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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思 作者:滕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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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若不是连累姑父一家被迫离京,使他很愧疚,他其实很适意。
  最妙的是,月光还能从那扇铁栅栏窗户里透进来,投在地板上,很有些凄凉意境。
  虽说顾兰亭本身并不怎么凄凉,不过并不妨碍他体悟那种凄凉,在狱中又写了一篇长赋,这篇赋,便是据传救了他一条性命的,史中有“哀感顽艳,凄绝古今”八字绝评的《沉冤赋》。
  顾兰亭吹干墨迹,又向狱吏要来笤帚,将地面扫净,十多张纸铺在地面,以石块做镇纸。
  没有下脚的余地,顾兰亭只能盘腿坐在床上。
  狱吏道:“顾公子,您在狱中也要做学问,委实难得的呀。”
  顾兰亭微微一笑:“泼墨洒疏狂,毋需别家言。这正是我寻求多久,都并未找到的妙处所在啊。”
  狱吏挠挠头:“虽则听不懂顾公子您说什么,只是您已经入狱了,还这样没心没肺真的好么?”
  顾兰亭沉思,半晌,道:“我心伤悲,快拿酒来!”
  顾兰亭饮了酒,觉得有些昏昏然,有些奇异,近日天天喝,怎么偏偏今日才觉得有醉意。
  他支起右腿,右肘放在膝盖上,右掌撑住右颊,靠在墙上,迷瞪瞪地,看着眼前一方石墙。
  月光晶莹透澈,落在墙上,墙壁仿佛笼罩着一层白色的轻纱。
  轻纱微微浮动,仿佛有人要从里面走出来。
  果然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兰亭想要动一动,却觉得整个身体都像吸饱了月光,懒洋洋的,越发不想动弹。
  他静静地看着,月下立着一个人影。
  那层朦胧的轻纱好像被风吹得浮起来,人影的面容从纱后显现出来。
  他动了动嘴,眼睛里泛起星子般的笑意:“京玉……”
  京玉远远地看着他。
  顾兰亭满脸都是笑意了:“京玉,今夜你又来找我么?”
  人影静静地看着他。
  “这几日我一人在狱中,过得很自在。”
  “没有人打扰,想通了好多东西。”
  “只是仍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梦见你。”顾兰亭仰着头看他,眼里又清楚又迷糊,伸出舌尖抿抿唇,仿佛下面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京玉,你过来一些。”
  顾兰亭说。
  京玉走近他,披着满身月光,走近他。
  京玉低下头看他,顾兰亭抓住他的衣袖。
  “京玉,你怎么不说话?”顾兰亭也不知是不是酒真的喝多了,脸上还带着点酡红,歪着头,有些傻乎乎的。
  “……你要我说什么?”京玉低低地问。
  顾兰亭露出沉思的表情,却又想不明白,又舔舔唇:“那你想说什么?”
  “……”京玉看着他,缓缓地说,“我怕我想说的,你不想听。”
  顾兰亭纠结地拧了拧眉毛:“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听什么?”
  京玉伸出指尖,碰了碰顾兰亭的眉毛。然后从眉毛,指尖轻轻滑到鼻梁,滑到鼻尖……
  顾兰亭微微屏住了呼吸。
  指尖落到他的唇瓣上。
  顾兰亭紧张地又伸出舌尖,想舔舔嘴唇。
  湿滑软腻的舌头舔到了微凉的指腹。
  京玉指尖颤了颤。
  京玉用了力,指腹按住柔软的唇瓣,揉捏。
  顾兰亭有些茫然,被按得有点疼,偏开头想躲。
  京玉扣住了他的下巴。
  顾兰亭张大眼,京玉的脸出现在眼前。
  “我不想说,想做。”
  京玉说话时,轻轻开合的嘴唇碰到他的。
  顾兰亭觉得自己大概快糊掉了。
  当嘴唇被咬住,被顶开唇瓣,另一条舌头钻进来,顾兰亭脑容量彻底归零。
  身上的人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倒在床,冰冰凉的发丝垂落下来。
  顾兰亭看清月光下京玉的眉眼。
  “京玉……”
  顾兰亭笑起来,伸手环住京玉的脖子。
  (好了,可以拉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羞射脸,响应国家号召么么大
 
