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Ⅲ之八记忆 作者: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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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了车,来到棺材铺的门口,大门旁边各挂着花板寿衣字样的木牌,木牌很旧了,边角渐趋腐烂,只能模糊看到下方刻着谢记桅厂的字样,张玄从小跟法事道场打交道,知道桅厂就是棺材铺的意思,说:「看不出这家还挺讲究的,现在很少有人这样写了。」
门没有上锁,挂着旧时的木质门闩,要横拉才能打开,张玄推门走进去,经过院子时,看到旁边橱窗里摆着的翁媪,这是棺材铺招揽生意的陈设品,但年数久了,原有的颜色都掉了,只有中间的金线寿字还颇清晰,人偶嘴巴翘着,不经意看到会被吓一跳。
两人顺甬道走进厅堂,厅堂摆设很简单,看上去还算干净,但没有长期住人的气息,他们又去后院几个厢房看了一下,摆设大致相同,正中是间阁楼,跟阁楼相邻的最大的房间里放了几口棺材,门旁堆了些小白纸花,看来这里是棺材铺平时做生意的地方,也是整个房子里阴气最重的地方。
张玄打量着那些棺材,咋舌:「哈,搞得这么逼真,不像是临时做出来的道具,谢非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被人这么整。」
整个房间里除了棺材什么都没有,这该是汉堡他们在镜子里看到的谢非出状况的地方,所以有些搭放棺材的木板歪掉了,两人合力将棺盖稍微移开一些,发现里面都是空的,根本不像谢非说的那样装了谢家人的尸首。
为了确定他们没搞错,两人把其他几口棺材也打开看了,结果一样,这些都是没使用过的棺木,里面铺的白缎还算新,奇怪的是棺材本身有些年数了,新旧对比的感觉太强烈,带出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看这木材有个几十年了吧,这是准备旧物新用吗?」
张玄的嘟囔没得到回应,聂行风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他只好一个人努力将棺盖移回原位,却因为木头太重累得呼呼直喘,怨道:「招财猫帮帮忙,不要总做甩手掌柜。」
「哦,」被叫道,聂行风回过神,打量着周围,说:「这里好像很熟悉,谢记棺材铺的名字我应该在哪里听说过。」
「哈,董事长,看来你的记忆力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牢靠。」
这家伙訾睚必报的性子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聂行风瞄了一眼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情人,淡定地说:「所以我现在记起来了,这次的酬金三七分,我可以拿到一千四百万,记得回头把钱转进我的户头里。」
「招财猫你是属小白的吧,还可以再黑点吗?杀熟杀到你情人头上!」
以前那些案子的酬劳也就算了,这次是两千万啊,一想到大头都去了聂行风的腰包,张玄就觉得肉痛,忍不住大叫起来,聂行风没搭理他,转身去了隔壁的阁楼,张玄也想跟着去,见还有两口棺木没盖上,他只好接着努力盖棺,嘴里气哼哼地嘟囔:「招财猫!该死的招财猫!」
好不容易把物品全部回归原状,张玄累了一头汗,呼呼喘着气出去,谁知没走两步,突然感觉背后被一双眼睛紧盯住,随即地上传来玻璃珠相撞的响声,清脆而单调,空灵得令人发寒,他稍微把头侧了一下,果然看到墙角上站了个岁数不大的扎麻花辫的女孩,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张玄不知道女孩是不是汉堡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只觉得她阴气很重,房间阴湿,所以即使是白天,也不影响她的出现,张玄想如果到了晚上,她的怨气一定会更重,只凭谢非的道行,根本压不住她。
刚才进门时张玄就感觉到了这里的鬼气,但没想到居然有阴魂敢当着他的面出现,蓝瞳看了下四周,说:「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留下来害人害己。」
女孩没说话,但身影随着张玄的话声消失了,张玄走出去,心想这该是死去多年的鬼魂了,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滞留在这里,却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是被活活砸死的,而谢非又为什么会被扯到这里来?
