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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尾传奇之空宅记 作者:E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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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或是因为之前朱红等人与那荷塘之鬼遭遇了,这半夜他便不敢再弄风波,县衙之中极为安静。朱红在各处并未见什么古怪。先去了县令书房,又再去花厅,未曾找到陈年案卷。随即心头一动,便去了东墙之外的县丞衙与西墙之外的主簿衙。
    周宝中和陈鸣山都不住在这县衙附近,故而两处空置已久,县丞衙中堆满了家具什物,而主簿衙中有五六个大柜子,里面正是永安县历来的各种文书、案卷。
    朱红大喜,忙细细地查看起来。
    此处因存放旧案,往日来的人极少,故而打理的衙役也不上心,只草草擦了些灰,那卷宗层层叠叠,杂乱无章,被蠹虫驻了不少孔洞。
    朱红颇有耐心,变出一簇狐火燃在半空中,只略施法术,便令那些案卷如有了灵性一般地在空中排列成行,她一卷卷地读过去,细细查找与秦县令相关的。
    这些案卷足有上百之多,且编排极乱,也亏得朱红修为甚好,不慌不忙,终于在其中发现了几卷。
    原来那几卷中有些是秦县令的批示公文,有些则是其失踪以后县丞等人调查审问的案卷,以及州府所送至的文书。
    秦真文在任一年中,所办的案子并不算多,大都为偷鸡摸狗的小事,稍大的也不过斗殴打架,哄骗钱财,最厉害的便是一桩yín妇杀夫和一桩错手杀人。大抵是永安偏狭,百姓安生,是以并不难治。秦真文的批文写得极简洁,且字也流畅秀美,令人一见便有好感。
    朱红又看了几卷,随即查到其失踪之事。
    秦真文失踪乃是雍熙二年六月初九,那日里他自睡在房中,清晨便不见了踪影。当时伺候的三人分别名为彭贵、秦兴主和孟徐,皆是跟随秦真文上任的家仆。秦真文失踪之后,三人因在案发当时轮值,则为第一嫌犯,被拷问无数次,最后便提往州府问审,同时上报朝廷。彭贵与秦兴主身上有伤,先后在路途中病故,唯有孟徐到了州府,却仍旧问不出名堂,只好看押在牢中。
    朱红又细读三人供词。彭贵与孟徐睡在下人房中,而秦兴主便如今日之赵老五一般,睡在卧房之外伺候。三人皆说是一夜安好,并未听到任何异响,不知怎地人就没了。连番拷问也直喊冤枉。
    又看县衙与州府的记录,当时周宝中与唐冲等人皆在,各自说了——
    那当日前后,秦县令正派人修缮后院,县衙周围极多的沙石水土。各个门口因为土木众多,极易留下足迹。然而将县衙上下细细搜遍,既不见秦县令的足印,也不见外人翻墙进入的痕迹。堂堂一朝廷命官在衙门里不见了,此事令朝廷大为光火,只能先认作畏罪弃官。但是陈鸣山等下属皆可证言,在秦真文任职之内,并无贪赃枉法之事,可谓不功不过的太平官。
    朱红直读了一个时辰,终于抓到了一些端倪:那便是这后院荷塘修缮,竟是秦真文自己所主持的。县内杂卷中有载:秦县令为永安苦夏,特自贴俸禄,将后院荷塘挖深,又建假山,辟作景致。
    朱红阖卷沉思:看来这秦真文果真是死在了衙门内,然而为何会将后院改作那般模样?是真不懂风水,还是另有隐情?
    再说黄九郎与胡五德这一头。
    永安乃鄂州下辖,黄九郎与胡五德只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便已经来在鄂州衙门外。他二人有心比较法力,都使出浑身解数。然而黄九郎神行之术毕竟精纯,还是早了半刻钟来到。
    五德额头冒汗,却见黄九郎折扇轻摇,一身雪衫纤尘不染,着实潇洒。五德心中一阵阴郁,口气不免败坏:“道友怎地不进衙门去,莫非还不会穿墙之术?”