  ☆、十七
 
  
  顾兰亭从狱中出来时,狱吏还很不舍。
  “顾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您啊?”
  “唔,”扇子回到手中,顾兰亭摇开扇子,笑,“回来见您就不必了,若不蒙嫌弃,还请到东二条常大人府上寻我。”
  顾兰亭走出府衙。
  暖烘烘的日光片片洒落下来,青石板上发着亮。眼前杨柳都已发了新芽,俏俏地立在街两边,屋檐下又飞过两双衔泥的燕。
  有人锦衣玉带,立在桥头柳树下。
  虽说狱中委实很适宜思想,不过人也委实是,懒于思想的。
  顾兰亭摇开那面织锦白玉骨扇,唇边千回百转,要喊出那个名字了。
  树下的那人,转过身,看见他,眉眼都是温柔。
  顾兰亭摇扇的手顿住,幸而脸上浮开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顿住:“十郎。”总算没有失了礼。
  白十噙着点点笑意,朝他走来,被树影掩住的容颜更加清晰起来。
  顾兰亭笑道:“十郎怎么知道我今日出来?”
  “今上盛赞会吴,说既有此才学,何须假他人笔。”白十看着他,缓缓道,“整个王都,有哪个不晓得今上下旨,特赦顾氏会吴,正是今日。”
  原来整个王都都晓得。
  顾兰亭笑了笑:“承蒙今上不弃,只是我之江都赋,到底有抄袭嫌疑,却不知如何了?”
  白十面色微沉,道:“此事疑点甚多,已交由新任都台掌府去办,只怕牵连甚广,不好收场。”
  顾兰亭其实没怎么注意听白十说了什么。
  他心里想的是,那人其实一向不太懂得人情世故,除了他,好像也认不得几个人,若是不知情,也是有可能的。
  况且他入狱这么一段时间,与外没有联系,常府此时也该人去楼空。
  那人如今不知道在何处。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人才好。
  “此番对会吴你的声名造成不小的损害。”白十宽慰他道,“不过倒也不妨,不日后的会试,自会证明你的清白,待上得殿试,天下便再不会有质疑了。”
  顾兰亭听到这一句,对白十倒是很感激,这个人不晓得什么理由,这样信他。
  “十郎,”顾兰亭拍拍白十的肩膀,真心道,“有十郎如此知己,实乃顾某幸事。”
  白十掀了掀眼皮,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眉目一动,待要说什么。
  平里忽起一阵大风,刮得两人头顶杨柳枝叶摇摆,燕雀飞起,兜头落下残叶。
  顾兰亭忙收回手,整理衣衫头发。
  狂风骤停。
  顾兰亭嘀咕着:“这风来得有些古怪。”
  “顾郎自南水来,不知春近王都多风沙。”白十微微一笑,取下顾兰亭发梢上沾住的叶子。
  顾兰亭有些不好意思,说:“最近无妄之灾遭得多,有些疑神疑鬼。”
  燕雀又飞回来,落在顾兰亭的肩上,歪着脑袋看他:“啾!啾啾!”
  顾兰亭惊讶,又忍不住笑。
  燕雀嘴里衔了花枝,顾兰亭伸手,小鸟便张开嘴,吐在他手心。
  顾兰亭拿在手里,枯枝开出花。
  琼花如玉。
  2.1
  时隔一多月,顾兰亭一人再回到姑父府上。
  主人已经离去,仆役也都尽皆遣散,只留下两三老仆看家。
  杏花已攀枝出了墙外。
  顾兰亭踏进他之前住的厢房,不留意门梁上已生出一张蛛丝网。
  他顿了顿,老仆只是恭敬地低着头,偌大的府邸,只有这么三两个人,维持阶前不至生了蓬草,就是尽了心力的了。
  只是终究也没有心情再仔细看,顾兰亭问道:“之前那京玉公子,还在府中么?”
  老仆似乎很有些气愤似的,“表少爷去了官府当日,那公子便不见踪影了。”
  顾兰亭微微一怔,道:“不曾留下音讯么?”
  “不曾,老爷夫人离京也未来看过一回。”
  “……”顾兰亭沉默一会儿,说,“去他房里看看罢,或许留下什么也说不定。”
  顾兰亭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腐朽的味道。呛得他咳了好一会儿。
  连老仆也止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怪哉,怎么一股树木枯烂的味道。”老仆嘀咕,“这间厢房,年前才修缮过。”
  顾兰亭手中捏着那把折扇,一直未曾打开。他四顾一周,屋内陈放摆设与他之前所见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却陡然给人陈旧多年的错觉。
  顾兰亭走到书桌前,桌上胡乱散了几本书册,都泛尘发黄了。打开一看,竟然有本字帖。
  指尖一顿,顾兰亭笑了下。
  那人竟然还晓得要多认几个字。
  只是字迹委实太难看,还不如直接拿手指头比划来的好。
  一阵风吹动,有本书被吹得书页翻开来。
  翻开的那页中夹着一张硬笺。
  “与顾郎,
  西山亭林,在此侯君。
  京玉。”
  后面本还缀了个留字,不过想来是怎么也写不对,索性划去了。
  顾兰亭笑着笑着,心脏却渐渐发起抖来。
  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渴望见到那人。
  顾兰亭指尖捏着硬笺,问老仆:“京玉果然不曾回来过么?”
  老仆似乎也有些迷糊了,不确定道:“兴许是老奴不当值时,曾回来过?”
  窗外一只鸟飞过,腹部白羽还沾有未干的墨迹。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
 
  不待多言,顾兰亭牵了匹马直奔西山而去。
  出城之后,马道宽广起来,两道山脉起伏绵延,马蹄溅起青草花香,一只飞燕从马蹄下险险掠过。
  顾兰亭尽管丝毫未有停歇,赶到西山,也已经是日已西移,一梢弯眉月挂在山尖上。
  西山树木笼郁,夜色下黑憧憧的一片。
  一点微光在山脚亮起来。
  那是有人提着一盏灯,等在那里。
  “京玉。”
  灯光微茫,微微照亮那个人含笑的脸。
  顾兰亭好奇地打量这间木屋,竟然和京玉在常府上的厢房差不多,不过额外多了个院子。
  “你怎么找到这处来的?”顾兰亭又好奇又惊喜。
  西山是王都与隔壁州府的天然边界,向来是荒野之地,人迹鲜有踏足。猛兽毒物倒是在此过得幸福和乐。
  “这处安静,易于休养,便过来了。”京玉坐在木凳上,一只手撑住下巴,看着他,“你无事便好。”
  顾兰亭仍是盯着墙上的字画不放:“我自然是无事的。”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休养?你怎么了?”
  京玉眼睛微微一弯:“你不是常说要修身养性么,我在照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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