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楼不假思索道:“嗯,拆发髻的时候特地都留着……没了没了,就一个,已经送给厨娘姐姐了!”他忙把衣襟捂得严严实实的。
谢欢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言小楼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谢欢的手一动不动。
言小楼吸了吸鼻子,将怀里的那堆发钗慢吞吞地拿出来,含着泪交公。
谢欢接过发钗,继续负手而立。
言小楼擦擦鳄鱼的眼泪继续看戏,而谢欢,在言小楼转头的那一瞬间,手用力一握,再张开时,那堆发钗已经变成了一捧金粉。
消散。
屋内,沈沐宣温柔地说道:“梵音,你出来也玩了许久了,老师留的功课我都替你做完了,只是那篇鬼术批论,还须你自己写。”
“做什么功课嘛,”小花梵音睨他一眼,懒懒地倚在床榻上,“我擅武你擅文,一文一武多好,非逼着我读书。”
说到这个,沈沐宣竟点点头,完全同意的样子,甚至嘴角都是欣慰的笑容。
言小楼心想,这徒弟真没为师的风范,当然要文武双全出去撩拨女孩子才更有胜算啊,而且还能到处显摆啊~
花梵音红着眼睛,只是痴痴地看着沈沐宣,似是一眼都舍不得错过。
然而沈沐宣根本看不到他,眼里只有小花梵音,道:“梵音,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否则父亲和老师真的要生气了。”他说的是“父亲”,而不是“我父亲”,多年的情谊,他们早已不分彼此。
小花梵音听着也习惯了,扼腕地对怀中女子道:“唉,我的美人,我哥来找我了,我只能先回家,得空再来看你,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他说得暧昧,惹得那女子娇羞一笑。
沈沐宣依旧笑着,只是笑意再未达至眼底。
小花梵音跟着沈沐宣离开,一副乖弟弟的模样,花梵音率先跟出去,紧紧地跟在沈沐宣后面。
言小楼三人也跟了出去,只见一出青楼大门,小花梵音立马变了脸色,在沈沐宣的鞋子上狠狠踩了一脚!
看着那白色的鞋面上留下了黑色的脚印,小花梵音大笑起来,似是觉得格外舒爽。
沈沐宣笑着看着他,不禁摇了摇头,由着他去了。
言小楼凑过去想踹小花梵音一脚,果不其然,踹不到他。
好在花梵音眼里只有沈沐宣,对于他踹“自己”的事并没有多介意。
出了青楼,小花梵音就快步走到了沈沐宣前面,而作为少阁主的沈沐宣却像真正的家仆,无言地跟在后面,主仆难分。
走了一会儿,小花梵音突然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某处。
言小楼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绸缎庄,一位世家小姐正领着丫鬟在里面挑选。
那姑娘生得绝色秀丽,落落大方,十分好看。
言小楼习惯性又想从怀里掏发钗了,一摸空空如也,旁边是谢欢冰冷的眼神。
他朝他讪讪地笑了笑,嘟囔道:“见到美人不让撩,什么道理,你不撩还不让我撩了……”
☆、谢老板
谢欢冰冷地别开眼。
看花梵音看着那女子出神,言小楼问道:“认识?相好?”
花梵音这才回过神,道:“她是寒城姚家的女儿,来天一阁参加百花宴的,宴会上还舞了一曲,姚家主有意让她在沐宣面前露个脸。”
言小楼抱起胸笑,“结果没入了沈沐宣的眼,倒掳了你的心吧。”
花梵音轻笑轻笑,“不至于,只是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说着,花梵音朝看向已经走远的沈沐宣,声音苦涩,“我还记得,那天我跟沐宣说了我的想法,他却说她不配,还走到了我的前面,我很不高兴,冲上去把他另一只鞋也踩脏了。”
言曦之想了想,道:“我隐约记得,几年前天一阁确实要跟姚家结亲,可是要娶姚家小姐的,是少阁主啊。”
花梵音难得没有见他就杀,他不禁也想起了当年自己得知婚事时,那天所发生的事。
·
那天他顾不得有其他外人在场,狠狠给了沈沐宣一个耳光,打得他嘴角都出了血。
沈沐宣却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依旧面带微笑地解释,“不是我要娶,是父亲要我娶。”
“呵,你什么身份?天一阁少阁主!姚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小世家,就算你爹想帮你联姻,会让你娶她?肯定是你主动要求的!”花梵音喝道。
沈沐宣没说话。
花梵音怒发冲冠,“你明知道我看上她了,你却要和我抢?!”
