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 作者:莫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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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静啊,快进来啊。”
男人就是许和安的弟弟许和静。我惊讶的望着他,即使已经从照片里看到他这些年来的变化,然而亲眼所见和照片毕竟不同,这,这真的,真的是……
——物是人非。
可惜许和安不能亲自来领悟这个道理了。
许和静放下手里拎着的肉、菜,他脸上还带着沉静和略为悲伤的情绪,轻轻的说:
“妈,大哥他……”
“嘘!”
许和安的父亲听到了开头,就神情的紧张的冲上来说:
“不要在岩岩的面前提他!”
我有些好笑,这个老头竟然草木皆兵到这种程度,原来同性恋是一种听都会传染到的疾病吗?
许和静脸上有些无奈,显然很了解父亲的性格,把岩岩从母亲的怀里抱下,转递给父亲,就拉着母亲到了一旁继续问:
“妈,你总该和我说说大哥是怎么回事吧,还有爸,你也不劝劝他,人死为大,怎么到现在还,还这个样啊!”
现在才是纯然的悲伤时刻。父亲带着孙子去了别的房间,母亲的眼圈于是红了,哽咽的说:
“你大哥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我和你爸去的时候就已经火化了,我们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许和静也发出了抽噎声。我以为他已经淡忘了对许和安的记忆,却没想到原来还有很深的感情,也是,这可是至亲的亲人啊。
他们的母亲带着最后的儿子去了那个被锁了的房间,带着他看了那张带着褶皱变形了的遗像,还那个灰扑扑的青花瓷骨灰盒。接下来又是伤感的时间,我索性背过身来,只听到身后有跪下磕头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哥”。
我对许和静的印象迅速变好了。本来,我是没那么喜欢他的。
我在没有存在的脑子里过了一遍稀薄的关于许和静的记忆,想许和安父母的地方也过不下下去了,打定主意跟着他,去他家看看。
我的时间就这么少,无所谓遗憾不遗憾的。现在我只想都看看,不是给我,是替永远活不过来的许和安。
许和静在这里住了一晚,我则飘出窗外,看这陌生城市的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炸小肉丸亲的手榴弹,么!
谢谢大家理解和支持!其实你们有没有觉得,一个星期比10天更顺口?不过鉴于七章不够3万字,不能在专栏里显示为草,我就不得寸进尺了啦~三十天确实找不出内容来填呢。
☆、第〇七章
许和静带着岩岩回了他的家。
他的妻子十分漂亮,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的迎着他,又在看着他的哀容时,及时的收敛,轻声问:
“爸妈回来了?”
“嗯。”
他们把岩岩放到自己的房间让他自己玩,许和静的妻子拉着他去了卧室。许和静在那里又哽咽了一场,才擦干眼泪对妻子倾诉。
他说了对父母如此对待死去的哥哥的态度的不忿,说了对哥哥的怀念和知道他死讯时的悲伤,又说了他小时候。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许和静是这么的喜欢他的哥哥。
他说许和安小时候很疼他,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留给他,还说朋友都很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哥哥,因为他长得帅,性格又好。他说了很多类似的话,满满的温暖,那些事我试着在记忆里找,都只找到一片模糊不清的混沌。
我明白,对许和静珍贵异常的记忆,在许和安那里则是没有刻意记住的小事,他以为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弟弟,却其实已经付出了很多。我是不是应该感动的说一句,啊,这感人的亲情?
