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 作者:西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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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张是一座山,前面竖着几道波浪线,可能代表一条河从山里流出,山体整个涂黑了,中间留白像个山洞。洞里画着一些火柴人,前面一圈横着许多小人,他们背后站着一个大人。丁隶看了很久也不懂他想表达什么,于是翻到下一页。
屏幕上是一个老头,画得有点抽象,还有点不耐烦,类似小丸子爷爷的鼠绘版,再一页歪歪扭扭地勾了几笔,猜想是一个穿肚兜的小孩。
“阿静你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丁隶失笑。
这应该是只狗吧……他将脑袋调了好几个方向,好容易瞧出一个大概。那只狗的嘴巴张得巨大,牙齿尖,眼睛很凶,全身都长满了倒刺般的鬃毛。
丁隶又翻了一页。
这是X?还是个叉?他捏着下巴盯着那符号,左边有一块被线条涂掉,猜想是画错了,透过线条隐约能看出是只蝴蝶,右边重新画了一只,可是有些不一样,前面那个左右翅膀各一对,后面的四只翅膀却是以躯干为轴环绕排开。
丁隶忽然愣了一下。
四只翅膀的蝴蝶?是微音吗?那X就是‘有丝分裂中期的染色体’?
丁隶立刻往后拖,下一张果然是一株植物和一只鸟妖!所以之前穿肚兜的小孩就是在李陵山遇见的元童?还有黑狗,一定是那只穷敖!
——没错了,这是阿静在画他每次看到的妖怪。
但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丁隶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抓住那一丝违和感,于是继续向后翻:通道里的几只水鬼、灯罩上裹着的蝠鲼状动物、贴着高楼的巨型凝胶、站着跑的青蛙、拖一条鱼尾的鸟类,下一页全部涂成黑色,只留了两个眼睛似的白洞森森地穿过屏幕盯过来,旁边写了一个字:祸。
丁隶愣了一下,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认识的阿静不是这样的。”——这句话是他说错了。
原先的阿静确实是那样一个人,尤其在当了齐老板之后到第一次烧掉日记之前,那几年里他只是避事,却不怕事,要是真被谁惹急了,也会或明或暗地原样还回去。好比七年前魅的事,如果放到今天,齐谐一定会在卦婆找上门时老实交出那几页日记,绝不会和当年一样软硬不吃,让事情发展到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然而他转念一想,可能正因为那次事连累到了自己,才让齐谐才觉得有必要藏拙了吧。
矫枉过正。
丁隶的脑子里冒出这个词。
要不是看了这些日记,他根本就不会知道阿静时常被地痞敲诈,甚至有一次还被打过。凭他那些奇怪的能力完全可以反抗,他却一概接受下来,无所谓到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也许从这个角度看,归心堂找上他是一件好事吧,至少让他重新学会了生气和害怕。——像一个还活着的人那样。
丁隶这样想着,缓缓地合上了电脑。
书房里的齐谐拉开抽屉,很容易发现了被动过的痕迹,尽管所有东西都原样地摆在那儿。
目的一定是这个。他指尖摸过日记的封面。
“钱思宁拿去扫描了,昨天有带去医院给我看。”丁隶站在书房门口。
齐谐皱了皱眉头:“谁让你起来了,回床上躺着去。”
“我都在医院躺了五天,早就好了。”丁隶表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还有鱼汤的味道不错。”
“不用谢。”齐谐说。
“我又没打算谢你。”丁隶毫不客气地坐在书桌上。
“你看了吗。”齐谐问。
丁隶一愣,想起他指的是日记:“随便翻了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齐谐取出本子撕下几页。
“你又要烧了它?”
“不是。”齐谐把那几张纸折起来,“我得换一个安全的地方藏着,不能再让她拿走。”
“她为什么要把日记给我看。”丁隶问。
“不知道。”齐谐说。
丁隶瞧出一些端倪:“你这种反应说明你知道。”
齐谐直言不讳:“不知道的意思就是不能告诉你。”
丁隶不满:“你上次还说我想知道什么都不会瞒我。”
齐谐犹豫片刻:“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说,可是有一些不能,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请不要问。”
丁隶点点头,说好。
齐谐却望着他。
“怎么了?”丁隶问。
“没有。”齐谐收回了视线。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丁隶低下头想看清他的表情,“是不是我住院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齐谐摇摇头靠进椅子里:“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人可以付出信任到这种程度,我让你不问你就不问,我说有妖怪你就以为有妖怪,你就不怕我在骗你吗?”
