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永世 作者:子夜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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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呆住,等到反应过来话里头是什么意思,才知恼怒。
“那…那个,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百善孝为先,父母之恩大于天,你懂不懂?”吕父指着莲起骂,见莲起态度完全没有松动,转头指向吕四曲,“看看你,在外面都跟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难怪你连一个大你四岁又不贞节的女人也想娶,还学会忤逆父母,连合外人欺侮你的父母,你不怕天打雷劈啊吕四曲?”
吕父说的时候词顺理正的,说完见吕四曲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搭腔也不认错,态度就弱下来,吞了口口水,吸足气,想再开口,又不知道该说啥才好,最后只好朝吕二哥使了个眼色。
吕二哥忍不住舔舔唇,他觉得有些紧张,口很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身材娇小,只会唯唯诺诺,听话好哄的弟弟,如今却变得这样有主见,甚至连被父亲指着鼻子骂不孝眉头都不皱一下,脸上一点惭愧紧张之色都没有。
吞了一口口水,目光落到正在掉泪的娘身上,是啦,虽然他这个娘,家务不能做多少,赚钱帮忙不上,在家里也说不上话,但他这娘会生孩子,会哭,眼泪一掉总能教姐姐、妹妹及吕四曲心软。
吕四曲娶不娶妻,吕二曲一点都不关心,家中长辈早就不把家族兴旺之事寄予吕四曲身上,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秋闱他已经考了三年了,若是今年让他中了解元,那他就要上京赶考春闱,家里是纵有钱让他赶考,必也是苛苛减减,说不定给他的钱只能让他睡大通铺,他可不想这样,他想要住京城最大的客栈,上最有名的酒楼吃饭,他要结交京城权贵,他要当官,他要娶偏房妾室,各个要美的像眼前的美人一样。
“四曲,爹和娘也是关心你才会这样着急啊,上次爹和大哥来找你,你不肯回去,你都不知道娘为你掉了多少眼泪吶,爹和娘不希望你娶那女人也是心疼你,你看你,年轻有为的,何必去娶个已经不清白的大龄女子?爹和娘只是怕你涉世未人让人骗了,到时人财两失。”
吕二曲这话一出,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莲起就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傅敬尧扯了扯莲起的袖子,莲起还是收不住笑,有些口齿不清的说:“我现在才搞清楚那些人找吕四曲做什么,敢情是贪吕四曲的银子吶,快要笑死我了,他们把吕四曲推上山神庙活祭,这不就明讲着不要吕四曲这个亲人了,可现在见吕四曲有钱,又想衔着亲情的名义来威胁吕四曲,这不是笑死人吗?连山里的牛羊狼鼠都不会这样,他们怎么这样呢?凡人不是最爱说礼义廉耻一堆教条吗?他们咋一点羞耻心…。”
傅敬尧忍不住捂住了莲起的嘴,吕四曲的脸色不比吕父、吕母及吕二哥好看,因为他知道莲起说的话是真心的,因为知道莲起说的是真话,所以才会维持不住表情,要一个人承认自己不被亲人所爱是多么回难的一件事。
“娘,你还记得我被抓去献祭前一晚你说了什么吗?”
