来养育。她每天都会把形状不那么完美的饼干放在院子里,等孩子们玩累了当点心吃。
那些饼干成了安绝好的目标。
随着天气变冷,她能抓到的动物越来越少,拿的饼干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修女拿出的饼干量也在增加,甚至偶尔还会放下几个水果。最后院子里甚至挂了件破旧的厚衣服,修女像是忘记了它似的,下雪也不收。
而在安深夜小心地抓起那件衣服时,后院的门突然打开了。
“进来暖和下吧。”那修女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似的幼稚笑容,“外面雪太大啦,小姑娘。”
她应该逃走的,安心想,可她没有动。修女院子里的孩子们没有变过,安一直在观察,她知道那些孩子们过得不错,但是……
“别害怕。”修女伸出一只,没有贸然接近她。“你看看你,衣服都冻上了……至少进来洗个热水澡吧。你叫什么名字?”
“安。”
“有姓氏吗?如果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我可以帮你联系。哦哦,别的亲戚也可以,你还有其他亲人吗,小姑娘?”
“……没有姓氏,只有安。”
“可怜的小家伙,来,抱一个。”
安小心翼翼地接近过去,指缝间闪着细小的电光。那修女真的只是狠狠抱住了她,完全没有在意那些结冰的泥水和污垢。女人身上干净又温暖,带着牛奶和黄油的香甜。
“大冷天的,怎么就一个人在外头,唉。”
很多原因,安心想。牵扯到战争,牵扯到王室,牵扯到自尊和愚蠢,牵扯到阴谋和死亡。但她最后还是颤抖着吐出一句简单的话,一句属于孩童的话。
“……我的父母。”她哆嗦着嘴唇,“他们不要我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肆意流泪。
“那我来给你取个名字。”修女吝惜地揉揉她脏兮兮的头发,“看着和个小野人似的……就萨维奇吧,安·萨维奇。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安点点头。
剩下的故事很简单。修女养育的孩子们统统都是没有身份的流民,他们幸运地拥有了一个家,却无法在成长后拥有一份足够体面的工作。他们不被允许做正规生意,正式点的地方也不会雇佣流民,不够正式的地方开出的薪水又少得可怜。
他们总不能一直仰仗修女的善良活下去,但离开这里之后,他们注定又要颠沛流离。
“我教你们法术。”安下定决心,冲她同住的伙伴们宣布。“我们去考黑章,虽然危险点,但能挣不少。我们只要通过测试,然后去做最简单的任务就可以啦!每年有那么多小孩通过,我调查过他们的实力——只要小心,我们肯定没问题。”
那是她犯下的第二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等待着她的是西摩尔蠕虫,以及孤身一人存活的测试结果。
安·萨维奇成为了黑章,但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温暖的小院落。她知道修女在等他们——等待自己养育的孩子们归还。
可她带不回任何人,她不敢回去。
二十多年过去,安会托人打探修女的近况,会在季节更替时给修女寄去一大钱。修女又养育了不少流民的孩子,那钱能让她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需要过度CAO劳。
如今又到了寄钱的时候。
安再次放下喝空的酒杯,揪住面前的灰鹦鹉:“我们走。”
“我们终于要归队啦?哎哟,等死我了——”
“嗯。”安扯扯嘴角,“不过我得先去寄点钱。毕竟我马上就要失去我的养老金了。”
“什么钱?谁?给谁寄?怎么回事,这是转移财产吗,你要背叛我们吗?”
“……哎呀,被发现啦。”安弹了下鹦鹉的脑袋。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还不知道我有多糟糕吗?”
第183章 皇家舞会
克莱门无疑是个交通枢纽,直通它的传送阵数不胜数。
离开首都多鲁周边后,安很快找到了风滚草的所在地。她大大咧咧推了推面前腐朽的木门,结果木门即刻向前倒去,桄榔一声砸上地面。
灰鹦鹉瞬间炸成毛球,这一下甚至把安自己也吓了一跳。门里的某几位反应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除了杰西异常淡定,不习惯时刻探测周边的奥利弗甚至拔出了安息之剑,而半睡半醒的尼莫严肃地举起右。
艾德里安则平静地搁下的茶杯。
风滚草正非常现实地窝在克莱门边境的某个小旅店,天花板偶尔会掉下来几块碎屑的那种。不过有天花板总胜过睡在桥底,奥利弗一不做二不休,又从风滚草的队伍账户弄出了一点钱,包下了小旅店最大的卧室。
女战士以极其豪迈的方式进入房间的前一秒,尼莫正蜷在沙发上,在傍晚阳光晒得到的地方午睡。奥利弗倚在一边,用指玩弄恋人的黑发。
而杰西翘腿坐在茶桌边,美滋滋地和骑士长一同喝茶。
“给。”小乱子平息下去后,杰西万分自豪地向安递上克莱门大教堂的特产——饼干盒里就剩一块饼干。
清醒过来的尼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狄伦先生嚷嚷着一人一盒。安本来该拥有一整盒,奈何女战士到达克莱门时已是傍晚时分,杰西有一块没一块地偷吃着,不大的盒子很快就见了底。
安嫌弃地瞟了眼盒子里那块被饼干渣埋没,硕果仅存的饼干。而后更加嫌弃地望向嘴角还沾有饼干碎屑的杰西。
“就算我对吃剩饭没什么意见,”她嘶声说道,“你的剩饭还是算了,容我拒绝。”
“噢。”杰西了然地点点头,很没形象地将最后一块扔进嘴巴。
“我想聊聊那个任务,安。”奥利弗清清嗓子,“克洛斯先生解释了一些,我大概能理解你为什么要通过公会指名我们。可是我有一点想不通。”
“谢了,克洛斯。”安冲骑士长点点头,将自己砸进另一个沙发,豹子似的摊开四肢。“说说看,奥利弗。你的问题是?”