而许和安却已经死了,他死之前,只以为弟弟和父母一样,对他异常厌恶。
我看得出,许和静和他的妻子十分恩爱,他们的孩子岩岩,也是一个好孩子。在这样的楷模家庭的示范下,怨不得他们觉得许和安是个十足的异类。许和安也曾自问过,为何不是别人,却偏偏是他,性取向这样有问题呢?他的性格由不得自欺欺人,因此明白后就更加难过。
到后来他才想开,假如性取向的两端是注定比率的,不是对的就是错的,他只是恰巧为错的那方,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他若是对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正因为是错的才这样纠结。他为此看了许多书,还差点陷入到哲学的深渊里,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还好他及时的挣脱出来,不去想那些虚无的东西。
他很少去过同性恋酒吧和聚会,也没有和陌生人约过。他对同性恋的嗅觉,也是十分迟钝,或许是真没遇上过几个。能和安成在一起,也是十足的阴差阳错,而现在安成已是过去,我也不必再回忆他们的曾经了。
我不再去看许和静了。他们恩爱他们的,说到底,我和他们只是陌生人关系。今天是第七天,正好是一个周。
周而复始的一个周,在今天,我还有三天时间可活。我还想去许和安出生的城市看看。
其实想一想,我没必要这样做。我以为我是替许和安做些什么,可许和安早是没有思维的死人,他不需要我替,也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可我还是想给他做些什么,就算我做这些什么用都没有,只是宽慰我自己。
也许,是因为我从那些雷同的记忆里,越翻阅越就了解他,越了解他,就越心疼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美颜倾城否。的地雷,想一下,我们真是认识好久了呀。
☆、第〇八章
许和安曾经很自豪自己出生于这样一座城市:夏天不十分热,冬天不十分冷,有山有水还有海,哪怕并不是发达城市,也足够满足了。
但是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后,他就极少会去回想了,然而每晚梦中,还是忍不住又回到梦里。
许和安的睡眠质量并不好,每晚都会大段大段的做梦,虽然并不是什么噩梦,可醒来也够他怅然所失的了。每次他的梦里都有海,他时常会梦见发海啸,淹没整个城市,然后他四处奔逃,或者梦到水,然后水都是会到海里去的;再或者,他梦见自己掉到了海里,在里面浮浮沉沉,陷了进去。
可这些都不是噩梦,是美极了的梦,梦里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司空见惯的嬉笑,好像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掉到海里,也不是一片全黑和呼吸不上来,反而是瑰丽多姿的海底世界,和醒来总记不太清的脑洞极大的剧情。可以说,许和安是极为享受做梦的。若是梦里只有这些,他便巴不得常常做梦,甚至想不如到梦里去生活好了,因为在那里他无所畏惧,甚至可以随着自己潜意识的想法而有着奇特的能力。
但他有时会梦到自己的父母,梦到弟弟许和静,还有那些亲人,这就不能使他愉快了。因为在他的梦里,那些面孔总的狰狞可怖的,在逼问他,蔑视他,而他心里则充满着无处诉说的苦楚和怨愤,想要发泄,想要愤怒,却偏偏在梦里只能沉默。做了这样的梦之后,他一整天都没法有什么好精神,胸腔里充斥着到处逃窜的气,让他想不顾一起的怒吼:凭什么,凭什么!