吕母抬头,脸上只有慌张,只是不知道吕母的慌张无语,是因为之前种种让她慌张的讲不出话,还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答案而慌张。
“你说,你下辈子会好好疼我。”吕四曲已经含泪的眼睛对上他亲娘的,“娘,虎毒尚不食子,可你们却让人拿我去当活祭品,既然如此,你就当四曲儿已经死在山神庙里了,娘,如果你心底真有儿子,下辈子,请别再让人把儿子抓去祭山神了,我很害怕。”
吕四曲话一出,吕母的眼泪突然停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吕四曲,好似看到不认识的人,她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孩,这才发现眼前的人跟记忆里那个四曲儿差了好多。
她是千金之女,虽为庶出,但仍是千金之女,身边有随伺丫环,后来父亲和大姨作主让她嫁到吕家,吕家人让她下厨操持三餐,让她跟着姑嫂仆妇蹲在井前洗衣服,冬天不到,她的手就冻的出血,后来她怀孕了,她底子弱,差点流产,她躺在床上养胎,那时她真想一辈子都怀着胎,嫁到吕家后,她从没有一天睡饱过。
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大夫说她底子不好,让她养个两年再生,可公婆不肯,她不敢让公婆不高兴,她没喝大夫给的抑孕药,不到一年又怀,这次还是个女孩,她的身子更弱了,甚至弱到没有奶水,孩子一出生就让公婆抱走,她连换个尿布都不用,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梅树,遥想以前她娘亲腌的青梅,那些卧床的日子吃用虽不像在家里好,但至少她不用再蹲到井前洗衣服了。
接着,接二连三,她生了五女四男,其中一个女孩甚至还没出娘胎就让人给订走,这些事,她都知道,知道归知道,但这些事在她的心底并不那么深刻,在吕家人眼里她就是个身子弱的千金,她也这样说服自己,她身子弱,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主,她只想看着青梅树回忆着她未出阁时那段美好的日子。
二妞被逼冲喜的事她知道,之后被再嫁痴儿的事她也全都清楚,四曲儿祭山神的事公公也跟她说了,听的当下她也觉得不妥,可是婆婆说,二曲要娶妻,要起新房,如果没有祭山神庙赔偿的那份钱,就要辞退家里帮佣的老妇,婆婆话一出,她的手突然痛了起来,十多年前手冻裂了还要洗衣服的记忆上涌,她赶紧点了头,她害怕,她真的害怕,那种从天未亮忙到天暗了还不能沾床的日子,她想都不愿想。
从来没有人怪过她,她也这样安慰自己,可现在,她的儿子,那个总希望她身体赶快好的四曲儿,却对她说虎毒尚不食子,要她真有心,下辈子别再送他祭山神,他会害怕,她从没有想过这些,总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她身子弱,都体谅她身子弱的。
吕母神情恍惚的站了起来,她伸手想摸吕四曲,吕四曲别开了脸,吕母看着落空的手好一会,突然尖叫着“我要回家,他不是四曲儿,他不是四曲儿,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累了,我胸口好难受,我要回去,我要躺着,我要躺着,我…要…回…去…呜。”
吕母夺门而出,吕父转头看着吕四曲,发现吕四曲面无表情,也只能忿忿然跟着走了,只有吕二曲看了吕四曲,又看了看门外,再转身看向吕四曲,腆着笑道:“四曲啊,当初要让你去当活献品的事二哥是不同意的,可二哥人微言轻做不了主,你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连二哥也气喔,你心情不好,二哥先回去了,你啥时成亲?二哥来给你主婚,成亲嘛,男方家里没个人不好看的。”
说完,又不死心的盯着吕四曲瞧了好一会才走。
☆、你以后也要娶妻的吗?
吕二曲一走,傅敬尧马上吃痛的用力甩手,甩了好几下,看了一下手心,没破,但有深深的齿痕,还是好痛,傅敬尧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握紧被咬的那只,弯着腰,把再只手抵到大腿上,身体绷的紧紧的。
“看你以后还敢捂我嘴,再说,我说的是实话,你捂个什么劲?要捂,你也该去捂那三个人的嘴。”
莲起说完,发现口有点渴,一拿起茶壼,又发现里头一滴水都没,举起茶壼想让吕四曲去煮水,这才发现吕四曲仍呆呆望着大门,目光的方向,便是吕家人离开的方向。
莲起走到吕四曲身边拍了拍的肩,“别看了,你成亲那天我跟傅敬尧给你主婚,犯不着给那些不知耻的下跪。”
吕四曲听了莲起的话笑了,也拍了拍莲起的肩说:“是啊,咱上街做衣服去,给你们俩都做套大红喜衣,四天后好为我和玉真主婚。”
傅敬尧看了也跟着笑,可那被咬的掌心还是火辣火辣的发疼,忍不住又甩了两下。
日夜赶工,房子总算赶在三天起好,就着原有的屋形,又多加了两个房间、厨房和浴沐间,吕四曲花了大钱让人在地窖上做了个红铜大门,门上还有个像山神庙门上的乌铜大锁,当着傅敬尧和莲起的面,吕四曲把钥匙交到傅敬尧手中,吕四曲说了,最好的皮子他都没卖,全锁在地窖里,地窖里还有博敬尧找到那只已现人形的人蔘,以后他是有老婆有儿子的人,有了牵挂便会有私心,钥匙不在他身上,便会断了他的妄想,他们兄弟情才能长久。
莲起点点头说:“你倒聪明,看得透。”
傅敬尧一语不发收下钥匙,握拳击了吕四曲胸口一下,吕四曲笑了,反手也给傅敬尧一拳,莲起跟着给傅敬尧一拳,大叫“吕四曲又没做错,你打他做什么?活该你挨打。”
当晚,傅敬尧把欠条和银子拿到莲起面前,莲起点了点,才把东西放到礼盒里,隔天便是吕四曲的大喜之日,盒子里的东西是傅敬尧和莲起备的贺礼,自从莲起暸解到银子的重要后便嚷着要管银子,傅敬尧索性把所有的银子都让莲起管,没想到莲起还真有模有样的管起帐,不仅自制了个帐簿记帐,甚至还买了个小算盘。
看到莲起别在腰上那小算盘,傅敬尧就想笑,人家是大商铺的掌柜才会随身别着算盘,因为要算的帐多,使自己惯用的算盘才顺手,算的快又不出错,他们家一个月赚不到十两银子,要算盘做什么呢?
