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系列三》S市连环杀人事件 作者: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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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霍勘正法医在此批注:我在此时犹豫了,关于尸检的最终结果不被允许披露于任何公开场合,甚至不允许对专案组以外的其他刑警透露,因为其不合常理的存在,恐怕引发社会上的恐慌,使事态进一步恶化,而我更没料想到一名十二岁的少年能够敏锐察觉到我们在媒体上玩弄的语焉不详。
郑枚看到这里喝了第一口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打了一转,被吞了下去,他忍不住咂了咂嘴,发出一声「丝」的声响。
念警校的时候便听说「2.20案」的最终尸检报告因过分血腥而被封存,所以至今在档案馆存放的只是残卷而已,其中法医相验报告内只有短短一行「为猛兽咬死后遭肢解、弃尸」。如果不是霍勘正法医的这份个人记录,要想一睹当年案件的真相绝无可能。郑枚想到这里,才终于认可自己两千元的牛排买得值。
那么,霍勘正法医对唐青,当年那名十二岁的少年说了实话吗?
郑枚往下看下去,却见霍勘正写道:
我忽而有了大胆的想法,我要测试一下面前的这名少年,看他是一名仅靠运气蒙题的投机取巧者,一名超前的高智商天才侦探,还是一名隐藏涉案者,这能说明他对这起案件表示出的不同寻常、不合年纪关心的真正原因!
诚如诸多犯罪心理学著作中所言,作案凶手往往比普通民众表现出更多对于案件本身的关注热情,这一点在FBI行为调查科道格拉斯博士的破案生涯中被屡次利用而对犯罪者进行前摄(注1)措施以帮助破案,并取得了实质性的收效。」
打定主意后,我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我说:「被害人都是被大型的猛犬咬死后,再遭利刃肢解分尸,推测是长度在三十公分以上的西瓜刀。」这与我在报上所披露的「为猛兽撕咬致死后遭肢解」基本一致,我只是在此处将猛兽换成了猛犬,并补充了肢解的工具以测试他对此的反应。因为真实的直接致死原因并非犬科动物,而凶手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那么,如果唐青是幕后黑手(虽然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他将对我的回答表现出默认的态度,以将错就错。但是,他显然出乎我的意料。
「霍法医,你在骗我。」他笑道,「犬类的齿痕应该是U字形,但根据报纸披露照片来看,被害人局部尸块上的齿痕存在四对对称性牙痕,伤口流脓、腐烂,这更类似于毒蛇的齿印。」
他完全说出了我的尸检结果,被毒蛇咬死,但更令人害怕的是后半部分,我在心里想,那些尸体并不仅仅是被毒蛇撕咬过而已,还被类似于消化液的腐蚀性液体腐蚀至只剩下零星的部分,换言之,虽然难以说出口,我得出的真正结论是,被害人尸体的其他部分已经被消化在了某种「怪物」的胃里。
郑枚看到这里不由得一惊,这正与今日下午他套问唐青话时所提出的假设相同。事实上,下午的假设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带有威胁性质的圈套,在结合了对二十年前案子的粗略了解和今日陈尸现场的情况后,他提出了这么一个耸人听闻、近乎荒诞的见解以测试他关注的嫌疑人唐青对此的反应。如果是他作的案,他应该对这样明显的错误表现出常人所不具备的反应,比如疑惑、质疑而非惊讶,更进一步,或许能就此泄露一些本来只有凶手所了解的细节线索。但是唐青的回答和态度,虽然不如二十年前的锋芒毕露,却也依然无懈可击。
郑枚继续看下去。
「霍法医,你觉得这世界上有怪物吗?」他忽然问我,这使我大吃一惊,仿佛我面对的不是一名十二岁的少年而是一名先知者,他能轻易看穿我在想些什么。
「什么怪物?神话传说还是科学实验品?」
「两种都行。」苍白却机敏的少年狡黠地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案件是一个怪物干的,毕竟要找到一条可以连续袭击四个受害人而不为人发现的毒蛇很难,而且它还要对被害人进行挑选。」
「也许是真正的凶手豢养了这条毒蛇,并选择目标,通过一定的方式让它只对目标攻击。」
「S市内禁养危险性宠物,毒蛇显然在此列,更何况用什么办法去隐藏这样一条大到可以吞吃十岁以上人类的毒蛇?」
我的心脏在刹那几乎停了,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霍法医,我没有那个条件养这样一头巨大的怪物。」他坐在叠起的樟木衣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在那一刻,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居然是血红色的。
