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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 作者:海中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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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怅然若失

  段佩容被迫仰起脖子,难受的咳嗽,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断断续续道:“被人说中……杀人灭口么……”
  白月眯眼,眼中一抹杀气,他的却这么想了。
  段佩容心里默算,就在刚刚,天劫已过,他松了一口气,泛起一抹很浅的笑,艰难道:“我……帮你……度了劫……你还没……谢我呢……”
  白月恍然,松开手,段佩容重心不稳倒在床上,双手捂住脖子喘气。
  白月竖起耳朵,用灵气透过结界听着渐远的雷声,试着运气,刚度了劫,他必须沉睡七七四十九天恢复元气,醒来便是新的重生。渡劫之后,身子处于虚弱状态,他刚才一运气,差点现出原形。
  他伸手将那人扶坐起来,看着那人痛苦的咳嗽着,用手捂住嘴巴越咳越凶,血从指缝中流下。
  刚才段佩容不停地引导话题,不过是分散白月的注意力。这天雷和渡劫者好似磁铁,你心里越念着,这雷便顺着这念寻那渡劫的人。段佩容虽建起结界,却阻断不了白月潜意识的念,他便不停地与他说话,烦着他甚至激怒他,让他彻底忘记那个念,好顺利的渡劫。
  段佩容三百年修行,助千年狐狸渡劫,难免有些勉强。刚才他面上虽笑着说话,体内却是血气翻涌,特别是天雷盘绕在蓬莱上空的时候,他的五腹六脏疼得几乎要炸掉。白月那一抓带着狠劲,将他内伤勾了出来。他被扶着坐起,胸口剧痛,内伤牵扯旧伤,下肢疼得几乎麻痹。他闷哼一声,倒在床沿,侧着身子又是一口鲜血。
  白月看他痛苦难耐,掌心贴住他的后背,他赶忙抓住他的手,道:“现在……用不得……灵力,除非……你想当场……现行……”他说话很是费劲,语调虚弱:“天劫……已过……尊者……还是走吧……”
  白月见屋子的结界已经消失,远处传来匆忙脚步声,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床上残破的人:“真无所求?”
  段佩容虚弱的笑笑:“真无……所求……”他见白月转身,轻声道:“我笑……是因为……我不想哭……”
  白月背对他,道:“我这人最不愿欠别人,你这恩我会偿还的。”
  段佩容声音减弱,“那我……求你一事……可好?”
  白月点了点头,段佩容断断续续道:“我若……有……意外……请收留……我两名……弟子……可好……”
  白月之前一直是怀疑段佩容的,他早就知道以这人的修为帮助自己渡劫是要废去半条命的,谁肯拼了命却无所求呢?刚才听见那人说有一事相求,还在心中狠狠鄙夷一番,觉得这人装的厉害,最终露出了真面目。可听了那人的请求,他确实惊讶,甚至不相信,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傻的人,拼死拼活就为了给他那两个不足百年道行的小徒弟找个靠山。
  他侧过身,看着那人扶着床沿,又是一口血沫子,冷汗顺着下颌的曲线往地上滴。他皱了皱眉头,只觉那一刻,停滞已久的心有些酸涩,仿佛透着这人看见了千年前的自己。他郑重回复“好”,见那人浅浅笑起来,如释重负的笑,笑的他心口越发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银铃使者
 
  
  白月再一次醒来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
  那天,他撑着最后的力气架着祥云一口气飞离蓬莱好几百里,寻了一个相较隐秘的山洞,进去便现了原形昏昏大睡,醒来之后感觉浑身舒畅,脱胎换骨般充满力量。
  白月走出山洞,烈日笼罩着他。他修火,本不怕热,这会儿不知为啥就想起了那蓝汪汪的一潭水。
  那人不知怎样了?好点没有?会不会被他的师父责罚?