沈沐宣向下人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离开,同时吩咐:“刚才的事,我不希望有外人知道!”他语气冰冷,明显少阁主作风。
下人们点头,恭敬退下。
待下人一走,花梵音又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沈沐宣的脸被他抽得红肿,嘴角血又流了出来,可他的嘴角依旧噙着笑,依旧那般温文儒雅。
“梵音,你生气,是因为我要娶她?还是因为她要嫁的是我?”
花梵音不解地看着他,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但他依然怒火中烧。
“有什么不一样?你居然抢我的女人!”
“她还不是你的女人,”沈沐宣擦了擦嘴角,他比花梵音高些,略低头温柔地看着他,“梵音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
“你还想骗我,”花梵音又踢了他一脚,在他水蓝色的裤子上再度留下一个脚印,“那可是阁主定下的亲事,你怎么能不娶!”
“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沈沐宣道。
那时候花梵音只当他是哄自己,每天去凌云楼吵闹。
沈沐宣十三岁的时候,就从秋水苑搬去了少阁主的专属楼阁凌云楼,凌云楼,顾名思义凌驾于九天之上。
花梵音就每天去把凌云楼砸得粉碎,将他打得鼻青脸肿,沈沐宣也不说什么,只是第二天命人悄悄将砸碎的东西系数补上。
本来以为婚礼必成定局,谁想眼看离大婚还有十天,那位姚小姐突然自缢身亡。
那姚小姐留下遗书,说是早已与一位弄琴先生私定终身,谁曾想竟被突然定亲,本欲与那先生私奔,那位弄琴先生竟贪生怕死不愿私奔,姚小姐心灰意冷,这才自缢而亡。
此事一出,姚小姐的名声尽毁,连姚家主都无颜再呆在岭南,致歉之后逃回了寒城。
姚小姐突然死了,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就这么没了,花梵音郁闷了好几天,索性便下山去猎鬼了。
沈沐宣肯定是要跟的。
后来,遇到了刚叛出家族的言小楼,拜师,猎鬼,再后来,沈沐宣为救花梵音被射瞎一只眼……
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花梵音突然抽出长剑,这次没有指言小楼,也不是要杀言曦之,而是指向谢欢。
“玩够了吧谢先生,”花梵音道:“还不将我们放出去吗?”
谢欢挑眉看着他。
言曦之不解,“你在说什么?把我们带入这个结界的明明是你!”
花梵音却是一声轻笑,“将你们带入结界的是我,可我们如今身处的却不是结界,而是梦里,谢先生,我说的可对?”
