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八岁的男孩历经了血洗屠杀之后活了下来,他扬起自己的手,双眼看着自己这双什么都做不了的手,那么一瞬间,他心中有恨,恨自己无能为力——
活着,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
男孩蹲下来,颤抖着身子地抚摸渐渐失去生气的脸:“娘,我会回来的。”
他总有一天会回到这个埋骨之地。
女人流下最后一滴泪:“好,娘……等着。”
女人终于闭上了眼睛。
人活一世,不是万丈红尘,就是深渊地狱。
谁能逃得过?
男孩站起身拔腿跑着跟上允德与炎丑。允德听到脚步声,看到一个脏脏的男孩在自己身后跑着,起初允德并不以为意,在男孩靠近他们跟着他们一步之遥跟在他们身后之后允德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这男孩是要跟着他们。允德皱紧眉头,他不想因为这孩子而出现什么意外。
在越来越靠近天主教堂之后,允德转身将男孩推到厉声说道:“滚——”
小男孩不言不语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允德回身一把揪住男孩:“别跟在我们身后!想活着,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随即将男孩丢在地上。男孩心中惊惧,但他这个的孩子,没有一个大人守护就等于是死路一条。
他要活下去。
为自己,为死去的娘亲。
男孩没有因为允德的拒绝而懦弱,他继续紧紧跟在允德和炎丑身后。在炎丑和允德到天主教堂前,男孩更是抓住了允德的衣袖,男孩微微颤抖的手指传到了允德的身上。
这种不得不去面对的恐惧与恨意在滋生着。
天主教堂前,有人排队拿着手中的金银珠宝去换吃的。天主教堂敛着财宝将那些糟糠换给那些人。
抽着烟杆,炎丑上前,一神父拦住炎丑,在交涉中得知他是名给畜生治病的大夫便将人放了进去。男孩死死地揪着允德得衣袖随着允德和炎丑进入天主教堂。
“只要你把那些牛治好了,我们会给你一袋米。”主教带领着三人往饲养畜生的院落去。
炎丑轻笑没有回答。
这时候允德想甩开后面的小尾巴也没法甩开。主教将他们带到圈养奶牛的院落之中,便让雇来的养牛人看着离开了。炎丑打开栏栅进去,夏日的京城混着血腥之味再加上这牛圈里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炎丑吸了烟,一口喷出,这空气荡开,那难闻的味道散开不少。
那些奶牛毫无精神地坐在地上,炎丑的香烟的味道让它们抬起头晃晃脑袋。炎丑将手中的烟杆一抛落在允德怀中,允德急忙接住。
“药箱。”
允德将背后的药箱子交到炎丑手中便打量那些奶牛。允德握紧拳头回身看看自己身后的男孩,眼中意味不明,男孩被允德充满算计的眼神吓得胆战心惊。
允德不知道炎丑会不会帮自己将奶牛拿到,如果炎丑不会帮助自己,那么……
眼前的这小子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炎丑拍起一奶牛,奶牛温顺地站起来给炎丑检查。炎丑摸了一把,牛身上的毛沾满一手。这病说大也不大,但对不晓得的人,这病可就大了。
这牛若这样下去,只会消瘦死亡。
再看看,这栏圈,不大,十几头牛挤在一起。不怪这牛得了牛百叶干和脱毛病。
炎丑招来看着他们的人:“这牛可是珍贵的,想治好,需要一个法子。”
养牛人问道:“什么法子?”
炎丑:“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岂能告知于你。”
养牛人脸上一阵青白。
作者有话要说:
☆、⊙国不国,百姓之灾
养牛人死握着的手指“咯吱”作响。他脸上晦暗不明随即冷笑:“你小小一个兽响用得着主教大人出面,简直就是不知死活,我看你和那些庸医一样,想来骗主教大人,不想被打死就滚了去。”
允德压抑着声音应声道:“你身为王朝子民却要背叛这个王朝成为这群联军的走狗,就不怕这尸骨未寒的百姓爬起来吃你血肉!”
养牛人瞪允德:“小子!这王朝已经没有了!老佛爷和皇上都跑了!这天下,都是因为你们旗人才变得如此!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又怎会遭到屠杀,百姓又何苦?”
养牛人的话如同子弹一般击中允德的内心。
清王朝,没了。
因为王朝的腐朽,百姓民不聊生,人人自危。
这个国度变得如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王朝的腐败。
允德仿佛看清了什么似的。脖子仿佛被掐了似地,呼吸困难,脸色苍白。
养牛人看允德脸色心中愉悦:“你们赶紧滚吧,这里容不得你们。想拿吃的,去找金银玉石来和神父换。”
炎丑瞧着有趣:“你一个养牛人,怎么不知这牛不可这般圈起饲养。瞧这牛栏之中,倒是故意不打扫的。瞧这脱毛病,你身为养牛人岂有不知之理。”
听了炎丑的话,养牛人脸色一变这才明白这真的遇见真的兽响大夫了,不可能随意糊弄过去了。养牛人说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们这些骗子,和那些大夫一样是庸医。昨儿一庸医被人打残了丢出去,难不成你们也想被人打残了丢出去不成?”