  白月皱了皱眉头,他这是在想什么,那人如何关他何事。他变幻出一朵祥云,跳上去,准备打道回府。祥云在空中飞驰,他站在上面,衣带飞扬。脑海中又闪现那人趴在床沿呕血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响指,祥云一个急刹车,调转方向飞向蓬莱。
  蓬莱仙岛四周烧焦的树林已经浇灌了灵水,焦黑的土地冒出了嫩绿的枝芽。即便如此,也能想象当时的惨状。白月想,那人到底负荷了多大的苦楚,又多么的能忍,渡劫之时竟然一直与自己谈笑风生。
  他停了下来,远眺前方云海缭绕中隐隐勾勒的大殿楼阁,似真似假,梦幻般的存在。
  白月觉得心烦,他这是在干什么,那人自愿,自己并未强迫于他。他冷清惯了,不想再与他人有瓜葛,也不想再牵挂着谁,担心着谁,他厌倦了,看透了,放下了。
  真的放下了吗……如此再活上千年真的是他所求的么……
  那人说他笑,是因为不想哭……那时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他不笑,也是因为不想哭……
  他觉得那人和以前的自己好像……傻傻的对人好……傻傻的自己承担……那个过往的他,已经傻傻的死掉了。
  “白焱……”他的心中苦涩的翻滚出这个名字,那个浑身烈火一样皮毛的九尾狐,总跟在他的身后叫他“哥哥”,大眼睛,喜欢羞涩的笑,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笑涡。只是白焱的笑涡只有一个,段佩容却有两个,笑起来更加可爱,舒坦。
  白月收了云,站在山坡。烈日……落霞……夜幕……白昼,日月在他身后交替,他就像中了定身术,笔直地站着,远远望着那海市蜃楼般的建筑,与山林混为一体,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对自己说,世上生死万千,与他无关,他不想再为任何一个人驻足,伤心,甚至绝望。即便生命再长,那种苦,一次就够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星光璀璨,他突然转身,与蓬莱背道而驰,不坐祥云,就着星光慢慢走着。从黑夜走到黎明,再沿着落日走到黑夜,走了两天两夜,来到一处山头,黑漆漆的远方微微闪着亮光,是萤火虫在花上舞动,不远一条小溪,静静的流淌,发出悠扬的声响。
  白月觉得心情好了起来,跃上一棵大树,靠着树杈坐下,闭目小憩。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不远处,五个穿着银色盔甲的仙界战士团团围着一个黑衣人。白月懒得管闲事,收住妖气,醒都醒了,那就看一场武戏吧。
  黑衣人也不知什么来路,身上即没妖气,也感觉不到灵气,甚至感觉不到生命的律动,仿佛一个死物,功夫却厉害得很。手持双刀,一人大战五人,身手灵活,应付自如。
  白月漠然的看着,世间纷争早就与他无关了。月光明晃晃的,这亮光看戏正好,俯视前方你一刀我一刀的互砍,白月连眉毛都不挑一下,看着乱斗一团的人从远打到近,从树下打到树上。
  打斗的时间太久了,黑衣人明显体力不支,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正好落在白月的怀里。白月皱起了眉头,正要抖手将他抛到树下,黑衣人面上带着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闪了一下,白月眯起眼睛,突然觉得这人露出来的耳廓、脖颈的线条很是熟悉。
  黑衣人用手撑着树干,跃下树枝,向远处跑去。白月盯着他的背影,更加觉得熟悉。
  五个仙兵紧追其后,追逐着黑衣人,越跑越远,渐渐融入远方夜色。
  白月起身,犹豫片刻,紧接着腾空追了过去。
  赶到时,黑衣人已经被打倒在地,衣服破损很多,显然被刀剑重创,怕是血已经儒湿了衣衫,只是黑色不显眼。白月奇怪的看他衣服上的破口,鼻间满是铁锈味,没有一丝血腥。他对自己说,疯了,这人怎么是他,两条腿好好地。他想着,却还是出了手,指尖利爪显出,双掌在空中挥舞,金色的气刀长了生命般向五人飞去,交手不到十招便重伤两个。其他三人见势不妙,赶忙扛起同伴跑了。
