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银荷愣愣看着，在她身後，她的贴身仕女低着头，面上哀伤。她一手拿着雨伞，一手则抱着熟睡的女婴。婴儿的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绿光，这表示，她是下一任的木之力持有者。
    苏银荷的脸早已被雨水打湿，她眼眶泛红，一滴滴泪水从眼中流出。苏银荷忍了又忍，最後终於还是忍不下去了：“啊啊啊——”
    苏银荷跪坐下来，嘶声大哭，双手疯狂的捶着地面，把地面打出几个小窟窿，手也流血。但不管手如何感到痛楚，这些，都比不过内心那难以言喻的痛。
    ※
    泪水滴落在地板上，苏银希按着胸口，揪紧。他跪坐在地，吴靖也跟着他往下滑，闭着眼，神色哀伤。
    “…哇啊啊……啊啊啊……”苏银希不在压抑自己，大声的哭了出来。他很清楚，他明明很清楚这天迟早会来，但真正到来时，他仍是难以承受住失去亲人的痛。无法忍耐，只好放声大哭，把心里的悲痛全哭出来：“啊啊……银叶……银叶……啊……”
    吴靖紧紧抱住悲伤的人，心里也很痛。那种痛，就像是自己照顾多年的孩子突然走了，那种难以承受的痛楚。
    这一刻，苏银希放纵自己哭好久，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等他勉强停止时，阳台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层厚雪了。
    握紧身旁人的手，苏银希满脸是泪的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人头靠着他的肩膀，头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知道现在说出来，是徒增伤感，但，却不得不说。
    “…阿靖……”苏银希哽咽出声，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道：“我…必须回去了……”
    睁大双眼，吴靖愣愣的看着被泪水染湿的地板，他缓缓闭上眼，一行清泪无声落下，落在被染湿的地板上，消失无踪。
    “……嗯…”
   

第98章
    ‘…我……必须回去了……’
    是啊，必须回去，家族的责任，岂是说放就能放的。但……
    明明，明明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但为甚麽实际听到了，心里还是这麽痛？
    下着雪的天际暗下，屋子里阴暗一片，没有人开灯，也不会有人。苏银希和吴靖背靠背坐在地上，谁都没有说话，屋外零星的光和白雪，成了唯一的颜色。
    “铃铃铃…铃铃铃……”客厅的电话响起，由於都没人接，电话直接跳到留言状态，小昱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喂喂？银希，阿靖，我是小昱。我想和你们说，我今天上工，需要轮班，晚上不回去了，就这样，掰。”
    “嘟嘟嘟……”电话切断的声音响着，片刻後自动挂断。期间，苏银希和吴靖谁也没有动作，就这样被对彼此坐着，无言亦无语。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都已经暗下来了，也很安静，若仔细看表的话就发现，他们已经保持这样的坐姿好几小时了，都已经过整点十二点了。
    吴靖头低低的让人看不到他此刻是什麽表情，苏银希则仰着头，过长的浏海遮住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眼中此刻带着怎麽样的情绪。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谁也不开口，是无法开口，还是不知要如何开口，无人知道。
    那之後又不知过了多久，保持同样动作的人终於有点回应，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低着头的人：“银希……”
    “…………”
    “我，会让你回去的。”吴靖缓缓转头，带着水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背对他的人，哑声道：“在那之前，我只求你陪我最後一段时间……”
    放在腿上的手猛然握紧，苏银希被浏海遮住的眼睛睁大，好不容易退去的红色再度出现。苏银希眼眶再度泛红，咬牙，死死忍耐。
    求，这个字，不管是苏婴还是吴靖，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吴靖说出这个字，而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还是他留在这的最後一天。当他和吴靖说他必须回去时，他是用怎麽样的心情听，用怎麽样的心情来回覆他的？苏银希不敢想，对於吴靖的话，也不敢回应，因为，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等了许久都没得到这人的回应，吴靖抬起的头又慢慢垂下去，转身背对他，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夜无眠的坐了一夜，直到清晨时，吴靖才有了点动静，他缓缓站起身，维持低着头的样子，缓缓往房间走去，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苏银希仍是保持原来的坐姿，只是仰着的头慢慢垂下，一滴泪水，无声落在放在脚上的手。
    早上九点钟时，一整晚都没睡的小昱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到家，打开门，正要说我回来了，但屋子里难以透气的气氛却让他把话全咽回去。
    怎麽回事？