“为什么要去见黛丽娅·阿拉斯泰尔?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但我希望能多了解一些。狄伦先生给出了预言……”奥利弗皱起眉,停顿片刻。“加拉赫·索尔特会赢,奥尔本会迎来第一位女王,这听上去不像什么要命的灾难。”
问罢,奥利弗直盯安琥珀色的双眼。考虑到尼莫的身份问题,以及狄伦预言的真实可信度,他不打算现在就披露女王的名字。
“我和阿拉斯泰尔家有几分孽缘。”安抬头望向破旧的天花板,轻飘飘地带过这个话题。“你以为那个小姑娘被扶上王座就万事大吉啦?不,她坐不稳的。老顽固们不可能接受一个未成年的女王,他们会强迫她找个男人来摄政——她运气好点,说不准能嫁给一个还有点良知的家伙,对方愿意留她一命,只是把她关起来了事。运气不好,生几个孩子后她就会被悄悄弄死,丈夫正大光明地取得王位。老家伙们只要阿拉斯泰尔家的血能流下去,其他……谁拳头大谁说话。”
听这说法,安像是确信杰西预言的女王是黛丽娅。奥利弗和尼莫交换了个眼神,而后舔舔干涩的嘴唇。“你想见黛丽娅殿下……是想把她弄出来?”
“不一定,我只想确认她的情况。索尔特要发起叛乱,到时候能利用的皇室血脉只有黛丽娅。我不认为艾尔德里克亲王蠢到看不清这一点——现在他必须珍惜名声,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砝码,但用某些方法控制她是可能的。我必须确认一下。”
奥利弗沉默地盯着身着皮甲的女战士。
“如果她不想走,那这件事就随他们去。她的年纪已经足够她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不会插。”安冷酷地笑笑,用指腹搓搓皮甲的泥点。
“但如果她想离开,我……万死不辞。”
安·萨维奇真的是安德莉娅·阿拉斯泰尔吗?尼莫同样安静地看向安。
他的确有过这个想法。但也有可能,安只是听那位幸存公主的指令行事——会使用不怎么常见的战斗咒语,拥有令人吃惊的生存能力,比起一位公主,她更像是一位军人。
按照深渊教会的记录,奥尔本皇室的女姓成员大多娇弱无比,最多只能掌握些拉德教的专用术法,不可能接触到战斗法术。而安德莉娅公主“死亡”时只有十一岁,除了少量拉德教仪式法术,以及常规的绘画、音律和礼仪,小公主应该完全不会别的东西。
安绝对瞒下了什么,尼莫心想,但那不重要。某种意义上,女战士救了奥利弗和自己一命,他绝对不想在这种时候谨慎地划清界限。
“放心,我清楚你的不便,尼莫。如果真的要把她弄出来,到时候我会自己做,不会把你们拖下水。”似乎是误会了尼莫的眼神,安扯扯嘴角。“你们只需要帮我见到她。”
“如果当初你没有帮我们。”尼莫叹了口气,“我和奥利弗准会被赏金猎人们打包送给奥尔本的军队。奥利弗会被送去坐牢,而我……以我当时迷迷糊糊的状态,没准会被直接处死。”当时他大部分的能力还未觉醒,“这具身体”仍然能够被销毁。
“所以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随时乐意帮忙。”尼莫的语调很是认真。
安咬住下唇,冲他感激地笑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作为风滚草的团长,我有个条件。”奥利弗接下话头。
一时间室内十分安静。
“你不在的时候,我花了公共账户不少钱。”奥利弗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你……你别生气啊。”
安用巴掌啪地砸上奥利弗的脑袋:“行了行了,原本我就是怕你们没计划地胡乱折腾,把钱全糟蹋光,搞得整个队伍无法行动。搞清楚点,团长本来就是你……现在看来,我可以放心啦。”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我。”杰西放下饼干盒,愉快地宣布。“这么好玩的事情,可千万别把我排除在外。”
艾德里安只是简单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谢谢。”安正色道,万分诚恳地低下头。“那么我来说下我拿到的情报。”
“奥尔本皇室会在后天举办一个大型舞会。据说到时候所有皇室成员都会出席——这个‘所有’,包括埃忒拉姆和黛丽娅。”
“等等,停一下。”尼莫慌忙叫停,表情有点惊恐。“埃忒拉姆不是刚刚去世吗?”
“人是死了,可利用尸体的办法还有很多。”安随意摆摆,“埃忒拉姆死亡的事情只有很少人知道,是,我有我的渠道——总之,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件事,艾尔德里克绝对封锁了消息。”
“为什么?”
“为了把索尔特家的人打上叛军的标签。”女战士冷笑道,露出牙齿。“尸体最多能撑几个月,如果加拉赫不动,艾尔德里克可以趁将宫廷里势力彻底洗牌。而加拉赫一旦动了……皇帝还‘活着’,他就是纯粹的叛军,处理起来更方便。按照那位疯狗元帅一贯的作风,他绝对会动,就这样。”
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后,安拿起茶壶给自己灌了几口凉茶水,用袖子抹抹嘴。
“但这些和我们没关系——只要混进舞会,我们可以趁这个会接触到黛丽娅。”
“可是如果你真的把黛丽娅带走,”尼莫再次举起来,“加拉赫没了可以扶植的皇家血脉,岂不是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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