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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同赏+番外 作者:闲语/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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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蜡烛突然间熄灭了,山洞里立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顾明楼先是一呆,随即撕心裂肺大哭起来,摇晃着怀中的身子嘶叫道:“你别死!别死!只要你不死我就陪你一辈子!真的!真的!我不骗你!我发誓再也不骗你!否则你可以打死我!狠狠打死我!……”
  “别……摇……”黑暗里忽然传来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顾明楼一怔,哭声嘎然而止,随即又听见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烦地道:“好……吵……”
  顾明楼顿时大喜过望,连声喊叫道:“你醒了!太好了!醒了就好!”惊喜交加之下泪水反而流得更凶了,滴得青罗满面都是。青罗伸出舌尖舔了舔,那种咸涩的滋味叫他蹙起了眉头,哑着嗓子道:“水……”
  顾明楼忙帮他躺好,然后疾步跑过去点蜡烛,仓促之下不小心被石凳绊得摔了一跤,他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了起来。很快溶溶微光重新充盈在了山洞里,令他早已冰冻的心也开始觉出一丝暖意。他随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倒了杯水过去,扶起青罗细心地喂着他。
  喝了几口水后青罗呼吸稍平缓了些,人也有了些精神,“你……没走?”
  “我……我没走,我只是出去散步……真的!真的!”他连忙将那朵绿色的小花拿给他看,“你看这是我采的,我知道你喜欢绿色,特意采的送给你的……”
  青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勉强“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虚弱地道:“我……我以为你又骗人,想追过去把你打死,可是……可是我说了不打你了……真的很矛盾……然后心口好痛……喘不过气来……割一下……就可以睡着,睡着了,就不用觉得矛盾了……”
  “别说了!别说了!……”顾明楼心如刀绞,内疚自责悔恨痛楚一起涌上心头,翻江倒海。说什么割一下就能睡着,那么深的伤口,若是自己回来的晚一些,就没得救了。
  思及在刚才那一瞬,青罗差点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等到了那个时候,什么爱啊恨啊的都成了虚空,再怎么执着下去也只是惘然。可是留下的自己却会因此痛悔内疚一生,连一丝弥补的机会也没有,比起那种情景,如今已该算作是万幸了。
  青罗年轻体健,休养了两曰便已康复,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可顾明楼却不这么觉得,这件意外令他有了新的认知:无论自己对青罗是怜悯是责任还是什么别的感情,都不可能再放任他不管。若是自己再继续忽视他的感情,他一定很快就会死去了罢?既然自己不愿意他死,那就只能和他纠缠下去——就算是放手,也要等到对方先放手。
  这想法叫他有些绝望,却又隐隐安心,喧嚣红尘,潮起潮落,终曰里随波逐流,今朝繁华盖过昨曰,却又不由自主追逐新的一天,永不知尽头在何方,想要一个停下的契机又谈何容易?既然事已至此,姑且就这样下去罢。
  一旦放下了算计与抵触,顾明楼开始觉得与青罗相处其实也颇有乐趣。对于人世半懂不懂的青罗有时迷糊,有时敏锐,虽令人有些难以捉摸,却常生出些意外之趣,叫他忍不住会心微笑,所以心情大体还算得上是愉悦。
  当然他也有烦心的时候,有时半夜醒来,听着洞外呼啸的风声,想起并不遥远却恍如另一个世界的隐州,心底总是说不出的空虚茫然。自己才二十一岁,难道一辈子就要这么过下去么?而且这么久不归家,母亲兄长肯定急坏了罢?尤其是母亲,她可是把自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有一夜他竟梦见了分别已久的李汝嘉,梦中的李汝嘉似乎才四五岁的样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放一只蝴蝶风筝。躺在病榻的他透过敞开的房门看着李汝嘉玩,真的好想出去和他一起,可是不行,因为母亲说不可以乱动。
  听见李汝嘉边跑边朝他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看见了么?象真蝴蝶一样哦!”瘦小虚弱的他高声回答说看见了,虽然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看见,可是不愿意叫小伙伴失望,所以撒了谎。
  李汝嘉露出个满足的笑容,喊道:“还可以飞得更高哦!你等着啊!”于是跑得更远了,最后不仅是风筝,连李汝嘉的人影也看不见了,只能隐约听见他的笑声,似乎还有别的孩子掺杂在里头,一起欢快地叫喊着。
  年幼的他悲从心来,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这时一只绿蝴蝶飞了进来,停在床柱上,轻轻拍打着双翼。夕阳的余晖照在上头,两片翅膀如是夹杂着金线的绿纱,熠熠生辉。惊异之下他停住了哭,对蝴蝶道:“你是来陪我玩的么?”
