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生 作者:红糖
Tags: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白魑之前抚摸藤蔓的手慢慢向外带出,藤蔓的尖细末梢竟似乎被无形的线黏住一般随之脱出,最终如冬眠的蛇般,逶迤在地。
原来,白魑竟将“傀儡术”运用得如此之妙。
白魑掸了掸身上衣衫,带着一身大小破洞继续寻向远处。
琉风低眼看着地面的一切默不作声。
翠生沉声道:“你是相信他能脱困,还是想借此机会摆脱他?”
“都有,如果他连这关都过不去,也不配出现在我面前。”说罢,又仪态万千地飘远,想来是寻另一株隐秘树冠去了。
既无心思在他身上,又何苦害人害己,翠生暗中摇头,想起白魑急切寻找琉风的样子,倒和自己刚才一般模样。
“三、二、一,”铛铛~~铛~~铛~~铛~~~~~果然,绵长的钟声又一次响彻林中。
“第十次钟声了,再有二十下便结束了,”翠生心中默念。
钟声还未绝于耳,一个呱噪的声音便从树下传来。
“你这是干什么呢!都扔了!都给我扔了~~”
石璞正揪着瑞英的领口,将他向上提起,又重重放下,如此反复,仿佛手里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口袋。
还是一只迷彩色的口袋,翠生每次见瑞英时,只觉得他许是继他师傅藿白之后最讲究穿着打扮的人了,可是这次……只见他里外穿得俱是深浅不一的绿色,难怪石璞这会才找到他。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玩意!还有这些……给我扔了!”石璞嘴上继续嚷嚷不休。
随着石璞的动作,从瑞英身上竟掉出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各式白色花朵。
“别……别啊!我好不容易集齐的!你不懂~~这样别人就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了!”瑞英急得眉毛上下抖动,一副委屈到头的样子。
石璞直到不再有花朵掉出才住手,然后又去扒扯瑞英的一层层绿色衣衫,嘴里兀自道:“有我在呢,谁敢动你的花!这个也都脱了!太难看了~~”
瑞英哪里是石璞的对手,反抗也只流于形式,不一会便被扒得只剩一件贴身的黄绿T-恤了。
“人家特地穿的,这叫保护色,你懂什么啊你!”
石璞低头看着摔坐在地上的瑞英,轻叹口气:“我说那些话只是吓吓你,督促你认真练功!不会还生我气吧?”
瑞英抱膝而坐,就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直到石璞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肩上,这才好些。
瑞英揪着肩上石璞的衣物,咬着嘴唇,无限娇羞道:“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
眼见此间温度骤然升高,翠生觉得此处已不便久留,向另一方向蹿去。
当钟声第十五次响起时,掌门手边的簿子上已爬满了一页墨迹。
幻生夜师傅几次都装作不经意地向簿子望去,却都被神机求通一颗蓬乱滚圆的脑袋挡个正着,天玄长戚与青蓝藿白都在掐指暗算,只是长戚算的是人数,藿白算的是钱数。
一试时间已然过半,观战的小弟子们也不再兴奋的讨论,而是不约而同地看着长阶下那口漆黑药壶黯然出神,场外气氛一度陷入低谷。
离主院很远很院的地方,在一间小屋里,两个人,守着几盘小菜,吃得正欢。
一人生龙活虎,英气逼人;一人灰扑蜡黄,瘦小枯干。
鹤蓝与见钱来没有去观战,前者是不能,后者是不愿。
“钱师傅,你说,翠生不会输吧?”鹤蓝也不懂试炼会究竟是什么,但耳濡目染这几日,只觉得其重大非常。
见钱来咄着盘子里的笋丝道:“可能么?这才一试而已,天玄老头是指望他三试夺魁的,无惊无险!”
鹤蓝又喝了一口酒,却不住口地叹气。
见钱来小眼一眯,道:“年纪轻轻的,叹的什么气!”
鹤蓝皱了皱眉,一向阳光的面容竟飘来几朵乌云似的,灰暗起来。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做的对还是不对。”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就像我来找他,之前想着再见他一面我就知足了,可是见到了,却仍满足不了。”借着酒劲,鹤蓝将这几日的心思对见钱来絮叨起来。
见钱来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现出难得的认真,道:“因为感情呗……不必太过计较,陷在这淌浑水里的人,哪个能真的想明白了?”
鹤蓝立时接道:“怎么说?”
见钱来微微眯起眼,梦呓般说道:“情之一物,最是难办……有的人放手,有的人沉迷,有的人,穷其一生都在追寻,也有的人……穷其一生都在逃避……”
说到此处,眯缝着小眼看着鹤蓝,缓缓道:“也许此刻你是沉迷的那个,但是保不准,哪天你又是逃避的那个……谁说得准呢?顺其自然罢了。”
鹤蓝细细思索,只觉这短短几句却是道理无穷,就连眼前形貌不扬的见钱来,也因为这一番话,竟变得高大无比。
哪个追寻,哪个逃避,到头来哪个放手,哪个又复沉迷?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我现在所做的,是顺其自然么?
鹤蓝脑中胡乱思索,一时想得入神。
其实“顺其自然”四字说来容易,却是爱情中最无奈的一环,若是顺其自然,鹤蓝此时大概还在地球的彼端,夜夜思君。
“我听翠生说,有一个青衣鬼,却始终堪不破这道理。”鹤蓝念及至此,又是一个苦笑:“死了一圈都不能放下,何况我这种俗人。”
见钱来也是一笑,嘬了口酒。
“青衣鬼是什么?听着有趣,说说!”