百思不得其解,张玄只好去找聂行风,在走到阁楼门口时发现门框上有道很深的磕痕,日积月累,痕迹变成深黑色,他伸手摸了摸,心房猛地悸跳起来,耳旁传来重重的响声,眼前划过亮光,就见一把砍刀磕在门上,鲜血随着砍刀慢慢流下,洇红了那道刀痕。
张玄恍惚了一下,马上明白自己是感应到了以往曾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看着那道痕迹,原来上面的黑色是血液的颜色。
真够诡异的。
自从被神剑伤到后,他好久没有这种灵异感应了,对于灵力的回归,张玄充满惊喜,这证明聂行风给他喝的药有效果,为了不让自己难受,他没再触摸刀痕,急忙走进阁楼,叫道:「董事长,好消息好消息!」
聂行风刚上二楼,听到他的叫声,问:「什么?」
「呃……没什么。」
突然想到说实话就意味着他要继续喝那该死的苦药,张玄立马摇头。反应太做作了,聂行风知道他又在隐瞒什么,正要追问,忽然看到旁边栏杆底下亮光一闪,依稀是面小镜子。
聂行风走过去探身拿镜子,就在这时后背突然被人猛地推来,他被强大的力量带着向前栽去,栏杆年久失修,随着他的冲力断开了,导致他跟栏杆一起落了下去。
「董事长!」
张玄刚上楼就看到险状,聂行风身后站了个飘忽的长发鬼影,正是她将聂行风推下楼的,不过这时候张玄没心思理会女鬼,冲过前伸手抓去,堪堪抓住了聂行风的手。
下坠的冲力加聂行风的体重,张玄被拉得嘿了一声,想努力把他拉上来,却不料栏杆腐朽得太厉害,根本撑不住两人的体重,轰隆一声,随着木板周围的塌陷,张玄也被带着跌下。
聂行风吊在下方,看到张玄向自己冲来,他本能地伸手抱住,两人就这样一起向下坠去。
景物一阵剧烈旋转,灰尘迷住了眼帘,等聂行风觉得好一些了,重新睁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弄愣了,四周不再是阴湿晦暗的阁楼,他也没有坠地时的痛感,轿车挡风玻璃外的天空明亮,街道两旁的树木随着车的行驶不断向后退去——他居然坐在快速前进的车上,并且是驾驶座位。
手里握着的方向盘证明这不是他的幻觉,他慌忙转头看张玄是否平安,却刚好跟投来的蓝眸对个正着,张玄坐在他旁边,跟他一样眼眸里写满了诧异。
「乖乖,我们掉楼掉到哪里来了?」张玄左右看看,无法搞清楚目前的状况,见聂行风没回应,立刻伸手拍他的脸颊,问:「董事长痛不痛?」
响亮的巴掌声让聂行风怀疑情人是在趁机报复,在第二记巴掌落下之前他及时闪开了,「打你自己,你看痛不痛?」
「痛啊,但我怕你是幻影嘛,既然你也痛,那表明我们都是真实的。」张玄发表完判断,把视线转向前方,「那么谁能告诉我,这辆车要驶向哪里?」
聂行风也不知道,路线像是有点熟悉,但又没有熟到记起来的程度,看来还真被张玄这个乌鸦嘴说中了,自己的记忆并非想象中那么准确。
张玄察言观色,马上说:「不知道也没关系了,麻烦你用心开,我可不想再被撞去哪里。」
想起坠楼的那一幕,聂行风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遵循本能往前开着车,问:「刚才是谁推我下楼的?」
「怨灵。」
张玄的个性一向是随遇而安,在发现他们虽然到了个不知名的地方,可总算还平安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欣赏窗外的风景上,「对不起啊,董事长,刚才是我疏忽了,棺材铺长久没用,积了些鬼魅在里面,有阴气是正常现象,所以我就没提醒你,没想到大白天它们敢当着正宗天师传人的面出来害人,真过分。」
一本正经的口吻,聂行风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这个正宗天师传人的称呼是张玄自己封的,他相信除了张玄自己外,没有人或鬼会认可。
不过为了维护情人的自尊心,他还是说:「不关你的事,是我大意了。」
「你大意就大意,看,还把我扯到这里来,现在谢非和钟魁的行踪不用找了,我们成了被找的人,期望这里可别像徒弟他们那样,在七天不同的时空里穿来穿去,要是穿不回去怎么办?」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张玄这种人,聂行风扫了他一眼,张玄感觉到他的不悦,立刻做出个超级亲近的微笑,「不过只要跟帅哥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啦。」
「只要跟帅哥?嗯?」
「不不不,是叫董事长的帅哥!」
这还差不多,听着张玄的嘀嘀咕咕,聂行风想起前不久的酆都之行,其实正如张玄所说的,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两人在一起。
