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翦风 作者:闻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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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可是欲往玄阳塔去?”
三人陡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商人模样的汉子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们。萧聿光暗地里将这人打量了一番:长得憨厚实在,听口音也像是本地人。
“阁下也将去往玄阳塔?”
那汉子点了点头:“正是。咱们既然同路,不妨结伴而行,诸位以为如何?”
萧聿光用征求的眼光望向梁佶,只见他眸光平淡,不起波澜,却隐隐透露出赞同的倾向。褚衡瞟着沉默的两人,也没表达反对的意思。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个汉子看起来精练老成,带着一身胸有成竹的豁达气派,想必不仅知道如何到达玄阳塔,还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塔中怪物。
“我们初来乍到,不识路途,劳烦阁下指引了。”
梁佶抖了抖不紧不舒的眉头,突然打破沉默。
“人多势众也好,”萧聿光微微点头,又道,“阁下这般两手空空,不怕丧命?”
那汉子闻言憨笑,丝毫不显窘迫,坦然地道:“正因如此,才欲与你们协作——不过你们放心,那地方我去过几次,还是有点经验的。”
萧聿光暗自一笑,表面上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时梁佶忽而抬头,说道:“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汉子爽朗地抱了抱拳:“黑成虎。”
“成虎兄真乃爽快之人。”梁佶注视着他,含蓄地笑道。
“嘿嘿,话不多说,我们还是准备上路吧。”
黑成虎笑得眉飞色舞,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马桩边上解开了缰绳。三人见状也只好放下手中的茶碗,随他上马前行。四人一路上聊天侃地说说笑笑,大约过了两刻钟,便能看到玄阳塔的全身。
诚如书籍所载,灰壁玄瓦,孤身独立,在泱泱日光下也显得阴沉而诡异。
萧聿光策马行至阶下,微微眯眼仰视着塔顶。此时烟雾殆尽,一道暗淡的针状黑影静立其上,散发着扎眼的锋芒。那正是玄阳塔的塔刹。玄阳塔位于地基之上共有五层,每层约莫六至八米,洞门外设有曲折的环状游廊,与飞檐六角一一对应。
褚衡打马到他身边,抬头望了须臾,嗟叹一声:“看来,这塔原先还是作游览之用的。”
萧聿光赞同地点头。往昔恢宏雄伟的宝塔,不料现今却成了众多妖物的藏身之地,真是时过境迁,世事难料。
梁佶和黑成虎正在附近的草坪上搭建帐篷。原先三人此行只带了一顶非军用帐篷,若要容纳四名男子难免有些拥挤。黑成虎是个粗人,智虑简单,不拘小节。梁佶看着他在一旁笨拙地帮忙,一时哭笑不得。他原以为黑成虎会是一个得力助手,甚至是四人中的主干,但是目前看来恐怕绝非如此。
“成虎兄,你此行有何计划啊?”
黑成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被笑意盈满:“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厉害。只要能得到值钱的东西,我就不虚此行了。”
梁佶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周围本就清冷荒凉,在一片静默中显得寒意更甚。萧聿光遥遥地瞟了他们一眼,然后转头望向静立的塔身,接着翻身下马,对褚衡说:“我过去看看。”
褚衡见他走上了玄阳塔前的台阶,心里一急,也下了马,顾不得通知梁佶一声,就小跑追上了他。
玄阳塔的俯视面呈六边形,每边约二十米,各有一扇拱形洞门,可容四五人一次通过。
萧聿光透过洞门凝视,只见其中漆黑一片,暗度竟然毫无起伏,黑得犹如浓稠的墨汁,又似包裹着极厚重的黑帷,视线根本无法聚焦。
“真是奇怪。莫非里面是空的?”
他暗自思索了一阵,忽而朝褚衡问道:“你带火了么?”
