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番外 作者:红糖/袖刀
Tags:灵异神怪
于是杜亭每夜讲一个故事,把少年哄高兴了,赚得动用笔墨的机会,后半夜便能画图一幅,他作画的时候少年便指手画脚在旁边看着,等到鸡鸣时分少年才倦倦的缩回井里,杜亭便小睡一会,待到天光大亮再抱着画卷往城里走。
此去最大的县城比上回去的喜乐镇还要近一些,只是需渡河,通常有点闲钱的人会选择搭一截舟子,但杜亭只得颤巍巍走上那长长的铁索桥。还要当心画卷不要打湿了,真是每次往返都惊出一身虚汗。
他把画放在裱糊店寄卖,隔两日带着新的画卷来时,店家便将上次卖得的钱分他七成。
说也奇怪,杜亭的画卖得格外好,裱糊店主夸赞他画里有魂,无论画什么,都栩栩如生,像活得一般,并建议他少画山水,多画小景,尤其那种月下荷塘,雨打翠竹之类的风格,在这闷热夏日里,似乎格外有市场。
第一回被人如此称赞,杜亭受宠若惊,揣着新挣的银钱,乐颠颠买了新的宣纸毛笔和刚出炉的香菇包子。
听说他的画好卖,少年也为他高兴,但看他摊出新买的笔纸时,脸一下搭下来:“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气受了?!是不是嫌我烦了?好啊,你挣了大钱就不惜得用我的笔墨了是不是?”
杜亭被他这连珠炮似的一顿喊懵了,半晌才还嘴道:“哪里是这个意思了?这屋里东西,不管是你的还是谁的,我老这么用着总不好,先前是没办法,再说,我哪算挣什么大钱了?就这点,凑路费还早呢,而且,我也乐意给你讲故事啊,我还寻思等凑够了钱回到家请个道士给你祈福,看能不能拱个牌位,你总这么孤零零荡着也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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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的,这天夜里,杜亭给他讲了个书生和女鬼的故事。
情节老套得很,无非是书生夜宿荒野,引来美女相诱,二人云雨一番,天亮后女子不知所踪,书生却发现昨日枕的土包下面竟是荒坟一座,书生大骇,仓惶逃之。
故事讲完后,少年一反常态的安静。
杜亭正纳闷着,只听小鬼幽幽道:“其实你也想早日摆脱我吧……”
“啊?”
“今天就到这吧,我不想听了,你画画吧,赶紧赚足了钱回家,也不用你给我供什么牌位,我在这挺好的……”少年一面说着,不理会杜亭的反应,垂着颈子穿墙而出。
“喂!”
等杜亭追出去时,小鬼早已沉到井底,任他怎么唤也不出声了。
这是闹什么脾气,真是……
杜亭摸摸鼻子,返回书房,打开自己新买的纸笔,添了墨便要开画。
没了小鬼在旁闹腾,时光显得悠长,他可以尽情舒展笔墨,画个淋漓。
可是半晌过后,笔依然悬在纸上半天落不下去,他哀哀叹了口气,闭上眼,脑里浮出的都是那小鬼落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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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杜亭都很郁闷,小鬼无端和他闹了脾气,任他说尽好话,就是不出来,不用讲书,按理说应该更能静下心来画画了,可这几日的画一幅都没卖出去,他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的画作和前些天没什么不同,甚至技法还要精熟,可怎么就突然没市场了呢?
最后还是装裱店主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他说:“其实原本不想说的,但是看你实在很缺钱的样子,老夫就直说了吧。论技法,布局,构思,这些画都差不多,但单就你的,带着那么一股湿气,让人一看就觉得凉爽,所以老夫日前夸赞你的画里有魂,可是近几日的,都少了那股灵气,所以就……哎。”店主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提点道:“你莫急,作画讲究心境和气氛,是不是近些时日急躁了,又或换了练笔的时辰?”
杜亭想了想,作了揖道:“多谢您提点,晚辈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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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天阴阴的,仿佛要下雨。
“画里有魂……灵气……凉爽……”
杜亭反复琢磨着装裱店主那番话,要说和前些日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少了个小鬼在旁边呱噪啊。
那店主所说的“灵气”,可不就是鬼气?
想到自己的画里平白多了一味鬼气,杜亭在风里打了个哆嗦。
在这之前,杜亭和小鬼谈天、斗嘴也好,得知对方驱使过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人”送吃食也罢,也从不曾害怕或防备,只偶尔因为对方的赤 身露 体而感到尴尬,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惜居——因为那段小鬼自己都不记得的遭遇。
所以在那家伙耍赖似的不许他碰屋里的笔墨,提出听故事的要求后也松松笑着应下,也并未说破。
而今天,被店主这么一番提点之后,人和鬼的差异这才显现出来。
回到荒宅,一个响雷刚好落下。
第 11 章
一个响雷刚好落下。
雨点劈里啪啦的砸下来。
杜亭一眼就看见瑟缩在廊下,抖得跟筛糠似的少年。
隔着厚重雨雾,少年整个人都湿漉漉的,他好像很怕雷雨,正尽全力把身体往墙根靠,原本用手抱着头,精神很萎靡的样子,但见杜亭进来,整个人又精神了,点漆似的黑瞳睁得滚圆,像孤鸟发现同伴。
杜亭心里霎时软了,刚才那些有关人啊鬼啊的差别,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下把手里东西一抛,跑去挡在少年身前,雨夹着小碎雹子便打在他的背上,眼见西边又一道青白闪电撕下,杜亭赶紧把少年圈进怀里。
触手一摸才发觉,少年的肌肤又湿又冷,想是已经淋了不少雨。
杜亭心下纳罕,这小鬼平日缩在井里,都不见沾湿,怎么这样爬雨?
