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皆道好。
我:“朱雀国是你的祖国,你这样做,不后悔?”
菁华:“如朱雀国这样乌烟瘴气的国家,早就不该存在了。除了三皇兄一腔热血为国为民,其余人等包括军官无不醉生梦死、纸醉金迷,无所不为,就连这些边关将士对于百姓都是动辄打骂。三皇兄一人之力,如何管得过来?他们在三皇兄面前毕恭毕敬、点头哈腰,三皇兄一走,他们就横行霸道、无所顾忌。就连大皇兄这样天资秀绝,有能力有心力改变现状的人,也无所作为,真真令人齿冷。这样的国家,不如就此散了吧。现在,我只要求你保证杀尽该杀之人、不杀无辜之人,便可。”
我:“哪些是该杀之人,哪些是不该杀之人?”
菁华:“你只放过百姓好了。”
我:“你的意思是士兵都该杀?”
菁华:“不,士兵有好有坏,难以区分,我只不叫你为难罢了。”
这样商议定,拨了三十个瘦弱的士兵穿上朱雀国军装,跟着菁华公主先行一步了。三天内,我把所有军兵分作五波,趁着夜色潜行到宜城城外埋伏,剩下的拆卸寨栅、放平帐篷、灭了篝火、收拾兵器。
这晚,我们所有人都已到齐,看着城外白旗飘飘,不多久,吊桥吱呀吱呀地放下了,城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我下了军令,白虎军士一径摇旗呐喊、冲入城内。
出了宜城十里开外,我们遇着仿佛绵延千里的荒漠,放眼望去,无不是枯土黄沙,吩咐下去让白虎兵秋毫无犯,又顺利地行了一个月半,忽而一日,迎着风声与尘沙,一彪人马浩浩荡荡地在眼前铺陈开来。
当头一个将士威风凛凛、炽烈如火。
他长得何等模样?
头顶飞凤火霞冠,金圈玉钿;身上赤染百花袍,锦织团花。甲披千道火龙鳞,带束一条红玛瑙。骑一匹胭脂抹就如龙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背后将士,尽是红衣红甲、披坚执锐。
不愧是战功赫赫、天下闻名的战王。
之前已经在紫罗城见过一次,如今我就要和他狭路相逢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我意在朱雀,这战王,却是定要与他一战,觉出个生死来。
景源当先出马,在阵前挑衅:“哎呀,怎么不见荣恩大将军呀,他那把战斧不是卷刃了吗?!这次干脆变成缩头乌龟看见我连战场都不上了?!原来你们白虎国的都是龟孙子!这么害怕干脆回家养孩子去罢!哈哈哈哈!”
朱雀国将士中轰然发出一阵笑声。
右手边袁海大怒,催马便要迎战。我一横钢枪,拦住袁海。
战王跨坐在汗血宝马上,抡起方天画戟,骂阵道:“妄想吞并三国,一统四国,你白虎国不怕撑死了吗!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今天本王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不能肖想的!”
袁海回道:“我白虎国早就称雄,综合国力居四国第一,无冕之王是也。区区一个朱雀国,有甚么是不能想的?”
景丰道:“无端掀起战火,你们不怕遭天谴吗?!”
袁海:“遭天谴,笑话?!”他拨开我的钢枪,趋马上前,冷笑道,“你朱雀国国师是居心叵测,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潜入紫宸城偷袭摄政王,致他昏迷不醒,此等滔天之仇,我白虎国也不是吃素的,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荡平你国国土!”
我闻言一震,心神激荡,喝道:“袁海!闭嘴!”