  山林又恢复了寂静。月色倾泻,溪水潺潺。白月看着地上坐着的黑衣人,缓缓蹲下来,尖尖的指甲没有收回,伸出手指将那人银色面具摘下。
  果不其然……清清楚楚就是段佩容的脸……
  “你……你的腿……”白月疑惑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明明是,又好像差点什么。并不是这人肢体健全有所怀疑,而是……这人面无表情,相同的唇,这人看着就有些冷酷,那人却有着温暖的笑涡。
  酷似段佩容的黑衣人始终面无表情,未道一声“谢谢”,伸手一把夺过面具戴上,撑地而起,转身几个起落奔向远方。
  白月眉头微蹙,内心挣扎片刻,便追了上去。他对自己说,反正劫数已渡,闲来无事,看看热闹也好。他收敛气息,隐藏身形,跟着黑衣人一路飞奔。
  就着夜色,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蓬莱仙岛,轻车熟路来到了炼炉宫。院内偶尔路过几个道士,对潜入的黑衣人和白月毫无察觉。
  黑衣人避开人迹,推开一扇门,闪了进去,随手关上门。白月也趁机溜进屋内,一桌一床,熟悉且简陋的屋,段佩容趴在床上,黑亮的眼睛看着门口。黑色发丝下,露出一截脖颈,当时黑紫的指印已经变浅,淡色伤痕绕着脖子,就像缠了一圈项链。白月看着伤痕,没想到自己当时下手那么狠。
  白月虽敛住气息,封住妖气,隐藏了踪迹,还是担心靠的太近被发现,于是站在墙角远远的看着。
  黑衣人走到床前,朝他鞠了一躬。
  段佩容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微微笑道:“你去了那么久没有音讯,我以为凶多吉少,没想你还能回来。”他手肘撑着床,试着抬起上身,刚刚动了一下,便“嘶”了一声,又慢慢放软了身子躺回床上。侧着头,对黑衣人道:“东西寻到了么?”
  黑衣人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把精巧的钥匙递给段佩容。段佩容伸手接过,拽在手里,轻声道:“辛苦了。”
  黑衣人抱拳点头,身体在空中“砰”地一声化作一团白烟,落在床头变成一颗拇指盖大小的黑色铃铛。
  段佩容伸出手,动作缓慢的将黑色铃铛挂在那一串铃铛中间,将手中的钥匙塞进黑色锦囊。
  原来,这黑衣人便是段佩容随身佩戴的铃铛变幻出来的。这些铃铛都是段佩容的灵力凝聚出来,从开始修仙便开始提炼这些宝物,用了两百多年不过炼出来了这么五十个,每一个都是段佩容的化身,段佩容给它们取了好听的名字“银铃使者”。只是这铃铛提炼的辛苦,却只能使用一次,幻化之后的铃铛会从银色变成黑色,也就是失了灵力,需重新吸取修炼人之灵力方可恢复,这恢复便是遥遥无期的,少不得又是百年时间。段佩容平日里很宝贝他的铃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
  门“哐”的一声被撞开,赤虎紧张的跑了进来,他在隔壁听见声响,一个挺身便冲了过来。琉璃紧跟其后,脚上来不及穿鞋,白嫩的脚光着,露出十根青葱脚指头。
  “师父,你没事吧。”赤虎跑到床前,仔细查看。
  段佩容笑着安慰:“看把你们慌张的,我没事。”他朝琉璃道:“小家伙怎么不穿鞋?别冻坏了,赶紧的回屋吧。”
  赤虎回头看见琉璃光脚站在床旁,正在点燃床头柜上的蜡烛,赶忙脱了鞋,往他脚边送过去,也不说话。
  段佩容笑出声,赤虎麦色面颊在烛火中红彤彤的。
  “琉璃,你看你师兄多疼你,还不穿上。”段佩容调侃道,赤虎脸颊更红了。
  琉璃红色眼珠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哼,师兄脚臭,我不穿。”
  段佩容揭穿道:“你嫌人家脚臭,那是谁大冬天的往赤虎怀里钻,贴着人家大腿直嚷嚷暖和的。”这个“钻”字还加了重音,琉璃的脸上也开始滴血一般红了。段佩容也不好老是调侃自家徒弟,道:“赤虎,快把鞋穿上吧,琉璃上床,把脚捂着。”琉璃一听,欢欢喜喜爬上床,他最喜欢挨着师父了,他和赤虎小的时候,每晚都是被师父抱着睡的,好怀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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