    脑子快睡着的小昱找回了一些理智，他把鞋子脱了摆好，缓缓往客厅的方向走，边走边小声喊：“银希，阿靖，你们在吗？”等了会儿都没回应，小昱眉头皱了下，喃喃自语：“没人应声，出去了？”
    走到客厅，小昱正要在喊喊看的时候，当他看到窗帘前面有个黑影时，吓的把话全咽回去。小昱如临大敌的死盯着那个地方，心里直想那是什麽东西，他小心的往那移动，想看看那到底是什麽，可当他认出那团黑压压的东西是什麽的时候，他愣住了。
    “……银希？”发现那个人是苏银希，小昱在他身旁蹲下，道：“你怎麽坐在这？外面在下雪，就算你不怕冷，但这麽早坐在这会感冒的。”手刚碰上他的袖子，小昱被触及的冷感愣了一下，好冰…
    “银希你在这坐多久了？身上好冰！”小昱急忙要把人扶起来，但苏银希却始终没有动静。拉不动反而跌下去，小昱索性不拉他了，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担心的问：“银希，你怎麽了？脸色这麽难看。还有，阿靖呢？他去哪了？”
    “……他在房间。”一夜没说话人开口了，但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沙哑。小昱一愣，正要说话，苏银希却早他一步开口：“……我和阿靖，都需要冷静一下。”
    嗯？
    小昱微微蹙眉，顿了顿，才试探性的问：“你们…吵架了？”
    苏银希没有回答，他缓缓转头去看小昱，看着眼前人看到他红肿眼睛时的惊愕表情，轻声道：“…小昱，我……要回去了。”
    “什麽？”小昱愣住了，脚一软坐了回去。这回，小昱也沉默了，只是他沉默之後，强行把心里想哭的冲动压下，深吸口气，道：“什麽时後？”
    “……今天。”
    “这麽快！”小昱惊了一下，接着想到什麽，他急忙往吴靖房间的方向看过去，然後又看着低着头的苏银希，声音微颤地开口：“…那…阿靖他，他知道吗？”
    “……知道。”这是苏银希最痛苦的一件事。
    “…怎麽这样……”小昱也懵了，他呆呆着坐在原地，咬牙把泪水忍回去，因为他知道，有个人会比他更难过。
    深吸口气，小昱压抑的开口：“…阿靖他，可有说什麽？”
    “……他求我陪他度过最後的一段时间。”
    “你答应了吗？”
    苏银希握拳，下颚紧绷片刻，痛苦道：“……我，没回答他。”
    “什麽？！”小昱跳起来了，他拉过苏银希的衣领，怒道：“你居然没回答他！你这家伙，你难道不知道他没等到回应会很难过吗！”
    “我……”苏银希咬牙，忍不住，他流出泪水哑声道：“我……不敢回应啊……”
    “什麽？”小昱愣了。
    “我不敢回他，因为，我怕我最後会忍不住留下，放不开手……”苏银希把内心的恐惧说了出来。是了，他不敢回应，因为他怕自己会无法下定决心离开，但家族的责任岂能下，到底该怎麽做，连他自己都……
    “你……”小昱简直不知道要说什麽了。愤恨的把手放开，小昱抹把脸让自己冷静，深吸几口气，道“那阿靖他後来怎麽了？”
    “……不知道……”苏银希把脸上的泪擦掉。
    “不知道？！”小昱简直要抓狂了，他拉过苏银希，怒吼：“你居然说你不知道？！你这家伙，到最後还是这麽不负责任，你有没有想过阿靖会怎麽样啊？你……”
    “喀…”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小昱一愣，说了一半的话顿时没了。他和苏银希同时扭头看去，就见吴靖一身外出的装扮，站在房门口，面无表情看他们，如果忽略掉那双有点红肿的眼睛，他看上去简直和平常没两样。
    但就是这模样让小昱感觉很不安。吴靖平常已经够没表情了，现在苏银希又突然要离开，看着他那模样，小昱反而希望吴靖可以哭出来，发泄出来总比压抑在内心好啊。
    “阿靖……”小昱开口，吴靖看看他，道：“你回来啦，小昱。”
    “嗯……嗯。”
    “工作一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吴靖淡淡说着，然後看着苏银希，道：“去换件衣服，和我出去。”
    “阿靖……”苏银希不知该如何开口，吴靖看他一眼，转身：“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脚步不停的走了。
    苏银希愣愣的站在原地，小昱见他那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在他小腿很狠踢一脚，小昱微怒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可是……”
    “什麽话都别说了。我知道，阿靖这是想送你一程，如果你连这都不答应，我可不会原谅你！”伸手推他一把，小昱说：“快去！”
    深深看着小昱，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这一出去就不会回来了，他握住小昱的手，道：“兄弟，你要多保重。”
    “会的。”吸吸鼻子，小是拍拍他，轻声道：“好了，快去吧。至少最後别留下遗憾。”
    “嗯。”重重点头，苏银希回到他和吴靖的房间去换衣服了。
    小昱看着他进去换衣服又走出来，送他到门口，挥手。
    苏银希对他深深一笑，挥挥手，转身走了。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小昱吸吸鼻子，带着哭腔的说：“我会想你的，兄弟。擦掉泪水，小昱走到栏杆前往下看，看着吴靖站在雪地里的单薄身躯，泪水流出。
    现在，苏银希才刚走他就这麽难过了，那吴靖这个当事人呢？他的心里肯定比他更难过，毕竟，是喜欢的人要离开啊……
    ※
    缓缓走出大楼，当苏银希看到吴靖站在雪地中，背对着他的身影时，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苏银希拼命忍回去，吴靖都没哭了，若是他哭出来，那个人会无法承受的，他不能，不能再让他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