「怦通——」郑枚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停摆的声音,伴随二十年前的霍勘正法医一起,他的手指仿佛没有捏着薄薄的纸张,坐在于晓乐的休息室中,而是穿越时空坐到了那名十二岁少年的对面,坐在下方,汗湿的双手局促地摆在膝上,接受他由上向下的俯视。
「这起案子以警方的能力恐怕无法解决,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出面。」他说着,似乎快速苦笑了一下,「我希望警方能够注意这两个人,他们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他说着,递给我两张相片,那是两名相貌漂亮的学生,一男一女,在相片背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学校以及家庭住址。
「不要问我从哪里得来的讯息,我相信你,也希望你相信我。」他说,仿佛一名智者,「我们平等交换讯息,目标一致,只是你们在幕前,请允许我在幕后。」
这是我与唐青的第一次会面。因为我的半信半疑,十天后,其中的一名女学生变成了死尸。消息传来的当天,我决定与唐青做第二次会面。
◇
霍勘正法医写:
我于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二日下午四时三十七分造访富林国中。可巧那一年五月十三日是周六,与传说中的黑色星期五只差一天,迷信点说,这就好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让人错觉事态尚未恶化到最严重地步,一切或者还可挽回。
我到达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已被赶回家去,富林国中在我眼中看来跟一片荒漠无异。天气预报报了暴雨,难得的准,天上乌云浓且重,风也极大,刮得人脸生疼,我在校园里转了一大圈,终于在操场上找到唐青。
他还是那副苍白削瘦的样子,下巴尖尖,眼睛很大,看起来有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机敏。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运动。奔跑、过人、急停、抽射,仿佛在与一整组看不见的对手比赛。
在连着打出三枚不同角度却同样弧线漂亮的进球之后,他忽而调整了角度,下一瞬间,球便调转方向,冲我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脚边。
「喂,」他冲着我喊,「帮我捡一下球。」
我看着那只在我脚边无畏弹跳的黑白格圆球,忽而心中腾起一片恼怒。
「章惠死了。」我说。
「谁?」
「章惠。」
「哦。」他快步走过来,到了我跟前,从下面仰头看着观众席上的我,「你现在相信我了?」
「不相信!」我近乎恼羞成怒。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他问,「把球扔给我,我要回家了,今天轮到我做饭。」
「你怎么知道章惠会死?」
「我不知道。」他说,「我给了你两个人选,我自己也不知道哪一个会死在前面,又或者,两个人可能一起死。」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喝道,天边远远传来闷雷滚动声响,正与我的心境相容相合,「你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你就是凶手!」
「我?」唐青讽刺地勾起一边唇角,「为什么?什么动机?什么手法?怎么做到?」
「我不知道!」我近乎耍赖般回答,在一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面前,一个中年男子在毫无花哨地耍赖,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失态,「如果你不是凶手,你怎么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谁!」
唐青笑起来:「我只是推测。霍法医,我说过我想当一名侦探。」
「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冲我伸出手,「把球给我,要下大雨了。」仿佛回应他一般,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跟着是天崩地裂一样的炸雷。电光石火间,我看到他的双瞳,似红似黑。
『他难道不是一个妖怪吗?』我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扯住我魂魄一线生机是「哔哔」的call机声响。我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机器,慌里慌张把机器掉在地上,跟着蹲下去捡拾又在栏杆上磕了脑袋,痛得龇牙咧嘴,但一切都不及我看到小萤幕上那排字时的震撼。
『高晓东抢救中,速至市三人民医院。』
「高晓东活下来了?」
我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唐青双手抓着栏杆,轻松地横过半个身体,探头看我的call机萤幕。二公尺高的围栏,他是怎么跳上来的?