    黄九郎笑道:“哪里哪里。小弟乃在此等候胡兄。朱红姐姐既然吩咐,小弟总不好撇下胡兄独自行事。”
    五德哼了一声:“那在下不也客气了。”
    说罢,默念一声,径直穿过了衙门的外墙,直寻那地牢而去。
    州府衙门的牢房比永安大了一倍不止,因需关押重犯,修得极为牢靠,看守也甚是森严。胡五德与黄九郎隐去身形,在牢中走了一遭,只见得碗口粗的木栏将这里分出了十数间牢房,长短宽窄各不相同,那陈年积气熏人欲呕,硕鼠奔走大摇大摆。黄九郎与胡五德细看牢中关押之人,个个灰头土脸,面色憔悴,有些新进的兀自啜泣,关得长久的蓬头垢面,脸上污泥没有一寸厚也有八分多,哪里看得清本来面目。
    胡五德叹道:“如此需得一个个找去,岂不费事?”
    黄九郎皱眉道:“这里的州官真乃酷吏,竟关了这许多人!不如抓个牢头来问话!”
    胡五德道:“你我现身,又惹麻烦,且略施小计。”
    黄九郎皮笑肉不笑:“小弟愿看胡兄的本事!”
    胡五德也不客气:“那便请道友去边上站一站。”
    他也不管黄九郎听着是否顺耳,身形一动,朝牢门而去。只见三两名狱卒正买了酒肉吃得正欢。
    五德轻轻往那方向吹了口气,便见狱卒们颠颠倒倒,酒意上头,一个个栽在桌上,不多时便鼾声大作。
    五德化为一个高瘦的官差,来在几人身旁,逮住了一个年纪最轻的,狠命将其摇醒。那狱卒醉眼朦胧,大着舌头骂道:“哪来……遭瘟的畜生,搅了爷……爷爷好梦!”
    五德粗声吼道:“猪臊油蒙了眼的!竟敢在当值的时候偷偷吃酒,可是想要挨板子么?且看看清楚这是何物!”
    随即便拿出一张纸晃了一晃,上面正是一方大印。
    那狱卒斗大字不识一个,只窥得红印如血,又见眼前的人穿了官差服侍,腰佩长刀,连忙陪笑道:“这……这位哥哥……瞧着眼生……却不知……”
    五德道:“俺是新来在此地供职的,往日在堂上听差,今日奉命来提一人犯,便是那永安秦县令失踪案上押来的一个?”
    那狱卒头昏眼花,听得模糊,却还是摸出了钥匙,道:“那……便请哥哥这头走……”
    两人一前一后往牢里去,那狱卒道:“关也……关了几年了……为何今日半夜提审?”
    五德唬他道:“永安新县令说是有要紧的进展,故而急需人犯问话。”
    那狱卒脑中仍是一片迷糊,在牢中打转了几回,似乎找不到要处。五德心头一阵不耐烦,斜眼看黄九郎,白毛狐狸只隐身一旁,暗暗发笑。
    五德忍不住恶声恶气地催了两催,那晕鸡似的狱卒连连答应着,终于在一间牢房门口站定,钥匙舞了几次才插进锁眼。打开牢门,里头有两人蜷在草席上睡得正酣。狱卒一脚一个踢醒了,骂道:“孟徐,你娘的……快起、起来……”
    那两人惊惶抬头,见狱卒面红耳赤、目露凶光地立在当门,不停地叫唤“孟徐起来”。最终一年纪大些的抬头来禀道:“差官莫打、莫打……那孟徐,不是已经死了么?”
    此话一出,黄九郎和胡五德皆吃了一惊。
    胡五德立刻冲进去,厉声道:“何时死的?因何而死?”
    那犯人见他凶神恶煞,忙道:“便是十日前病死的,已然烧没了。”
    胡五德又问:“什么病?你可看清?”