允德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胡说什么!滚——”养牛人执起手中的牛鞭子凶神恶煞地对眼前这三人。
允德冷笑:“如果你不想让那些教徒们知道你在陷害他们,那么,咱们做个交易吧。”
养牛人浑身一冷。
炎丑和允德带着小尾巴被赶出了天主教堂。那神父气得脸色发红对着炎丑和允德发火。在招呼人过来打炎丑他们三人之时,炎丑轻轻一笑,从柳青阳的药箱子抽出几枚针灸一甩,那神父瞬间被定住了一般安静不少。
允德甩不掉小尾巴,而且他有心利用小尾巴所以便放任他跟着自己。
男孩心中惊惧,没想到这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心思竟然比自己狠毒。在受惊之后,男孩坦然接受。也更加决定了他要跟允德的决心。
柳青阳骑着小毛驴在兜转了一大半京城,在紫禁城下,看皇宫上头,怨气弥漫。紫禁城里的八国联军继续洗劫。柳青阳跳下小毛驴拍拍他的脑袋,下一秒柳青阳消失在小毛驴眼前。
柳青阳出现在紫禁城最高的宫城之上,看联军□□宫女辱杀公公,柳青阳的心如同被刀刮了似地疼。柳青阳眼中浮血色,他隐隐压住心中另外一个暴怒的自己。
手中手摇串铃荡开……
都散去吧……
下辈子,不要再投生于乱世之中……
柳青阳骑着小毛驴回到亲王府便看到炎丑在亲王府回廊下抽着烟杆。
“我还道这只蠢驴去了何处,原来是随着你出了门。”
“各取所需。”
“今日我在京城街巷听到百姓说有个贵公子骑着小毛驴在京城大街上被一群联军追着跑。那些联军就是拿着枪也没打中那公子。现在整个联军的人都在搜这贵公子,你说要是被搜了出来,这贵公子会得到何种下场。”炎丑在柳青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柳青阳的手腕不放。
柳青阳停下脚步低头面无表情,目光冷然地低头与炎丑,随即一笑,整个脸都变得妖异起来:“是么,那就杀了吧。”
炎丑直勾勾地逼视柳青阳:“青阳。”
“怎么,不认识我了?”柳青阳一下,随即扣住炎丑的下巴凑到炎丑的耳边:“你一个小小兽响就妄图左右我。靠得太近,小心会死的不明不白。”
绞死在这命运的转轮之上。
炎丑忽然笑了,他抚上柳青阳的脸:“这真真假假,都是你。”
有趣、真是有趣。
柳青阳甩开炎丑便回到自己厢房中。
不远处的允德看着,这柳青阳一身的气势完全不是那个温柔的人。
也是,在外走一遭,看到这时间悲歌,谁还能温柔和善良。
男孩叫殷亚。在与养牛人合作交易之后,允德便将殷亚关起训了一顿。如果事成,殷亚就成为允德奴才,这辈子别想逃离允德的身边。就是死,没有允德的同意,也别想死。
允德越发地狠。
对自己,也对身边之人。
唯有对那个瘦得跟猫咪似的王弟允德那身煞气才会收敛。
他,要带着身边的人活下去!
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炎丑懒得再出门,而允德带着殷亚频繁出门谋划着。
一场阴谋在悄悄上演,谁也不会想到推动此事之人会是两个孩子。
一九零零年八月十九,德国公使夫人及孩子在喝了教会送来的牛奶之后死亡。
八月二十,法国传教士与德国大兵起了冲突。
八月二十一日,教会的奶牛被曝出牛瘟。当日,传教士让养牛人将奶牛全部处理掉。
八月二十四日,从教会传出京城爆发人瘟疫。
八月二十五日,京城所有教会奴役活下的百姓去处理京城的死尸。
八月二十九日,京城流民与教会和联军爆发冲突……
允德将计谋中夺来的枪每人一把给小公公和宫女让他们在亲王府墙头和大门上守着。现在外面不太平,有想闯入的流民都被他们给处理掉了。被带回来的奶牛进了亲王府在炎丑的治愈之后便好了起来。而食物在京城流民与联军动乱的时候,允德带人去外面带回来,可以吃上大半年的时间。
这几日的劳累生生地让允德瘦了一圈。他脸上疲惫,但整个人变得更加煞气了。殷亚跟在允德这段时日见识了允德的手段:被迫杀人、被迫活下去。最开始得知他是皇孙贵族心中还怀着疑虑和这么一丝复杂再之后看允德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地谋划和算计,殷亚心中更是惊惧和臣服。
对皇孙子弟,百姓是恨也是怕。王朝腐败没落,百姓流离所失,没有安身之地,没有吃得饱的饭。现在天下大乱,皇上和老佛爷却先跑了。这对天下来说是场笑话、是场悲哀。人们惶恐,不知道未来,不知道命运。
国不国,百姓灾难。
对未知的恐惧,对明天自己是否还活着存在了怀疑。
一九零零年,北方大地,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允德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之后,次日充着血丝的双眼召了殷亚。
亲王府里的炎丑呆着吃喝,柳青阳不时出门。在亲王府人不解之中允德放纵他们。允德从京城街巷中听到了柳青阳的传闻,便知晓这柳大夫可不是常人。
而这炎丑……
谁又能看得清。
这个世道,能够好好活下来的人,岂是简单的?
不知道允德和殷亚说了什么,这段时间允德带着殷亚天天出门。回来之后,身边都跟着一汉子或是少年。炎丑抽着烟看着允德带回来的人,这些人的脸上冷漠而充满杀气。炎丑一眼看穿这些人身上可都是带着人命的。
炎丑轻笑。
允德这孩子还真是让他意外,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是何种结局。而亲王府,变得更加严实了。
午夜。
允德在噩梦中惊醒,允德摸了脸上一把冷汗。这段时日,他夜夜无法入睡,时时被噩梦惊醒。他的双手已经沾满血腥,这辈子再也洗不干净。允德双手捂住脸,身体微微颤抖。
他也会害怕,也会迷茫。
这段时日,他做了这一辈子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但只有一条路在眼前,他不走就会死。他已经没有退路。谁知道下一刻,八国联军会不会攻下亲王府。
如果老佛爷不回来怎么办?
如果老佛爷不回来,他就必须带着人离开——广州和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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