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作者:谷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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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就停住不动了。
程言抬头一看,前面是一家饭馆,很小的门面,外头用红纸贴着“好吃家常菜”五个大字,也不知好吃算是店名,还是个形容词。店里统共四五张桌子,一眼望得到头,墙上挂着红彤彤的年画,乍一眼看过去还挺有些八十年代的特别风貌。
最让他无法忽视的一点是,店里此刻还在放歌,放的还就是那首《大约在冬季》。
不用老于说,程言就知道,李冬行一定是在这家店里打过工。
老于抬起那条不大好使的腿,迈过门槛,往里面张望了下:“老板娘,冬子在吗?”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胖的女人,这会正坐在门口,一边织毛衣一边嗑瓜子,根本看不清她的手和嘴是怎么动的,毛线球和瓜子壳以同样的节奏迅速运动着,而且还泾渭分明地占着不同的地盘,丝毫没有搅和到一起。
听见问话,她努了努嘴,好像没有余暇回答,但看口型,分明是肯定的答复。
程言心里难免有点激动。
老于已经跨了进去:“冬子,冬子你在吗?你快出来看看,你哥来找你呢!”
“于哥?”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后厨那边探出半张脸,略微有点困惑,“我……哥?”
程言跟着走到大堂里,清了清嗓子,说了声:“是我。”
厨房里好一阵乒乒乓乓,听起来有东西掉了。
老于在前头说:“冬子,你哥怪不容易的,还走到工地上来问,你们兄弟俩有什么事说说开,我就先走了啊,媳妇等我吃晚饭呢。”
说完他转过头来,朝程言笑笑,又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一拐一拐地出去了。
程言呼了口气,往后厨走去。
李冬行正弯着腰收拾东西,他暂时只有一只手方便,动作有点笨拙,不过好歹把那些碰掉的瓶瓶罐罐都捡了起来,放回原来的地方,回头擦了擦汗。
程言一眼瞥见他右手换了新的纱布,心想他还算听进去了点话,肯定去过医院,脸色就没那么紧绷了。
“师兄。”李冬行杵在原地,眼神左右飘忽了阵,“你……那个,怎么来了?”
程言差点就说,还能怎么,当然是在担心你小命。
不过他忍了下去,好歹李冬行目前看着还好端端的,没缺胳膊少腿,也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似乎又完全恢复了正常。接着他瞅见李冬行站的地方后头的墙边放着个睡袋,里头露着挺眼熟的深蓝色毯子一角,边上搁着的小凳子上还放着几本笔记,看着可不正是这个人的全部家当。
“你就打算住在这里?”他指了指地上。
“恩。”李冬行承认了,“老板娘答应让我暂时借住下,也不会太久。”
程言扶了扶脑袋,捡了张椅子坐下。
过了会,他问:“助研不干了?”
李冬行皱了皱眉,说:“那天没控制住,怕时间长了出事,对学生和中心影响不好。”
程言有点无力:“书呢,书也不读了?”
李冬行脸色更暗淡了些:“等过几年赚够学费,我就考回去。”
程言:“你怕这个怕那个的,很多活都不敢干,白瞎了江城大学的本科文凭。就算你天天搬砖,打三四份工,不吃不睡,这钱要攒到几时?”
李冬行沉默了会,闷闷地说:“多久都攒。”
这性子倒真是个倔的。
程言揉着太阳穴,无奈地说:“我今天过来,其实不是想问你什么,也不是想硬把你劝回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昨天晚上我说那些话,是有那么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吃了很多苦,旁人想都不敢想。这条路对身体健康的人来说,都不好走,更何况你还……总之,是我错怪你了,我必须道歉。”
显然没有料到他一开口就说这些,李冬行怔了下,立刻说:“师兄,我才对不……”
“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就没意思了。”程言没打算让他说下去,“我来还有别的目的。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师兄,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点忙?”
李冬行一口答应:“师兄你尽管说。”
知道气氛铺垫得差不多,是时候出击了,程言一脸郑重地举起两根手指:“第一件事。老师他一直想再收个学生。他以前问了我很多次,我始终没肯答应。他现在很喜欢你,想让你早点跟他做研究,我也希望他能早日收到个学生,好让我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这个忙,你肯不肯帮?”
李冬行愣了:“我……”
“至于第二件事。”程言咧嘴笑了下,“多重人格的室友,我还没遇见过。我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专业就是研究人的大脑。现在有这么一颗独特的、万里挑一的人脑摆在我眼前,我没道理会不产生兴趣。这么说其实挺过意不去的,但我还是想不要脸地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再委屈下自己,多和我一块住一阵子,好让我观察观察?”
他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李冬行,用上了穆木口中他只有看猴脑时候才有的眼神,要多专注有多专注,要多深情有多深情。
李冬行果然松动了:“我……担心……”
程言趁热打铁:“担心什么?我和老师都是专业的,就算未必能帮你快点好,总能帮忙控制控制吧?”
李冬行还是皱眉:“师兄,有些事你还不清楚……之前我之所以被房东赶出来,就是因为我那个……那个人跑了出来打破了家里的水管,他有暴力倾向,我真的很怕……”
程言淡定地说:“哦,那个人我不是见过了嘛,他打不过我。”
李冬行:“……”
程言等不及了,一拍桌子:“说吧,你是点头还是说好!”