袁海回头向我秉道:“云麾将军,今天末将便领了这首功!你且看着罢!”不顾我的阻拦,拍马武刀而上。
战王也提方天画戟迎着,两个交马不过五回合,只见两般兵器相交,那战王单手握着方天画戟一转一绕,不过是轻轻一挑,那看着雪亮的刀便震碎了刀口,嗡地一声被扫到了阵外,插在黄土中止住了。
没了兵器的袁海大惊,战王轻笑一声,森森剑戟向前虚晃一下,袁海便心惊胆颤,翻跟斗直跌下马来。
朱雀阵营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声。
袁海弃了马,屁滚尿流地爬回阵来,我在马上冷冷道:“不听军令,阵前失仪,回去自己领罚。”
我抬头时,正好与战王探究的眼神相对。
饱经太阳洗礼的古铜色皮肤纯正浓厚,高挑的浓重剑眉桀骜不驯,眼眸狭长,朱瞳灼灼,鼻梁高挺,薄唇削薄,下颌紧绷,不得不说是好一位铁骨铮铮的男儿。我不否认我对这位军人的欣赏,但今日,我们须得分出个胜负。
战王:“玉面阎罗之命,近来本王也有所耳闻。”
我:“见笑了,前辈大名,才是真正的如雷贯耳。”
战王:“本王期待与你一战。”
我:“在下亦有此意。”
话音刚落,我们各自趋马就两军阵前交手了。交手到四五十回合,战王的攻势愈发迅猛险峻,当先一个势大力沉的方天画戟砸下来,我双手举起钢枪接着,只听得枪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地一声,两手虎口处被震得发麻发痛,低头一看时,枪杆上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我想道是兵器不如,若与他那只方天画戟并驾齐驱的只有我的葬夜剑,只是此时战王攻势太密,我脱不出手,只好卖个破绽,回身拨马望本阵便走。跑不到二十步,忽听见背后弓弦响,直取我的后心而来。
那只箭矢太快,我却躲不开了——
却在下一刻,被一只飞剑从空中拦截了,剑与箭都落在黄土中。
那是方漠的佩剑,是方漠出手了!
方漠御马在半路迎接我,我看到他心中有了计较,便对他说道:“方漠,若为朱雀,这战王是不得不除,袁海先前已经失利,我又攻他不下,现在对于我方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况且常听闻战王不仅武艺出众,并且排兵布阵亦是了得。如若不拿下他,将来甚是棘手。我知道你武功盖世,天下独绝,在我心目中,若论杀人绝户,对于你来说,便如同探囊取物,此时正到了用着你处。”
我请求:“为我拿下他,可好?”
方漠轻声道:“我之荣幸。”
却待驱马,是我将他召回,抽出腰间心爱的宝剑葬夜剑递给他:“战王的兵器非同一般,须是同等水平的方才能与之抵敌。我先将葬夜剑托付给你,待生擒战王,或取其姓命,乘胜归来,我亲自为你举办筵席。”
方漠接了剑,道:“生擒办不到,顶多……”
后面的话太轻,仿佛喃喃细语,当时却又风大,我没有听清,只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方漠副将,我在本阵等你的好消息!”
第83章
我放心了,便驾着马往回走,当时——
我记得很清楚,两方对峙,遥遥相望,大约相隔不到半公里,我往回走——马蹄略略迈开步伐,只在黄土上小跑了几十步,我到了本阵观望他们交手,一个持剑,一个扬戟,不过五回合,方漠便只能架隔遮拦,已露颓象,我当即觉出不对,重重一踢马腹,马儿嘶鸣,奔着战王而去——
不知怎地战王将手中长戟轻轻一抡,疾如风、势如火,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葬夜剑便被他挑飞了起来,又举着那般兵器在空中稍稍一刺、一钩,葬夜剑就被他劈手夺在手中,方漠见失了宝剑,方才变色,只倾身欲夺,战王眉头一皱,拈着长戟虚晃一枪,方漠将腰身轻轻一扭,避开长戟之刃,方天画戟乃是中近程兵器,战王见躲开了方天画戟的攻击范围,当即大怒,左手握剑,用尽生平之力气,从左向右劈砍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剑正中方漠腰间,只见大片的鲜血顺着剑刃喷洒出来,我那时已挨得他们近了,那血迹迸溅在我脸颊上、衣襟上,湿了一片,我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用手一抹,掌心上全是浓郁的红色;方漠在跌下马之前拍了战王一掌,两人一前一后双双落下马来。
我下了马,跪坐在那一方血泊里,沾了衣服裤子上尽是刺目的血色,轻轻扶起方漠:“你为何不说?”