酒过三旬,鹤蓝应着钟磬的嗡嗡回音,硬是将青衣鬼章戎的爱恨情仇,讲得荡气回肠。
末了,咽了口唾沫,才觉口干的很。
“你说,那个章戎苦是不苦?”
鹤蓝见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不禁主动问其感想。
见钱来仿佛还未回过神,怔怔道:“他苦,他有什么苦?不是又来人间乐和上了么……”
说着,自顾站起身,颤巍巍地向自己小院走去,似乎已忘记身后还有鹤蓝这一号人物。
鹤蓝心里嘟囔,嘴上讪讪道:“钟声停了,估计结束了,我去外边等翠生。”
刚要拔脚,见钱来又把他叫住,交给他一包物事,让他顺道去院后刨土埋了。
掀开一看,是个非铁非银的小熏炉,还有几块红泥饼子。
鹤蓝抬眼望向东头的天空,最后一丝白气正袅袅升起。
随着最后一声钟磬被敲响,长阶下的幻象倏然不见,又复空旷一片。
刚刚还争斗不休的弟子不约而同地住了手,原本站在树上的弟子也扑通扑通落下了地,也有反应钝的,咕咚一声,平空摔了个屁墩儿,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顶上红日,一时未能从幻境中回过神来。
翠生举目望去,身边俱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颇有点举目无亲的凄凉。
按照惯例,该由四院师傅中的一位宣读淘汰弟子名单了,四下寂静。
上一届是幻生夜师傅,这次该轮到天玄长戚了。
许是用了长音符,长戚的嗓门听来竟比钟声还洪亮,翠生不由得想笑,因为长戚这一声声人名念将出来,很容易便带出情绪。
若是别院弟子的名字,长戚音调轻松且愉快,若是天玄弟子的名字,声音便小了几分,翠生似乎可想见到师傅的眼睛随着名单的变化而忽大忽小。
随着名单的宣读,身边人群里不时传出一阵阵低声呜咽,如泣如诉。
有的是为自己,有的是为朋友,当然也有的,是为爱人,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淘汰的代价,是一碗还尘汤,从此天涯各一方。
就在翠生愣神的工夫,气氛忽然有点不对头。
长戚的声音停住了。
停了半分钟左右,长戚似乎轻咳了一下,干涩空洞的声音说道:“天玄,云翡。”
心如止水
作者有话要说:捏着我的小心肝奉上更新。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爬走……
“天玄,云翡。”
……………………
天黑,房里没有点灯,翠生光着脚丫坐在床头,低头看着青石地板上的月亮影子入神,不知道是怎么摸回来的,只觉得那只钟磬已从长阶尽头移在了自己心里,时不时敲一下,沉重而悠长。
脑子里除了嗡嗡的回声似乎就没有别的了,不点灯也不觉着暗,不穿鞋也不觉着凉,不吃饭也不觉着饿,不睡觉也不觉着困。
三个,五个,八个脑袋,一个个拱在门口,一脸的关切。
翠生向他们笑了笑,翻身便睡下了。
明日便是二试,哪有空想别的?
第二日,翠生天没亮就来到了空场,站在长长的青石阶梯下,一动不动向上望着,几股晨风打北边吹来,头天那身白衣裹着瘦瘦的身子,飒飒作响。
半黑的天色,鸦雀无声。
钟磬不在了,药壶不在了,他也不在了。
直到弟子师傅陆续来齐,翠生标枪似的身子才淹入了乌泱人海。
各院弟子已分阵营站好,四个方块,嘈嘈杂杂。
原先空旷的广场又复立起一架高台,平整巍峨。
翠生站在天玄的人堆儿里,四面八方的视线灼灼地从人缝里打来,他恍若不觉,面上不见一丝惊澜。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真是冷皮冷脸。”然后是几个脑袋上下晃动,点头。“要是我,早不管是七试还是八试了,先追出去再说。”一人嗔道。
“哼!他们天玄院这次憋着拿头一呗。”
“不管怎么说也是打小长起来的,怎么都看不出伤心啊?”
“可惜了云翡,平常净跟着他屁股后面打转……”
七七八八的议论清晰刺耳,内容愈见不堪。不一会,天玄弟子便与其他三院吵作了一团,吵虽吵,却也未见一人来理会他。
翠生安静如昔,作凝神状,静静倾听阶上朗声宣读的二试规则。
其实他一个字也没听见,因此,当阶上洪亮的声音叫到他的名字时,不由一阵恍惚。
抬眼看台上,四方的台面,彼端已站了二人,正挑衅似的向自己笑。
看看周围,四院各据一方的阵仗什么时候被打散了?
刚才立着的一片脑袋此时矮了一半,或蹲或坐,身上带伤,面上挂彩,一个个嘴里吸着凉气,苦丧着面孔;剩下的一半虽然站得直溜,却都盯着自己。
长戚的声音适时地钻进脑中,虽然细若蚊语,但此时翠生脑中除了不时敲一敲的钟磬之音,再无他响。吓着了似的,浑身一震,再迎上天玄长戚那头颇含深意的眼眸,深吸一口气,跃上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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