少年早收起了平日的牙尖嘴利,在他怀里止不住的发抖。
杜亭便问:“你是怕打雷?”
少年摇摇头。
“那是……怕雨?”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迷惑似的:“不知道……原来不怕的,近些年格外怕些。”说着,细长的手指紧紧攥住杜亭的衣襟,杜亭只见他青白色的指甲缝里都灌着水,衬得手指半透明的一般,当下忍不住责怪:“笨死了,进屋去避雨啊。”
少年幽幽望着他:“我见你半天不回来,想看你是否平安。”
杜亭看着他:“这么说……就是不和我闹气了?”
“谁,谁和你闹气了……”少年嘴一撅,将他一把推开,转身没入墙里。
杜亭一呆,再看天色已经晴朗起来,灰色的云雾渐渐散开,夕阳露出一丝黄边。
真是……这雨怎么和某鬼的脾气似的,去的快,来得急。
盯着被少年穿过的湿绿墙面,杜亭哑笑。
少年果然已经神气活现坐在书房案几上,见杜亭进来,状似不经意的问:“这回领了多少钱啊?还差多少就能走人了?”
杜亭有心试试到底是否真如他推断的那样,有小鬼在旁,画中的精气神儿就不一样,但这万万不能说出来,否则那家伙定要叉着腰指责他:“好呀,原来是利用小爷呢!你就这么想急着回家……”
所以杜亭淡淡应道:“还好,和前几次一样。”转身自架上摸出本书,主动问道:“这几天落了不少故事,我看你喜欢看画儿,咱们这回讲个带图的好不好?”说着把手上话本扬了扬。
少年见他明晓自己喜好,心里一暖,当即从桌上跳下来在平日看杜亭作画的凳子上乖乖坐好。
他虽不记得生前事,但还保留着些许小习惯,例如现在。
少年坐着的时候喜欢把手垫在大腿底下,然后整个身体前后摇呀摇,听到有趣的地方还会笑得更加前仰后合。
杜亭第一次发现时就觉得可爱,他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因为屁股底下暖和嘛,但后来被父亲叱责为“坐无坐相”后才不得已改了。
所以每次见少年这种坐态,就算觉得好玩也不能在面上显出来,否则爱面子的少年定会气鼓鼓的把手抽出来。
杜亭刚要把书放在桌案上,却看到漆黑的桌面上闪着一小汪水迹。
“咦?”
正是少年方才坐过的地方。
幸亏他是鬼,否则这可疑的水迹很像一泡尿。
但杜亭还是下意识的朝少年望去。
“你看我干吗!!”小鬼不会脸红,但会暴怒,他噌的跳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杜亭:“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哦,我不会尿尿的!!你看什么看啊!”
“恩……咳咳,”杜亭憋住笑,“我知道,知道……我没说是你尿的啊,只是……突然看见水迹,有点奇怪。”
“我……我可能是身上的水吧,我也不知道……”少年声音有点蔫,不安的搓着手指,好像想把指尖那点湿气也搓掉似的。
如果鬼会脸红,羞涩,窘迫的话,杜亭觉得他现在就是了。
“没关系,我擦擦就好了。对了,你……身上还是湿的,会不会觉得冷?要不要我给你拿件衣服?”杜亭一面用袖子抹着那滩水迹一面问。
“不用。”少年摇摇头,原样在凳子上坐下,垂着头小声说:“过一会就好了。”
“哦,那……我们开始看书吧。”杜亭也在桌前坐下,就着烛光翻开话本的第一页。
左面是一副工笔白描,画上一个伟岸男子,手提一把长剑,眉星清朗,颇有侠义之风。
杜亭看看封皮:《逐花录》,便道:“大概是个传奇类的故事,这个便是主角吧。”
少年将凳子般近些,凑过去看那画。
被橘红烛光一映,小鬼皮肤皓白如玉,不像刚才那般清冷,竟多了一分活气。
杜亭一时看得呆住。
“翻页啊。”直到小鬼提醒他。
“哦,哦。”杜亭脸一红,忙翻开下一页,心思却还落在恍惚处,一时收不回来。
“哎呦!”只听少年突然叫道。
“怎么了?”杜亭回过神,见少年双眼正直勾勾盯着他手下那页,便也低头看去。
乖乖不得了!怎么是这么一本书!
只见第二页左手又是一张图,刚才那个一脸侠气的男子正裸着下身骑在一人身上,手里那柄剑已然出鞘,威胁般横在身下人的颈间。
下面那人跪趴的姿势,衣衫凌乱不堪,圆翘的屁股高高翘着,面上神情既屈辱又难耐。
图画传神,几个简单勾勒,仿若教人看到那律动的节奏。
更重要的,那被压着凌 辱的人,腹下也有阳 物高高翘起……
杜亭呆呆看了半晌,才一把将书合上拿镇尺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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