令人想像不到的是,吕四曲成亲当天吕二曲真的来了,人一来就往厅里主位上坐,还支使着从大杂院里来帮忙的人倒茶拿果盘,严然就是把自己当长辈,样子好不威风。
吕二曲来的时候,吕四曲迎娶去了,莲起拉着傅敬尧跟着去看热闹,傅敬尧原本不肯,想着家里必须有个人坐镇拿主意才行,可莲起非要跟去,还说傅敬尧不去,他就自己去,傅敬尧那有可能让莲起独自一人,也只好跟着走。
吕二曲在吕四曲家里作威作福的时候,傅敬尧正跟着莲起一起跑的上气不接下,拚命的要赶在吕四曲回家前赶回来。
“就跟你说别去看热闹,你看现在好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去,帽兜拉好,被风吹开了。”
莲起拉紧了帽兜,转头对傅敬尧伸了个舌头,更大步的跑起来,一边喊一边大叫,“傅敬尧你是十五岁还是五十岁?整天囉嗦唠叨,跑的有气无力慢死了。 ”
其实傅敬尧跑的不慢,但莲起跑的更快,所以莲起跑到吕四曲家里时,傅敬尧还差了快百步,莲起一进门看见吕二曲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偏吕二曲还一副当家作主的样,见到他来,从主位上走了过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金丝卷芋球,脸上漾着邪笑向他说道:“美人怎么跑的全身是汗啊?要不要喝口酒,吃点点心呢?”
莲起看见吕二曲的样子,之前不好的记忆都涌上心头,情绪一来,手一挥,吕二曲直接飞出门口,落到百步之外。
傅敬尧本拚了全力往前跑,不想身后突然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声音大到他想忽视也难,疑惑的往回走去,不到十步,赫然发现躺在地上的居然是吕四曲的二哥,瞪着眼,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莲起由小渐大出现在眼前,待跑到傅敬尧脸前,莲起笑盈盈的说:“我法术恢复,我会使法术了。”
傅敬尧一听马上裂了嘴笑,莲起法术消失的事他一直很介怀,只怕是什么不好的征兆,但吕二曲的身影又出现在视线里,傅敬尧马上收起笑脸沈着声问:“他这样是你使法术弄的?”
莲起得意的点点头,“是啊,不就跟你说我法术恢复了。”
傅敬尧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抓住了莲起的手臂,“你在大家眼前使法术?你不说要得大道成仙不能害凡人吗?你怎么能在大家面前使法术呢?你该小心一点的,你…。”
“傅敬尧,你越来越囉嗦了,我法术会失效是谁的问题?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你囉嗦个什么劲?”
莲起嘟着嘴,心头甚是窝火,他刚真的以为傅敬尧会跟他一样开心,连法术都忘了使,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想着,想着,莲起心越来越堵,气越来越高,他以为傅敬尧会懂他的兴奋,会懂他的欣喜若狂,虽然他的骄傲不容他说出口,可是莲起还是在乎的,有那个妖不会法术呢?他不会烤红薯,不会做草鞋,不会煮饭、炒菜,那些他可以说他是妖,所以他不必要会,但法术是每个妖都要会的,他怎么能不会使法术呢?
连个法术都不会的他,到底算什么?
“莲起,我不是怪你,你法术恢复了我也很开心,可我怕你被人发现了。”
紧抓住莲起的手,傅敬尧指节泛白,手指生麻还是不敢有一点松懈,一开始是因为紧张,现在是觉得如果他一放开,莲起恐怕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用力甩了甩手,发现甩不开傅敬尧的手,说不上开心或是不开心,只是觉得烦,跟凡人在一起总是有那么多规矩,这样也错,那样也不对,时时责备他不懂事,却又时时希望他多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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