言曦之闻言惊愕地看向谢欢。
地面再度熟悉地颤动起来,眼前的画面再度熟悉地破碎,花梵音见状忙着想要去抓谢欢,却见谢欢突然凭空消失了,消失之前,他还拎走了言小楼。
是的,拎。
说实话,地面老是这么颤,估计就算有天地震来了言小楼都能淡定了,非得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挺有趣的。等眼前的画面全都破碎完之后,他们已经又回到了那个白茫茫雾蒙蒙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
谢欢松开他的衣领。
言小楼看着他就那么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始终不肯转过身来,他看了会儿,突然抑制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的身份曝光咯,谢老板~”
谢欢终于回头。
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没有听到那个称呼,直到过了许久他才敛了敛眸,眉眼难得柔和下来。
“嗯,比谢阿欢好听。”
“瞎说呢,哪有谢阿欢好听,谢阿欢谢阿欢,多好听啊。”说完,言小楼又觉得逗,又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谢欢静静看着他。
言小楼捂着笑得直抽抽的肚子,道:“城郊有宅四十四,阎王手中夺生死。勾魂摄魄催心魂,道是生来终是祀。唔,你这几句宣传语挺霸气的。”
谢欢看着他。
言小楼被他看了会儿,终于正色道:“四十四号虽然神秘,知之者甚少,可也不算与世隔绝,加上你又没有很认真地隐瞒我,我知道也不奇怪。”
谢欢微微颔首,静默不语。
言小楼看向谢欢腰链上的那枚金铃,“谢阿欢,你的摄魂术和催心铃,很厉害。”
腰间,金铃精致玲珑。
他还记得在掉入花梵音的结界之时,听到的那阵诡异的铃声。
他们的确进入了花梵音的结界不假,花梵音因为修练邪术反噬,已经影响了心性,他是看言小楼既会御鬼,那么若剥了他的魂魄嫁接到沈沐宣身上,也许就能把沈沐宣的魂魄修复完整,但是又怕打不过言小楼,于是想把他带进结界再动手。
但是在进入结界的同时,谢欢催动催心铃施展摄魂术布下摄魂梦,让他们进入了结界和摄魂梦双重幻境,以摄魂梦的能力压制结界的力量,所以结界里总是发生混乱,他们一会儿是透明的一会儿又不是。
摄魂术,跟催眠术类似,但比催眠却厉害得多,因为催眠术只能浅度影响一个人,并且一次只能一个,但是摄魂术却深度影响甚至控制一个人,还是群攻。
据说修练高强者,可以在任何环境任何地点催眠摄魂任何人,CAO控着做任何事,阴邪程度堪比御鬼术,所以为天下玄门所谴责斥厌,封为禁术,并且是最高禁术,慢慢失传。
言小楼心想,某些程度上他俩还真相配,学的都是CAO控他物的玄术,只是一个控人一个御鬼。
但是要知道,言小楼虽然可以御鬼,但鬼尸大多都没有神智的,而这摄魂术,控制的可是活人啊,难度大多了。
言小楼道:“谢大老板,我一直很纳闷,你们四十四号卖的是愿望,据说有求必应,可有些愿望非人类所能实现啊,例如花梵音那个死小子,他想让沈沐宣复活,这你怎么帮他实现?”
“可以,”谢欢道:“改记忆。”
言小楼先是没明白,后即了然,在摄魂梦里改了你的记忆,让你以为沈沐宣活了,或者让你直接睡一辈子,这不就等于实现了。
反正四十四号肯定是先收钱的。
真是太厉害太无敌太可耻了!
不过他喜欢!哈哈哈!
“现在怎么办?你能打开摄魂梦让我们出去吗?”言小楼问。
谢欢摇头,“若我自己可以。”
言小楼了然,“结界和摄魂梦的力量相互制衡,现在花梵音也打不开结界,你也打不开摄魂梦,看来花梵音那小子的邪术反噬真的不轻,”末了,他又加上一句,“不好意思啊,是我拖累你了。”
谢欢表情微微一变。
谢欢道:“他的情况比那个叫沈沐宣的严重。”
“是是是,人都死了能有什么严重的。”言小楼道。
谢欢又道:“你的情况比花梵音严重。”
言小楼顿了顿,半晌,他头也不回地哈哈道:“我有什么可严重的,我练的很均衡,有反噬但也有减伤,再说我的灵力可以压住反噬,你看我身上,光溜溜白净净的啥都没有,哎呀我忘了,你看不到我身体别处,没事,我脱给你看……”说着言小楼起身就要解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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