    犯人答道:“也说不出是什么病,只头颈有红斑,十指黑如鸡爪。起先以为是瘟疫,吓得我二人夜不能寐,然而过了几天也无事,只猜是他自己得了急症。”
    胡五德又问道:“那死的时候可捏了什么东西不成?”
    那犯人一脸茫然,五德不耐烦道:“打量我不知道么?此地有人身死,你们只恨不能刮干净那一身皮。说,从他手上可拿了什么东西?”
    两名犯人对视一眼,最终那年老的哆哆嗦嗦从墙角挖出一个东西,递与五德。定睛一看,原来是竟然是一粒拇指大的玛瑙珠,中间还有孔洞,一看便是一串中的一颗。
    五德收了珠子,喝道:“既然交出来,别的便不追究了,今日之事若再啰嗦给人知道,小心汝等狗命!”
    两名犯人点头如鸡啄米。五德转身出去,那醉醺醺的狱卒也锁了牢门往回走。只听他嘟囔道:“奇了,原来那孟徐竟死了么?这里……生人死人也来去得多了,竟……不记得。”
    他猛然停了步子,又道:“不对,俺想起来了!那孟徐是死了,黄阿六还特意上报了班头,哥哥怎地今夜还来提人——”
    话音未落,便觉着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此厥了过去。
    五德半拖半抱,将那狱卒重新放回一堆酒肉前。黄九郎在他身后笑道:“胡兄果然有手段,却不知明日这州府地牢之内是否会有鬼怪异闻流出呢?”
    胡五德冷冷笑道:“只需令这三人睡个囫囵觉,天亮便什么都记不清了。”
    黄九郎讨个无趣,干笑道:“如此的话,还是及时回去告知朱红姐姐为好……小弟先走一步。”随即便运起缩地术,倏地不见了。这番五德却不气恼了。他暗自摸一摸口袋中那颗玛瑙珠,便知自己此时即便脚程落后于那白毛的,也算占了先着。
    
    第九回 贪财清官变老饕 蒙冤生人成疫鬼
    
    仲夏时节,天亮得早,不过刚过卯时初刻,天边即有微光乍现。
    朱红依旧以玄真道姑的模样,在客房中打坐。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睁眼一看,角落里便有一个白毛的狐狸从半空浮现,落到地上化为素衣公子。
    朱红笑道:“九郎辛苦。”
    黄九郎拱手道:“劳姐姐挂心了。”
    朱红动也不动,只问:“此去鄂州府衙门,可有所获。”
    黄九郎道:“幸不辱命,果然如姐姐所料,那剩下的家仆孟徐身上,确有些古怪。”
    然而朱红却不急追问,却说:“五德现在何处?”
    黄九郎本有心抢功,见朱红这当口却突然提到那黑毛狐狸,心中不悦,脸上却不表露,只答道:“胡兄缩地术练得不甚纯熟,约莫还有片刻。”
    朱红点头道:“既如此,稍等即可。”
    黄九郎心头暗暗着恼,却也只好耐心等那人回来。
    不多时,五德果然现身。也不知是为何,他这一番角力虽然落后,却不如方才在府衙门外那般地狼狈。
    他向朱红问了安,朱红还礼,便让黄九郎继续讲。黄九郎心中窃喜,遂将孟徐十日之前身死之事说了,还有那人私藏玛瑙珠的一节。
    朱红嘉许两句,又道:“且将玛瑙珠给我看上一看。”
    黄九郎脸色微变,身形一滞,而五德却上前掏出了玛瑙珠,双手递与朱红。虽然他不说半句,黄九郎却好似被暗刺了一针。朱红点漆般的双目在玛瑙珠与那二人脸上转一轮,便已心知肚明了。
    她也是聪明人物,管得紧舌头,只将那珠子迎着光看了又看,再嗅了一嗅,皱眉道:“此珠颜色如琥珀,纹带细且分明,打磨得也极精致,可谓上品,然而却有尸气,当是明器。”
    黄九郎和胡五德吃了一惊:“那这孟徐是从何处得来的?难道竟然掘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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