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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系列五》桃花源 作者: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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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上楼梯,穿过黑暗的堆满杂物的走廊,很快找到三楼的那扇房门。与梦中一样,房门被煤油熏黑,油腻肮脏,如今还因为年月关系,似乎就要腐朽坍塌。
    「我来。」梁衫柏将祝映台捞到身后,试着推了推门,门锁着,里面也没有半点声息。
    「看来要把门锁撬开。」
    「不用。」祝映台想到了那样东西,他从口袋里取出了那把老旧的不知用途的钥匙,那是在杜家豪的尸首上找到的。钥匙轻松插入了锁孔,根本没有滞涩地轻轻一扭,门锁便开了。大门在他们眼前无声地滑开,那样子仿佛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有人在使用这间屋子一般。
    「有点古怪,大家小心。」小朱说,掐了诀,小心走了进去。
    进门先是小小的厅室,摆放着桌子、单人沙发椅和一些器物,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枝桃花,红艳艳的让人看着心惊。
    冬季的桃花……
    「桌椅地板都很干净,看来这里一直都有人住。」梁衫柏戒备地说。
    小朱绕到厨房看了看:「这里还有吃剩的饭菜。」
    祝映台只看着那卷褪色的珠帘。塑胶珠子上的染色涂层都已经掉落,露出底下苍白的塑胶颗粒,看起来很可怜。珠帘背后的门关着,在他的梦里,二十多年前,元洮便坐在这间屋子中的书桌边,奋笔疾书《桃源劫》最初的剧本。
    他走上前,伸手推了一下门。
    「映台小心。」梁衫柏吓得去抓他,却被祝映台闪了开去。
    「没有敌人。」他就是知道。
    那扇门并没有锁上,被祝映台轻轻一推就推了开来。珠帘被风和他的动作带着晃动,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屋子里是个安静的世界,日光从关闭的窗户外静静洒入屋中,书桌上干干净净,台灯和钢笔放在一边,椅子上并没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在埋头创作。
    「陆隐!」小朱低低叫了一声。失踪多日的陆隐就静静躺在那张老旧双人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裤破损并染满血污,他的双手交叠搁在腹部,手下压着一卷用丝条系好的卷轴。
    梁衫柏与祝映台对看一眼:「画?」
    小朱疾步走过去探了陆隐的鼻息,又伸手到颈部摸了脉搏,随后单手伸到他印堂之上,似乎在感受什么,过了一会,他放下手,摇了摇头。
    「怎么样?」梁衫柏问。
    「人还活着,但是魂魄不在。」他又小心翼翼地伸手到那幅卷轴上,「轻微的邪气、罡气,陆隐的气息不太明显,但似乎在里面。」
    果然是困在画中了!
    小朱伸手轻轻解开陆隐的衣服,他的身上有好几处狭长的伤口,显然是在车祸时造成的。如今血迹都已干涸,伤口不好不坏地留着,只有他的脸是干净的,似乎有人特地为他清洗过。陆隐的脸部几乎看不到什么伤口,只有额头和左侧面颊有几道浅浅的擦痕,而他的神态则十分安详平静,宛如正沉睡在一个美好的睡梦之中……
 
第十六章
    陆隐睡到半夜忽然就醒了过来。外面传来风吹草动的声响,从窗棂外,宁静的月光洒进来,将屋子的一半照得光明美丽。
    来到这个桃源村已经有好几日了,他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渐渐被村里人所接纳。这里的人真的非常单纯友好,对于他这样不明来历的人不仅没有一丝警惕心,甚至非常热情地逐一将他请到家中共进晚餐。因而在这里的每一天,陆隐都过得愉快而轻松,与以前完全不同!
    其实陆隐也记不起自己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那些日子非常地紧凑,压力很大,他总是容易不开心也容易发脾气,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心安无比的时候,所以打心底里的,他现在觉得能够生活在这里还真是不错,生活在这个叫做桃源村的小村庄。
    来到这个村子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分配到一栋房屋,村里的所有人会在农耕之余一起伐木取材,帮助新村民建起他心目中理想的住所,不过现在属于陆隐的房子还没盖好,所以他只能暂时寄居在元洮的家里。元洮是这个村最早的居民之一,人们都喜欢且尊敬他,因为他有学问,待人又厚道客气。陆隐也喜欢元洮,并且越来越喜欢,比起拥有自己的房子,他甚至希望就这样一直住在元洮家里!