他没法再说自己爱着这座城市,爱着这座城市的人们。可是不光是我,连他自己都知道,就是爱,就是爱的——毕竟,这座城市这么好,这么美。
而我现在,就在我们共同心心念念的城市,就在这里,在看,在听,在记住,在回想。
清晨的时候我到了这里,无视道路的往这走,然后一路向东,停在海边。海风呼呼,海浪啸啸,我干涸的双眼有流泪的声音。我从许和安的梦里听过很多次这样的声音,可那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有些失真的画面和声音,完全不如如今这般真实。
尸鬼不知疲惫,我沿着海岸线开始走。阔别多年,海还是那个海,没有任何变化,有变化的是沿海地区,那些建筑那些风景,变的太多,但我仍能借着许和安的感情,去分辨这是哪一片海域。
我兴致勃勃的下海,就算海水从我身上无障碍的穿过。我附在海风筝上,一直飘到了很高很高。我没有交门票钱,就跟着玩那些游乐设施,那是小时候许和安父母不愿意带他去,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看着的世界。
我跟着去玩碰碰车,坐在车头上哈哈大笑,然后突然他们的车都到时间了,都停了,都走了,于是整个碰碰车场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不是人的东西了。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了孤独,却只觉得啼笑莫非。
我再一次感到真心疑惑。为什么不是许和安变成鬼了呢?为什么不是他能以另一种形态存活呢?他可以继续去看去听,像我现在干的这样,亲身去体会。我不是他,我做的对他没有意义。
若他是我就好了。我从车头上坐下了,慢慢的走到一边,翻检着属于许和安的记忆,靠那些来回忆他。
我在海边依依不舍,舍不得离去。从清晨到傍晚到深夜,我一直在这里注视着海。我没法做梦,不然也想试试看我梦里的海是什么样——这可真叫我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能写出来的越来越少,感觉自己已经被磨的枯竭了。不过还是求下作收吧,戳我名字进专栏收藏即可,快破千了呢。
☆、第〇九章
在许和安在这个城市里度过的十多年里,他搬过三次家,这三次家,似乎也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迁,可是不论搬到的新家有多好,都无法使许和安感到激动。他不讨厌变化,也不讨厌新家,可是他讨厌那种被人从熟悉眷恋,象征意义强烈的“家”中赶走的感觉。
第一次,他住在父亲的宿舍楼里,那时宿舍楼都以家庭为单位居住,不是那种电影里常见的筒子楼,他那个城市里还真的没有这种浓厚时代气息的建筑,就是普通的宿舍楼,一小间一小间的,没有独立卫生间,两个大人加上一个婴孩,倒还没有那么挤。
许和安父亲的单位,是个大工厂,家属院里之前都是平房,许和安父亲去的晚了,所以只能住宿舍。然后平房拆了一排,盖起了楼,他们家接着就住了进去,许和安才刚刚记事,十分敏感,搬家后好多日子都在嚎啕不停,惹着他母亲说,“这孩子真是不好养。”
许和安对这次搬家几乎没有印象了,我只是结合着他后来知道的和他记忆里的碎片才拼出来的。他们在宿舍楼里还拍了一张照片,背景老旧,父亲母亲一脸严肃,而他伸出手朝镜头抓着,欲哭不哭,那样子又好奇又可怜,只是这张照片恐怕早就没了。
第二次搬家,是因为剩下的平房也都扒了,又盖上了新楼,新楼条件好很多,而先盖的老楼因为他们家住的是一楼,总是潮湿阴凉,所以商量着再搬。许和安却万分不愿,一楼有个院子,里面堆着一堆建筑用沙,上面总是干的,下面总是湿的,他的想象力和耐心让他玩了很久很久都不腻。他正在上小学,不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当然,他的意见是不中用的,他还是搬到了新楼。
后来他有想过,搬家其实是大事,可是他怎么搬了两次,都在一个地方来回绕圈呢?从他小时候,就看到这丁点大的地方,他日久生活的地方,不断的起变化,因着楼就是在院里盖的,所以他看足了这过程,从拆,到挖地基,很大很大的绕圈坑,可以在里面捉迷藏,还有来来回回的大卡车,悬挂在能爬上去的吊车……他一面觉得新奇,一面觉得恐惧,而他都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第三次搬家,总算搬到了别处,彻底换了环境。住久了肯定会习惯,可习惯之前却总有陌生感和格格不入感,这种感情悄无声息,可总是存在,他也什么都不说。
这第三次搬家,就是他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后一次搬家了。他离家之后,没少再搬,搬的就只是房子,心里明白,不再感触。
我挨个去看许和安曾经住过的那些“家”。宿舍楼还没变,只是重新翻新装修了,变成了单身宿舍,一个房间住四个人;老楼外面架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线路,似乎总是在改造;在它后排的那个楼也重新刷了一层漆,都住上了不同的人。最后那个变化不大,里面似乎是空着的,没有住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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