他所修习的功法虽然天下独步,但唯独缺憾巨大,分为四重,第一重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百零八天武功尽失,还不如个正常人;第二重,有七十二天;第三重,有三十六天;唯有达到大乘圆满之境,方才高枕无忧。
他曾对我说过。
“什么都……别说了,吻……我。”
他一说话,便又是有血迹自唇角溢出。
我便闭口不言,摘了面具挂在腰间,低头只顾狠狠地碾磨他的唇瓣、侵入他的口腔,他颤抖着张唇——
真的是苦,苦不堪言,我饮了满满的一嘴铁锈味。
等到他完全不回应时,我抬起头,探了探他的鼻息,知道他去了。
他死了。
他去了。
他没了。
此时早已响了三通战鼓,两军中摇旗呐喊,喊杀震天,已经混乱地杀在一处。我脑中眩晕,缓慢地站起身来,三匹战马到了我跟前,分别是景源、景丰与景胜,三人目眦尽裂、悲痛欲绝地大喊:“王爷!王爷!”就要滚鞍下马。
王爷——
王爷——
王爷——
无数声“王爷”回旋鼓荡在耳边,搅得我生疼,我捡起了葬夜剑,翻身上了马。他们看到我,眼白处泛起通红的血丝,满是伤痛的颜色。
“王爷,我们为你报仇!”
“玉面阎罗,纳命来!”
伤痛?我也痛。我嗤笑,眼前一片血色,只机械地挑起剑锋,剑锋所指,无不是血花迸溅,直到落马而亡。
我下了马,看那战王时,虽奄奄一息,却还活着,他脸色惨白地看着我,静静道:“你不……适合这里,是谁……将你送上战场……?”
我无悲无喜,剑尖对准他的大腿,拈着剑柄重重向下一刺,直透过骨头,插在黄土中。
“呃!”他痛得嘶哑出声,仰头凸显出脖颈间喉结,冷汗大滴大滴地坠下来。
我□□,对着他右大腿刺下一剑,穿透。
葬夜剑就是好使,不仅能砍断方漠的腰,还能刺透人的骨头呢。
你看他痛得——
我轻轻地笑了笑,眼中闪动着诡谲的光芒,低头只顾刺着玩乐,有那等看不惯的朱雀士兵,尽都被我的护卫拦了,插了不知多少个窟窿,脚下又是蔓延开一大摊血,忽而听见有人说道:“他已经死了……”
我一看,果然没有了声息。
这时忽然间昏惨惨云迷雾罩,乌云如墨,顷刻间便下起刮起狂风,飞沙走石,下起滂沱大雨来,泥点溅落。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在脸颊上,生疼。我舔了舔那雨水,却也仿佛是铁锈味。下雨了呵……那就下吧,不妨碍我就行……
我犹然不顾,继续双手握着剑柄,刺戳地上那个千疮百孔的生物:“方漠哥哥,我为你报仇了……”
“伤害你的,还有朱雀国、葬夜剑……”
“我都会一一为你报仇,等我……”
满眼都是血、满手都是血、满身都是血……
“将军——!”
“将军——!!”
是谁在叫我?好烦呐。战王已经死了罢,你看,方漠哥哥,为为你复仇了……我想着,便满意地阖了眼,撇了剑……
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上午。
我额头上覆盖着一方软巾,尚有温暖的温度,我尝试着起身,却感觉腹中空虚难受、身子虚软无力,只轻轻一动,浑身各处都争先恐后地疼起来。
一个红衣的身影急急地奔过来扶住我,温声道:“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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