    陆隐坐起身来,略略有些迷惘地看向四周。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他每晚都会睡得很香,早上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则会伴随着雄鸡打鸣起床。那个时候,红日初升,村中家家户户都从睡梦中醒来,有人淘米做饭,有人漱口洗面,早晨的一切显得无比美好。
    陆隐隐约记得,在来这里之前,他没有那么好的睡眠。他似乎永远都睡不饱,甚至曾经被剥夺过睡眠。
    想到这一层,陆隐会有一种隐隐的心惊肉跳,似乎很害怕那段回忆,那种感觉就像是当他站在桃源村外的那个黑洞前的感觉差不多!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那个黑洞了。
    为了帮助他克服这种心理,元洮后来又带他几次穿越那个洞窟前往市集为村民采购东西。陆隐好奇地看着元洮和那些「外来人」交流,他们对他和元洮没有丝毫的反应,所以元洮往往是放下农作物后便自行去取他们需要的东西,比如针线、胭脂、农具等等,而那些「外来人」虽然不看也不和他们说话,却会收下那些交换物,并且丝毫不表现出一点惊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交流。
    陆隐曾经问元洮:「他们到底看得到我们吗?为什么他们什么也不问,也不看我们,却能接受我们的买卖呢?」
    元洮笑道:「这大概就像我们从大自然取得馈赠,并在不知不觉中也给予回馈一样。摘取自然生长的果实,付出农耕劳动或是其他,比如不经意地传播花粉。」
    陆隐觉得这个比喻有些深奥,而且他现在发现了一件事,元洮不像个古人。刚开始,陆隐失去了对于自己的一切记忆,但渐渐地,一些生活中常识性的东西还是慢慢苏醒过来,他有对于古和今的判断,发现元洮虽然穿着古人的服装,但却说着与他差不多的话。
    比如大自然,比如科学、时钟等等,这些话古人都是不会说的。陆隐问起的时候,元洮说:「是这样的,我来的时候也跟这里最早的一些人打扮得不一样,后来才换了现在的衣服,我们村里也不是所有人进来都是这种打扮的,有些人进来的时候跟我穿得也差不太多。」
    「元洮……」陆隐坐在床上轻声念着。因为夜里安静无比,显得他的声音特别响,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元洮就睡在隔壁,如果被他听到可就惨了!
    陆隐微微地脸红。他已经慢慢了解了自己对元洮的心思,那是一种爱和仰慕,对恋人的!但是元洮还是只把他当作朋友而已,甚至不时还会提起那个叫做昭的人。每当这个时候,陆隐就会很气愤,但他渐渐地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反正那个昭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一定可以慢慢地争取到元洮对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至今为止,他陆隐还从来没有输过!
    陆隐这么想着,忽然就自心底萌生了一种旖旎的冲动。在这个宁静美好的夜晚,如果他偷偷地溜去看看元洮又会怎样呢?
    其实他什么也不会做,嗯,最多就是偷偷地亲一口,这样也没什么吧?他会很小心很小心,不惊醒元洮的!他想着,披衣起床,找到鞋子,轻声地打开了门。
    元洮的房间就在隔壁,门扇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陆隐有些疑惑,看向房中,却见房内的木床上一袭被子整齐地摊开在床铺上,却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这么晚了,元洮难道还没有回房睡觉?他去了哪里?
    陆隐想起自己临睡前,元洮正在挥毫写着什么。元洮写得一手很好的手法,村里人便常常托他写些门联之类的东西,但是元洮却说自己的字写得不好,他说,昭的那手字才是真正漂亮,并显摆一样地取出过去珍藏的字幅来给陆隐看,把陆隐气得要命,当下决定自己也要开始学习书法,争取有朝一日写出比那个叫昭的人更好的字来!