“没有。”
褚衡茫然地摇了摇头。萧聿光见状叹了口气,迟疑片刻,终于迈开脚步。褚衡霎然一惊,下意识地拽住他:“你要干什么?里面很危险的。”
萧聿光不置一语,叹了口气,弯腰拾起一块石头,不轻不重地扔进塔里。里面传出一串低不可闻的滚动声,之后再无动静。褚衡躲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有些畏缩:“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也好。”
萧聿光抿了抿嘴唇,正欲转身离开,却猛然瞟见塔中出现了一抹晦明不定的火光,微弱而诡异的光晕轻轻地颤动着,使人忍不住提心吊胆。他不由屏息凝神,瞪着一双澈亮的眼睛,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褚衡并不太敢看那浮动招摇的剪影,表面上却硬是装出一副安然自若、无所畏惧的模样。只有萧聿光能从他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慌。
这日天光隐匿,乌云密布,阴沉沉的氛围让人心中平添几分压抑与不安。
忽然,老旧斑驳的墙壁上映出了一段形态可怖的影子。
那是半截人影。
第8章 捌
与此同时,塔中传来了趋于剧烈的喘息与间或的低吼,夹杂着沉闷的撞击,甚至还可以隐隐听到时有时无的“嘶嘶”之声,仿佛是游蛇吐信。
萧聿光驻足在原地观察了片刻,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人一蛇正在搏斗。那是一条巨蛇,宽度足以比得上一名成年男子。褚衡吓得差点喊了出来,他死死地拽着萧聿光,发现他的肌肉正在绷紧,原来已经抬臂握上了腰间的刀柄。
“喂,你别去......”
萧聿光没有理会,径自前行了两步。塔中却忽地传出一声暴喝:“别过来!”
他倏然怔住,依言止步。
塔里那人言语响亮却又透着虚乏,想必已经肉搏许久。
“呃......”那人陡然发出一声低吟,语气带着些许绝望之感,“公子可带刀了?”
萧聿光“嗯”了一声,从剪影判断,这人应该在楼梯附近,虽然距离自己较远,但也在投掷范围之内。于是他估量好力道,将刀柄向外,把刀抛了出去。过了一阵,忽听得一声低啸,伴随着金属与肉体的摩擦声,良久之后才归于平静。
那人急喘了几声,似乎濒临筋疲力尽。
“谢谢你的刀。”
萧褚二人见他平安无事,不由松了口气。但那人却并未急着起身,反而还在原地逗留。萧聿光见状奇道:“你在干什么呢?”
“这种蛇的蛇胆药用价值极高。它纠缠我许久,还毁了我的兵器,我讨点好处回来总不过分吧。”
褚衡闻言揪起眉心,抬起衣袖微微掩鼻,脸上一片赤//裸/裸的嫌恶之色。此时,那人缓缓站起身来,揉了揉腿,然后拎着一只箱子走向出口,姿势有些难以掩藏的蹒跚。
黑暗中,一抹隐约朦胧的白影徐徐放大,携带出一股血腥之气。当他走出塔外,立即抬手遮脸,微微闭目。
“呀,这光还挺扎眼......”
萧聿光见他一身素白的衣服沾满血污,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腥味,当下眉头一跳,不着痕迹地掩了掩鼻子:“阁下怎么称呼啊?”
眼下天色晦暗。那人逐渐适应了室外光线,这才仔细地将萧褚二人端详了一番,眼角带着轻飘飘的笑意。
“在下叶泽玟。”
褚衡闻言淡然,丝毫没有反应。萧聿光却浑身一震,惊道:“你就是叶家庄少主?”
叶家庄乃举国第一毒庄,聚集了众多毒士,素以制毒贩药闻名,也难怪叶泽玟会出现在这里。
一旁的褚衡见萧聿光的反应有些失常,心里便没由来地感到几分不快,抬头用冷淡的目光扫射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叶泽玟看起来年纪与萧聿光相仿,身量瘦长,算不上强健,却也不会有飘然欲仙之感。他的下颔颇为削尖,颌骨的轮廓也十分明显,使得那张年轻的脸看起来尤为精致玲珑。
叶泽玟忽略了褚衡的目光,只是惬心一笑,狭长的狐狸眼中顿时盈满了波光。
“哎呀呀,想不到我的名号也能传到别人耳朵里......”
