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 作者:lyre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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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他摇摇晃晃的上了那辆车,竟然不由自主跟了上去...唉,算了...换了名字的他,有时候还是会犯傻。
李生。
卓紊摇摇头,现在的名字倒是很像他的性子。不想被甚麽人记住,也不想被甚麽羁袢。他真的变了很多...但是,自己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已经足够他每天晚上蜷缩在他胸前流泪着微笑了。
但是再往前,记忆自来到虚界入口处回到了最初的相遇。这样反复了多少遍...似乎他的过往停顿在了这一生,没有了以前。
卓紊慢慢的皱起眉来,他知道遇到了虚界的结界。
是甚麽困住了他,才会一直不断重复今生?是甚麽,是甚麽?!
卓紊苦恼的闭上了眼睛。他再次思索着今生到目前为止的一切,他看到了自己在李生无法想起芑焃时候的如释重负,他看到了自己在无法说出芑焃与北家时候无奈叹气背后心里的窃喜...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
留恋。
因为对今生太过留恋。
在这一生里,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睡在李生的怀里入眠;在这一生里,他才能毫无顾忌的跟在李生的身边行走各地。
在这一生里,才能在某个意义上完整的拥有李生。哪怕无法预测这样快乐美好的日子究竟有多长。
只因为,因为这一生里,李生看他的眼光只是在看他,李生的手指只是在抚摸他,李生的微笑只是对着他...
卓紊叹了口气,他知道了。
虚界的结界,是他自己。
原来能进入虚界的人,不单单是要肉体死去,还需要包括心灵乃至灵魂思维的彻底死亡。
卓紊张开眼睛,眼前流淌的仍然是今生的画面。他无奈的笑了,也许,他目前是进不了虚界了...
卓紊垂下头来,看着手上紧紧捏着不肯放开的紫杉树叶。紫杉的叶片边缘微微有些泛黄,略略卷曲起来,叶脉当中流动的银色灵力已经减弱不少,仅仅能看到暗色的光涌。
看来虚界对残存的灵力破坏也很大...卓紊打定主意,想凝结灵力抽身定住时,却发现无法摆脱那道向内吸附的拉力。
就这样左右摇摆着在虚幻的空间里挣扎良久,卓紊无法后退。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灵力剩余的不多,现在只能勉强稳住身形,也许再过一秒,他将因灵力耗尽而被拖入虚界永恒的结界中,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今生,永远无法超越。
并不会死,因为他没有进入虚界,而肉体已经处于假死状态。会就这样一直一直继续麽?
卓紊无声的笑了,他现在终于明白李生的感觉。
不会死,将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它比死更叫人难以忍受。
难以忍受的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一项,当善茫然的跌坐在地上时,心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
"你愿意相信麽?"
那颗头颅也许是因为看久了麽,已经没那麽令人胆寒了。但善仍然避免视线的直接交汇:"你的意思是说,与兽族的融合,本来就是得到了四界王的默许?"
"不过是个试验。"那颗头颅的牙齿依旧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我们不过是神的仆人。"
"可是,可是四界王明明是最反对..."善连连摇头。
"创世女神的预言终究是会实现的...可是能推迟一天算一天吧。"头颅中的眼珠转了转,"若是其余三家能战胜北家,那麽足见神的纯粹血统还有存在的价值。"
"但事实是惨败吧..."善皱起眉头来。
"特别是西家,四界王对他的仇恨也许是在发泄对创世女神那个无聊预言的怒气,谁叫他们是她的后裔。"
"所以其他两家的族长都相安无事,只有西家..."善倒吸一口冷气,"迁怒麽?"
"神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除了自己,别的在神眼中都是不纯洁的,都是需要伏首帖耳膜拜的。"头颅低垂几分,"包括神族的其他成员也是如此。"
"难怪他们会走向灭亡。"善咬着下唇。
"呵呵,小姑娘,南家的族长,你以为四界王为甚麽要亲自册封北家麽?不过是换取一时的太平,想重新再寻找一个继承人而已。"
善张大了眼睛。
"但是偏偏还是西家的人最出色,不是麽?"头颅哈哈大笑,"不要以为我就是一个孤零零困在石碑上的头,我也有眼睛和耳朵,而且比很多人看的更清楚,也听得更清楚。"
"难道是四界王设计的这一切,好让西家丧失资格..."善难以致信的摇头。
"并不需要这麽麻烦,只是两个笨蛋给了他一个顺水推舟的借口而已。"
"那麽,那麽,芑焃究竟..."善已经觉得说话吐字非常的困难。
"他甚麽都不知道,至少在西家那个小子死之前甚麽都不知道。他还欢天喜地的以为自己得到了四界王的承认,兴高采烈的等待自己带领北家重新建造世界的那一天...真是个蠢货。"头颅居然在叹气,"不过到了今天,那也只能算是在偿还北家欠了西家的..."