    元洮会不会是写完了字给人家送去了呢?也许因为送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干脆在对方家里住下了吧,反正桃源村里的人彼此亲密得像一家人一样,根本不会介意这种过夜的事情。
    陆隐一时懊悔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早睡了。他本来应该陪着元洮一起的,元洮写字,他在旁边看着就好了,给他倒倒水,捶捶肩什么的多好啊,可他却跑回房自己睡觉去了!他叹口气,怎么到了这里以后就这么贪睡呢,每天一到这个点就困得怎么也撑不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陆隐应该回房乖乖睡他自己的觉去了,可他这个时候莫名地就钻入了死胡同,怎么样都想见元洮一面!他想了想,既然元洮去了别人家里,要不他去找找元洮,就说看他一直不归,来接他吧。他想着,提了盏灯笼便出了门。
    半夜的桃源村一片安静,家家户户的窗子里都是黑乎乎的一团。虽然头顶有明亮的月光照射,但是那些屋子里还是显得格外地黑,至少,比他和元洮的家黑。
    陆隐有点吃不准该先去哪家,是王大叔家还是刘婶家,还是……他犹豫着,不知该往哪里走好。这个时候,陆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村子此刻为什么那么静呢?没有狗叫,没有虫鸣,也没有人打呼磨牙说梦话的声音,陆隐明明记得张顺家里的那条大狗黑子可会吠了,白天总是精神无比地「汪汪」叫个不停,稍微有个风吹草动更是亢奋得不行,可在这个夜里,连黑子都没了声音。不仅如此,那些鸡鸭牛羊猪也都没有了声音。
    陆隐觉得有股令人心惧的寒意慢慢地从自己的脚底心升起,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向着那些猪圈牛舍鸡笼寻去,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块又一块的空地。鸡笼,空的!牛舍,空的!猪圈,空的!
    他从一开始的慢慢行走到后来四处奔跑,途中不慎撞到板车,摔了一跤,将车上的农具摔了一地,在寂静的村庄中,金属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是声响过后,却什么回应都没有。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看不见的黑洞所吸进去了!
    黑洞!
    陆隐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慌不迭地爬起来,一把推开最近的人家的大门,屋子里同样是摆放着摊开的床铺,但是床上空无一人。一间、两间、三间、四间……每一间都是同样的情况,没有一家例外!
    陆隐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从村头跑到村尾,又从村尾绕回村头,无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撞,见门就破,然而回报他的永远只有空室而已。
    所有人都不见了!
    陆隐的全身一瞬间都浸没在了恐惧的冰海里,他觉得手脚发麻,嘴巴干得要命,唾液都仿佛被这个发现所蒸发殆尽。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他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那个黑洞旋转着快速地前进,吞没路上的一切活物!
    陆隐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撒开脚丫往村外奔去。这座白日美好温馨的村庄如今在他眼里看来几乎就是一处鬼村,他只想着,要快!要快点离开这里!
    他慌慌张张地跑进那个自己本来无比害怕的黑色山洞,奔跑着穿越那里。他背脊发凉,只觉得有人在他背后冷冰冰地不停吹气,稍微慢一拍就会被抓回那个无人的村庄,彻底吞噬。他在这样的恐惧中跌跌撞撞地跑到洞口,连拨开花丛都忘了,一头就撞了出去!
    「啪嚓啪嚓——」花丛在耳边发出巨大声响,枝干断裂,抽打在他脸上弄出浅浅伤痕,又痛又痒,陆隐猛然钻出了洞口。
    日光突然地就照射了下来,逼得陆隐顿时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敢睁开眼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山洞后明明是黑夜,而在山洞外却是白昼。如同那日他来时一样,太阳停留在似乎不变的位置,将光明静静洒向这片春季的桃林。眼前依旧是漫天桃英飞舞,美得令人连呼吸都要失去……陆隐想起来,是的,真的是这样的,他走过这条路几次,可无论哪时从那个市集回来,无论傍晚或下午,这里的太阳永远都是那么好,永远都停留在不变的位置,甚至连白云都在同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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