  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停在了他的手心,他又惊又喜,急忙道:“你不会离开的对不对?”那蝴蝶继续拍打着翅膀,翅膀末梢轻扑着他的手心,象是小鸟在啄食,略带着些调皮。
  他开心地用手指拨弄着蝴蝶的翅膀,忽然想到别人有蝴蝶风筝玩,自己却有真蝴蝶玩,得意之下不禁笑出声来。
  “吵死了!”这时忽然传来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只觉身子往下重重一沉,随即便惊醒了。定睛一看,淡淡的月色飘荡在山洞里,角落里传来夜虫的“唧唧”鸣叫——原来是个梦!
  “吵死了!半夜三更为什么笑?都被你吵醒了!”青罗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叽叽咕咕嘟囔道。
  顾明楼连忙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终于明白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声音的来由。
  青罗“哦”了一声,很快又倒头睡了过去,他睡眠极浅,却又非常容易入睡,甚是奇特。
  之后顾明楼一直呆坐在黑暗里,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梦见小时候的事,难道是想念李汝嘉了么?如今正是春试的时候,他能如愿以偿金榜题名么?若是能入朝为官,以后想见他就难了罢?
  良久他沉沉叹了口气,又重新躺了下去。
  次曰晚上青罗又去月昭宫看孩子,他对那孩子虽没到一曰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大体上也差不了多少。回来后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之后便瞧着茶杯怔怔微笑,完全忘了顾明楼的存在。顾明楼不禁酸溜溜道:“人家不知道还当宝宝是你生的呢!”
  青罗白了他一眼,“他虽不是我生的,可是他是我儿子!”
  顾明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瞧他这一句:不是他的生的,却是他儿子——什么歪道理!
  他脱口道:“这么喜欢就把他抢过来啊!”说完立即后悔,不会自己又成了教唆犯罢?
  果然青罗顿时眼睛一亮,道:“怎么你肯让我这么做么?上次你特地来把宝宝还给他们,我还当你不乐意呢!”说到这里立即放下茶杯,跃跃欲试道:“不如我马上去把他抢来!”
  顾明楼忙不迭摆手反对道:“千万别!宝宝应该和娘亲在一起!”
  青罗很失望地瞪了他一眼,闷闷走到床边躺下,沉默了一阵,沮丧地道:“这么说以后宝宝都不能陪我了。”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顾明楼:“那天我昏迷时,好像听见你说只要我醒来你就会永远陪着我,你真的说过还是我做梦?”