"你说这些,不怕四界王惩罚你麽?"善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他已经快死了,否则我怎麽可能显出部分的实体来。"头颅缓缓转动起来,听得见骨骼发出的钝重的响声,"所以,他才利用了妖族和兽族...哼,真是不一般啊...神就算无耻也是神的级别麽?"
善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四界王死了会怎麽样?"
头颅明显一顿,那只腐败的眼睛牢牢盯住了善:"你希望他死麽?"
"我并没有看到他活着有甚麽用。"善想了想。
"连族长都这麽想了,难怪人界早就抛弃了神...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已经不需要神了吧..."头颅抬头看着上方的天空,那层浅红色的结界变得稀薄透明了,"不过迈向没有神的世界,会是甚麽样呢?呵呵呵呵,真是叫人期待呢..."
"芑焃,真的是北家的人麽?"善慢慢的站起来。
"他是北家里面血统最纯正的了...不过也许在你们看来,他仍然是不纯净的吧...不过这又有甚麽关系?"头颅眨眨眼睛,"历史会证明一切,这个世界终究会迈向没有神的前方。"
"代价...是我们能负担的麽?"善缓缓捏紧手心里面的紫杉树叶。
"谁知道呢?"头颅上的黑发开始缓缓的脱落,"总之这是神与四家的错误,本就应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
"跟四家有甚麽关系?"善皱起眉头,"不过是神自己的矛盾。"
"如果讲道理,神会是神麽?"头颅最后一次大笑起来,随即声音转小了,"神,本身就是道理...我只是坚持作为一个北家武士的精神,我只是想保持一个家族族长的荣誉..."
善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眼前飞落的雪片。仰首一望,那层结界已经消退了,而石碑上的头颅已经不见了,只看到没来得及化成雪水的几根头发。
石碑上的灵力已经消散了。
善再次裹紧了外袍,沿着上山的路线下山。
这次一路上,没有再遇到任何人。
灭
这个字,无论在哪一种语言文字中,都不是代表一个喜庆吉祥的意思。
它常常与死亡伴随在一起,与一种决绝的状态联系在一起,是支离破碎的结果,是无可挽回的叹息。
故而,常常"灭"与"绝"相连。
若非有血海深仇,大概也不会想到灭人满门;若非是滔天大罪,大约也不至于抄家灭族。
为此,这个字又和惨绝人寰、恶贯满盈裹到了一块儿。
但要完成这个字,需要甚麽?
灭掉一个人,你也许只需要一把刀;灭掉一族人,你也许需要一些权力;灭掉一个物种,你需要得更多,但其中必定需要强大到残忍的勇气和力量。
那种汹涌澎湃翻滚流窜的力量,有甚麽是比火更好的形容呢?无论是破灭,毁灭,销灭,灭亡,很容易就能嗅到浓烟滚滚。
不会这麽轻易的忘记吧,中世纪时高耸的火刑架上烧死了多少无辜或有罪的人。
还是那句话,灭本身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也就无所谓对或错,人们使用它来表达情感的时候,多数是指战败敌人的状态。
也因此,很少人会用它来给自己命名。
毕竟,说不清灭的对象是别人,还是自己。
芑焃盯着水面里自己倒影中的脸,平整光滑,没有任何表情。脸颊旁边的黑发缓缓垂了下来,于是伸出手来把头发梳顺。他静静的看着倒影把头发整理好,再结好宽大洁白的衣衫。
抬起头,透明的水面一望无际。垂下眼角,遗湖的雾气只是氤氲在远处。
确实很难得,今天雾居然很小,波浪也只是轻轻的摇摆,牵动衣角温柔的起伏,如同散在肩上的长发。
头发是体内的精血麽?
芑焃并不知道,他只是记得有个人很喜欢抚摸他的头发牵着他的手,然后喝口酒,眯起眼睛微微的笑着躺在小船里,看着雾气浮在衣带上,阳光透过发丝射在脸上,银白温暖的想叫人落泪。
大妖怪,你在想甚麽?
雾气仿佛在低声的问,小舟已经停在湖心,芑焃将一只脚踏入水中。
"有人在我手中悄悄的放下了一朵花,我却无意中偷走了他的心。无论是花,还是心,都已经遗失在天涯的尽头..."
丢失了麽?那就应该找回来,如果是重要的东西。
"重要麽?也许...我并不十分清楚,我是找到了他,还是仍然在寻找他,也不知道这是极大的欢乐,还是剧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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