李冬行:“……”
程言终于再撑不住,刚刚动作大了点,他本来就疼得纠成一团的脑子又给震了震,彻底造了反,此刻天旋地转,他只来得及一把拍开李冬行,冲到洗碗池那里干呕起来。
他没来得及吃晚饭,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胃里也跟着闹腾个起劲。
李冬行冲上来扶他:“师兄你怎么了?”
“头疼,老毛病了。”程言抹抹嘴,站直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你看看,咱俩都有病,还都身残志坚,你说老师的眼光是不是特别好?”
李冬行:“……”
这英雄程言是真的逞不下去了,他这个晚上先打了回车,又坐在小毛炉后面颠簸了半天,一进这巷子乱七八糟层次丰富的味道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他的脑子负荷过重濒临爆炸危险,仿佛不停往外冒着一簇簇火花,炸得他脸色忽青忽白,身上冷汗涔涔。
此时他坐在椅子上,彻底偃旗息鼓,哪里还有刚才那唇枪舌剑逼问李冬行的神气劲儿。
李冬行站在一旁,又是帮程言找热水,又是焦虑地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俨然一副照顾者的模样,两人位置和昨天相比,彻底倒了个个。
程言缩在椅子里,虚弱地心想,真丢人。
就这么静坐了小半个钟头,他眼不花腿不抖了,呼吸也渐渐平稳,终于有力气站起来。
李冬行关心地问:“师兄,感觉怎样?”
程言:“……饿。”
两人就在厨房里,李冬行自然地问:“想吃什么,我可以马上做,虽然不一定有郑和平做得好吃……”
程言:“山药排骨汤。”
李冬行说了声“好”,就想起身。
程言一把拽住了他,抬了抬眼皮,小声说:“能不能回家做?”
☆、四个人格(十二)
李冬行居然就真的乖乖跟着程言回家了。
程言在心里掂量了下,到底是他深思熟虑过后想出来的说服大计起了作用,还是最后那误打误撞的苦肉计生了效?无论哪种,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利用了李冬行的软肋。
他算是瞧出来了,那小子倔是倔,心气很高,可也心软,还特别经不住别人对自己好。要是他一上去就说一堆大道理,不仅没法把人劝回来,说不定还会起到反作用。倒不如就直截了当地提点要求出来,嘴上是个选项,实际算个要挟。
不是他们要帮李冬行,是要李冬行帮他们。他这师兄都开口请人了,这个忙李冬行要是不肯帮,那还对得起徐墨文和程言么?
看着李冬行的反应全如预料,一脸为难又无法拒绝的样子,程言觉得自己是无耻了些,对着看起来这么单纯的主人格耍心机,总有点欺负人的意思。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计划贯彻到了底,哪怕走出饭馆的时候头疼就已经好转了不少,他一晚上都还是摆出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上楼都由着李冬行扶了。
真头疼的时候程言觉得丢人,装病患的时候倒是理直气壮了些,他细心留意着李冬行的表情,发现这小子在照顾人的时候特别投入,总蹙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像是终于有那么一刻肯把重重顾虑抛在脑后。
程言收到了信号,适时地表现出自己的“需要”,进门之后就紧紧抱着李冬行送的靠垫躺倒在了沙发上,之后李冬行做好了排骨汤,他一边喝一边夸了好几次。
李冬行被夸得有点局促,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真的?”
程言只管往嘴里扒拉排骨,另拿了个勺往他手里一塞,含混地说:“不信你自个尝尝。”
李冬行喝了口汤,神色复杂地说:“好像忘记放盐了。”
程言呆了下,嘴里的一块啃干净的骨头掉了出来。他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咳了一声,说:“我从小就爱喝淡的。”
其实他是饿得受不了了,脑袋也还有点晕,压根没能辨出味道。
李冬行捧着那只碗,默默地说:“其实我也是。”
程言嘴角抽了抽,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丝后悔。
万一李冬行真信了他的随口胡扯,日后再做饭的时候都决定不放盐了怎么办?
转念又一想,他难道还真打算让李冬行经常做饭不成?他是邀请师弟同住,不是想找帮忙家事的老妈子。
程言坚定了下自己内心,今天他是为了留人才示弱,以后不能这么不要脸地使唤李冬行。
喝完汤,程言又看着李冬行把家当重新搬进隔壁屋子,这才表示愿意回去休息。
第二天清早,程言五点不到就爬了起来,出门溜达了圈,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坐在客厅里神清气爽地等人。
李冬行房里六点多的时候有了动静。
程言边看文献边想,还好这小子没再半夜开溜,要是想再一大早开溜,他也不会给这个机会。
等李冬行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包子和清粥,还有一瓶刚开了瓶的豆腐乳。
程言头也不抬地说:“吃吧。”
李冬行吃完一顿早饭,程言也看完了剩下半篇文献。
他收拾了下桌子,拿出几张纸,放到李冬行跟前。
“租房合同,你自己看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程言说完,在纸上压了把钥匙,“记得别再丢了。”
李冬行收下钥匙,还真挺认真地看起了合同,几秒后惊讶地抬头:“租金三年交付?”
程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屈起指节敲了下合同:“别忘了往下看,若是乙方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提前走人,从这个月开始算起,五十倍违约金。”
李冬行结结实实地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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