顿了顿,又笑道:“恩公啊,日后要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到叶家庄找我。”
萧聿光微微一笑:“实不相瞒,眼下确实有个小忙,只有叶少主能帮我。”
叶泽玟听后也不惊讶,恍若司空见惯,一脸的笑意吟吟:“哦?恩公尽管说吧,能帮上的地方我自然不遗余力。”
萧聿光微露几丝喜色,语气倒是不卑不亢:“我想请少主帮我救一个人。”
“哦——”叶泽玟率先迈步走开,作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问道,“江湖上通宵毒理、善制奇药的人比比皆是,恩公方才为何说只有我能帮你?”
萧聿光不紧不慢地走在他旁边:“因为那毒//药出自你叶家庄。”
叶泽玟闻言闪了闪眉毛,却没有过分地诧异,似乎早已料到。他叹了声气,沉着脸色,语气透着些许决然:“这......恐怕要让恩公失望了。”
萧聿光怔了怔,显然吃惊不小,却没有放弃,仍然试图说服叶泽玟:“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于叶少主,无非是举手之劳,而得救之人必将感念于心,永世不忘。”
叶泽玟静静地听着,脸上骤现几分玩味。
“恩公所言句句在理。但是,为叶家庄所伤者,必为女干邪。既已伤他,岂有再救之理?恕我不能帮这个忙。”
“叶少主......”
“恩公莫要多言。其他的事情我都义无反顾,唯独这件事不行。”
叶泽玟虽然恪守原则,但还是有点心痒,于是将晦明难辨的眼神投向萧聿光:“我信你是个正派人。不妨说说看,你要救的人是谁?”
萧聿光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模样:“是一个少年人。”
“哦?”叶泽玟微微眯眼,眸光犹如一朵涟漪,“是你的什么人啊?”
“素不相识。”萧聿光淡淡地道。
叶泽玟闻言轻轻耸眉,不置一语。跟在他们身后的褚衡听了也有些惊奇,忍不住抬眼看着萧聿光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夜风,冷月。
荒草才过马蹄,踩在脚下显得稀落而坚硬。草上立着两顶帐篷,一玄一青,就着夜色望不真切。笔直的石子路边火光隐约,断砖围成的火堆旁散落着灰白的鱼骨。
“叶公子是做什么的?”
梁佶徒手撕下一块鱼肉递给叶泽玟,后者含笑接过,矜持地咬了一口:“制毒贩药而已,不值一提。”
梁佶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萧聿光见状便笑着道:“叶少主年轻有为,何必过谦。说起叶家庄,莫说江湖之上,就是在举国境内,都是声名显赫的。”
梁佶闻言微微挑眉,看了萧聿光一眼,见他眼神中有所示意,便当下了然,笑着附和道:“是啊。久闻叶家庄美名,如今见了叶少主,果然是名不虚传。”
此时黑成虎豪迈地咬了口鱼肉,满脸爽朗之色:“说起来,黑某与叶少主倒算是半个同行,往后还要承蒙叶少主照顾了。”
叶泽玟对于接踵而来的赞美之辞只是谦然一笑,颔首低眉的模样倒显出读书人特有的温雅:“黑大哥哪里的话。现今患难与共,日后总是一份交情。”
黑成虎连连点头,憨笑不止:“说得是,说得是。”
萧聿光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继续咀嚼嘴里的鱼肉,过了半晌,蓦然觉得胃里腾起一阵厌恶之感。他自嘲地笑了笑,转瞬即逝,落在别人眼里却显得相当奇怪。
褚衡神色异样地瞅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萧聿光微微颦眉,吸了口气,“大概是吃了太多鱼肉,有点儿不适应。”
话音刚落,五人不由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透着十分明显的心照不宣。叶泽玟轻轻叹了声气,沉吟片刻,然后从行李中拿出一个布袋,倒了些谷物分给众人。看到红白相间的谷粒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娘的,这辈子都不要吃鱼了......”
黑成虎发泄般地将地上的鱼骨踢出一米,长长地叹了口气,凝目望着手中的谷物,却迟迟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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