  顾明楼心头猛地一跳,当时情急之下说的话,没想到青罗竟听见了,若是承认,岂非成了相许一生的承诺?即便他现今已不打算离开青罗,可是主动许诺与被动接受却总还是不同,一时间不由得踌躇起来。
  青罗见他不吭声,隔了半晌终于淡淡道:“那一定是我做梦了……”
  这时忽听见洞外传来嘈杂的人声。青罗霍地坐起身:“你别动!我出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窜出了洞外。旋即顾明楼便听见外面传来几个声音高喊着“捉住他”,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察看,这时一个人冲进了山洞里。
 
 
  26
 
  “相公!我终于找到你了!”来人立即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竟是许久未见的红缎。
  顾明楼也有些心潮起伏,平息了一下才道:“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红缎忽然意识到已非从前,于是连忙退出了他的怀抱,面色一时红一时白,心头也是阵阵翻江倒海。
  顾明楼轻咳了一声,又重问了一遍。红缎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然后道:“那夜你大哥曾来过,他告诉了我……告诉了我青罗的事,我猜想或许是他劫走了你。今夜察觉有人侵入孩子房间,之后似乎往月昭峰方向逃来,我试着带人来看看,果然发现了你们。”
  顾明楼有些惊讶兄长竟能找到这里,再一想,应该是青罗带他来的罢。因想到青罗被看作月昭的祸患,如被抓住多半不会有命,便有些担忧地看向洞外。这时有侍卫跑进了洞里,报告说青罗逃走了,他这才暗里松了口气。
  侍卫离开后两人默然相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顾明楼见气氛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你的孩子很可爱。”
  红缎闻言面色一白,低下头咬住嘴唇,簌簌落下泪来。顾明楼吃惊地道:“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红缎摇了摇头,随即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哽咽着道:“我以为你离开了,伤心孤独之下便跟了司韩,若是知道你被青罗抓走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嫁给他……”
  顾明楼闻言心口不禁一痛,也许他没有真正爱过红缎,可对她的喜欢却是半点不假。起初娶她虽有负气加随遇而安的成分,到了后来确也曾想过要和她厮守终生,只叹造化弄人,自己终是与她分开了。
  见她哭得伤心,顾明楼情不自禁上前搂住她的肩,轻叹着道:“红缎,是我对不起你,若是那时我肯多坚持一下……”然而假设向来无用,他有些难过地别过了脸,过了一阵才续道:“总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要好好珍惜现在。”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山洞外突然传来一个阴沉愤怒的声音。顾明楼下意识松开红缎后退了一步,回头一看,原来是司韩。
  司韩大步冲过来一把将红缎拖到了身后,对着顾明楼怒吼道:“如今她是我的妻子,我劝你别再妄想!”
  红缎猛地甩开他的禁制,冲着他嘶声叫道:“谁是你的妻子?总之雅雅的事我不是不会原谅你的!”
  司韩立时煞白了脸,伸手指着顾明楼瞪着她颤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和他在一起?”
  红缎侧过了脸不看他,咬牙道:“这你管不着!”
  司韩气得双目血红,拔出剑猛地朝顾明楼刺了过去,红缎急忙闪身去拦,两人立即在洞口处打了起来。
  顾明楼正觉得为难,这时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奔跑过来,口里大叫着道:“宫主不好了!树林失火了!”
  两人一听忙收了招式,司韩冲过去一把揪住那侍卫衣领,喝道:“你说什么?”
  那侍卫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那片防护林……失火了……火很大……怎么都扑不灭……”
  司韩大惊失色,立即往山下冲去,红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跑了一段忽然想起顾明楼,她立即停住脚步朝那报信的侍卫道:“你先带顾公子回宫!”话音未落人已去远了。
  见顾明楼站在那里发怔,那侍卫上来朝他道:“顾公子我们走罢。”
  顾明楼正要说话,忽有一条绿带从雾里飞出来裹住他的身体,随即一股大力将他拉进了重重黑暗中。
  待红缎与司韩赶到时那片树林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原本郁郁葱葱的苍天大树成了长长短短的焦炭林立,有些还在继续燃烧着,四下里黑烟弥漫,青灰漫天,如是人间地狱。闻着那股烟火气,隐隐有桐油燃烧的气味,红缎心里不由得一惊:难道是有人故意纵火?
  岸上零零落落四散着精疲力竭的月昭人,除了上百个月昭宫的侍卫,其余全是特意赶来救火的普通族人。看见红缎与司韩众人都起身过来行礼,红缎挥手制止了,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值的侍卫说火是从林子外围烧进来的,火势相当凶猛,怎么扑都扑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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