街道路标在行驶中一闪而过,熟悉的地名让聂行风心一动,前面刚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仿佛冥冥中有人牵引似的,他把车转去了左边的车道上。
张玄注意到了,眼睛瞄了下油表,「满装的,董事长你开长途都够了。」
聂行风心里又是一动,相同的话前不久张玄也说过,意识提示着他通往前方的道路,隐约想到了目的地,在下一个路口他转去右边。
「张玄,我想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记忆慢慢浮上脑海,看着两边越来越熟悉的景物,聂行风说。
张玄转头讶异地看他,聂行风又说:「这是去傅燕文家的路上。之前我们跟白所长打听到他的住所,我就是通过这条车道去找他的,走之前你跟我说——油箱是满的,董事长够你开长途了。」
张玄表情愈发的惊讶,转头看外面的景物,又调出GPS查找,很快的他从地图上查到了他们所处的位置,他记得傅燕文的住址,从这里到他的公寓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等等,等等,董事长,」他举起双手结结巴巴地问:「我们不会真的穿越时空,回到了你去找傅燕文然后坠楼受伤的那天吧?还是刚才危险来临,本能保护我们离开棺材铺?阴错阳差来到这里?」
「现在我无法回答你张玄,」聂行风目视前方,平静地说:「但我想不用多久我们就会找到答案。」
「Stop!」听完聂行风的话,张玄大声叫着让他停车,「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
车速依旧很快,几乎接近飙车的速度,表明聂行风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张玄翻了个白眼,不明白一向精明的董事长为什么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这还用问吗?如果我们退回到那天的时空,代表你会再次受伤;如果我们只是碰巧来到了相同的道路上,那更要躲避受伤的可能!」
「张玄你还没弄懂吗?现在不是我在驾车,而是我的意识在驾车。」
「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种意念在驾驭我做出接下来的决定,我只是执行者,除依照决断的安排行事外,我别无选择。」
看着聂行风边说话边熟练地选择方向往前开,张玄不说话了,通常对于不熟悉的道路,哪怕走过一次,在再走时还是会注意一下是否有搞错,但此刻聂行风熟练的驾驶表示他对接下来的路段相当了解,如果不是常走,那就是他在无意识中模拟了曾经经历的行为。
「如果真是同一时空的重复,那么我们就躲避不了,」感觉到张玄的紧张,聂行风微笑对他说:「过去的经历只可用来缅怀,无法改变。」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在发现无法改变事实后,张玄紧张之后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嘟囔:「虽然我很想了解你的经历,但并不想以这种方式。」
「这样也不错,人的记忆会出现缺陷,但经历不会,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究竟经历过什么吗?」
「如果可以,不想……」
聂行风曾讲过受伤的经过,但再详细的讲述都是空洞的,他无法感同身受,更不想相同的一幕在自己面前发生——如果聂行风再次落楼的话,他是否可以及时救助?
放在膝上的手被抓住轻轻拍了拍,仿佛了解他的担忧,聂行风用这个小动作安慰了他,「一切都会平安的。」
「最好是这样。」张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对于不信上帝的他来说,这个动作一点意义也没有,就像在注定的命运旅途中奔走,不管怎么担心都是毫无意义的。
第五章
傅燕文住的公寓到了,跟随着意识中的指示,聂行风下了车,往公寓里走的时候他朝车头瞄了一眼,车位是D—4,跟之前他停过的地方一样,两旁的车位都是满的,只留下了这一个空位,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进了公寓,聂行风说:「警卫是个六十多岁的白头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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