「你是怎么……」
「市三距离这里二公里,附近没车直达,我们用跑的过去。」他说完,双手一松,身手敏捷地跳下围栏,跟着拉开场边的铁丝门,往外跑。
「还愣着干什么!这边!」他冲我喊。我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翻过栏杆狼狈地跳下,跟着他往外跑。
墙上的时钟提示晚间十点,郑枚端起一旁的瓷杯,抿了一口茶,茶水已经凉了,他看得太投入,以致于忘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眼睛一闭仿佛就能看到那一天的霍勘正与唐青,就连现在,这两人的影子也仿佛就在身边围绕。霍勘正五年前以五十岁的年纪提前退休,原因是小中风。多年的高强度工作弄坏了他的身体,医院检查后认定他的身体已不允许再从事剧烈的体力及脑力劳动,所以他出院后便从法医小组组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一手提拔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于晓乐。这也是为什么于晓乐年纪轻轻却能够坐在两位前辈之上的原因,当然,他的实力也绝对让人无话可说。只是在机关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人脉,想要往上爬通常难如登天。
霍勘正法医的记录中跟着描述了这之后发生的事情。高晓东便是唐青当日提供的下一个受害者之一,也是出人意料第一个没有在被人发现时已经是堆尸块的受害者,虽然他在送医不久后终因抢救无效而死亡,但他却留下了宝贵的遗言。虽然宝贵,但却奇怪!
「老师……哪吒……」
就是四个字,老师、哪吒。不管怎么看,四个字只能组成这样两个通俗易懂的词,不仅通俗易懂,而且三岁以上的华人,人尽皆知。
老师和哪吒有什么关连?老师为什么又会跟哪吒搭配在一起,而这两个词与这起连环女干杀案件的直接关系是什么?
这让迄今为止始终如坠五里雾中的调查第一次出现了希望,但又同时扬起了另一片深深的迷尘。然而,不管实际意义如何,至少这两个词中的一个是具有明确指向的,老师。于是,这之后对高晓东所在的绿扬高中教职员工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大批的警力入驻校内,展开了紧迫盯人的战术。而与此同时,接受调查的还有两个人,高晓东的父母。
这是专案组中的另一派所提出的推测,在中国神话故事中,哪吒割肉还父,割骨还母,这正与之前受害者被分尸的惨状有所吻合,但这亦无法解释,为什么高晓东的双亲会对其他孩子下手,也无法说明高晓东为什么在临死前不直接指出凶手,更无法说明与遗言的另一半「老师」这个词之间的关系。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怎么分析?」郑枚捏着纸张陷入沉思。
老师,最显然是指教师这一职业,但如果凶手是高晓东学校的老师,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是哪位老师?这或许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高晓东在学校里见过凶手,知道凶手是教师,但却不认识凶手,所以自然叫不出对方的姓氏,还有一种可能则是对方的装扮从某种程度上提示了高晓东凶手从事教师职业,又或者凶手曾经表明自己是教师,在这种情况下,高晓东其实并不认识对方,对其是老师的指向也可能是错误的。那么,哪吒呢?哪吒又是什么?动画片《哪吒闹海》?教美术的老师?
郑枚压下纷乱的思绪,翻过一页看下去。
对这两方嫌疑人的调查进行了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毫无所获,所幸的是,也没有再出现受害者。从「2.20案」发生开始,到五月十二日高晓东被害为止,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连续出现了五名受害人,平均一个月就要死一个,但是跟着的一个月却没有任何受害者出现,这或许正证明我们已经找对了方向。但是,黎明依然未曾来到……
唐青从医院回来后与我再没有联系。我曾去他家与学校找过他多次,他却始终避而不见,偶尔逮着他一、两次,他的神情总是很肃穆,神态也总是很疲惫,似乎在处理什么极为棘手的事情。难道他真的在独自调查「2.20连环女干杀案」?我问他,你在忙什么呢,小侦探?他却对我摇摇头,不能说,霍勘正,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事情很快就会了结了。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口气好像一位长辈。我不自在地笑笑,没大没小的。他看我一眼,回答说,是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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