“不会啊。”丁隶理所当然,“在屠家村那天我都亲眼看到了,怎可能是你骗我。”
“那是因为你喝了药,其实那是一种致幻剂,功效类似于大(防和谐)麻,你看见的那些妖怪都是你的幻觉。”
丁隶想了一下:“可是马昌他们也看见了,在那个石洞里,怎么可能三个人出现同样的幻觉。”
“那是因为我说了有鬼,你们受到语言暗示罢了,包括白衣服长头发女鬼这些特征,以及她之后会回过头来。”
“可是青蛙和半鱼半鸟的怪物呢?那时候你并没有暗示我。”
“更早前我就提到山里有那些东西,你已经把它记入潜意识了,一旦身处那种阴森森的环境自然会联想起来。还有,赋育楼遇见的道士是我叫钱思宁安排的,吕秘书没有说错,他就是我找的托儿。”齐谐言语平静,目光低垂,“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全都是我胡编的。”
“不、可、能。”丁隶担心地盯着他,“阿静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迟早会有人跟你说这些,不如我先演习一遍。”
丁隶一愣:“所以你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
“嗯。”齐谐长舒了一口气望向窗外,“我怕万一别人这样说你就信了,以为我一直在骗你。”
丁隶笑着叹息:“不会的。”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齐谐推开折扇,“总之事情可以这样解释,也可以那样解释,无论人们笃信哪种观点都可以找到论据去支持它,同时也会无视掉和它相悖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这世上可能有妖怪也可能没有吗?”
“不,我知道这世上存在妖怪,只是那些看不见的人会把它们解释成另外一种样子,比如能量场,电磁波,精神疾病,潜意识,或者催眠术。”
丁隶若有所思,回忆道:“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件事,读研时班上有个同学是信教的,一次我们在实验室聊到有没有神的问题,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后来她问我,我说不知道也许有吧,她就把我归到没有的一方了。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神的存在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哦?”齐谐微笑一下,“那么你觉得妖怪的存在呢?有,没有,还是也许有?”
“有。”丁隶说。
“笃信?”
“嗯,但不是笃信妖怪,是笃信一个人。”
齐谐莞尔:“我可不是人。”
“那是什么。”丁隶歪起脑袋,“和信仰有关的话……是神吗?”
“不敢当,会变成邪教的。”
“没关系,目前只有一个教徒,规模还不够。不过这个神那么厉害,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抢着要信,那样就麻烦了,所以他只当那一个人的神就好。”
看着丁隶一脸严肃的样子,齐谐哈哈两声:“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就吃了点消炎药,没吃别的。”
“那药过期了,别再吃了。”
“我是认真的。”丁隶直视着他,“这两天我在医院想了一下,就算不是归心堂其他人也会找上你,你有那些特殊的能力,又接触过那么多客人,名声传出去是早晚的事,所以……”
“所以?”
“所以你以后要么变得更厉害,让想利用你的家伙无从下手,要么就彻底关了斋子,再也不接触那些妖魔鬼怪的事。”
齐谐迟疑片刻:“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后者会比较安全,也比较轻松。”
“可是我不干这行又能干什么呢。”齐谐一格一格地收起折扇,“我又没什么一技之长,还只有初中文凭。”
“谁说你没有一技之长的。”丁隶抽出他手里的扇子搁到桌上,“你的字写得那么好,可以去教书法,丁楷有个朋友是开琴行的,我可以介绍你过去当古琴老师。如果你还是想做你的齐老板,就注册一家正规的公司做些小生意,本钱不够的话我借你,算我入股。”
齐谐听完笑了笑:“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不过在归心堂的事情结束之前,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们就安安心心地解决掉最后一个案子,然后收拾东西走人。”
“好。”齐谐终于答应下来。
☆、某幻想
一阵风自窗外刮过,刚撕下的日记纷纷吹散,丁隶赶紧按住书桌上的几张,齐谐起身将掉在地上的那些拾起来。
“阿静。”丁隶指着纸上的裸女,“其实你还可以去教画画,小朋友们肯定喜欢这种画风。”
“是吗。”齐谐唰地抽回那张纸,“你可以嘲笑得再明显一点,好让我报复的时候不会手软。”
丁隶心想不妙:“那还是算了。”
齐谐哼哼:“知道就好。”
“刚才那张画的是什么?”
“一个妖怪。”
“女妖怪?”
“叫玉。”
“是什么妖怪。”
齐谐一笑:“心魔。”
丁隶好像没懂。
“每个人体内都有一只,要不要我把你那只召出来给你看看?”齐谐说着眯起了眼睛。
丁隶刚刚感觉不对劲,就见对方伸出了手,不轻不重地拉住了自己的领子,眼神迷离地凑了过来。等他总算明白那人要干什么,对面的气息已经挨到了鼻尖上。
心跳瞬间升到一百四,连呼吸都开始混乱,齐谐却莫名其妙地保持着这个距离,既不再靠过来,也没有退回去。因为错位看不见表情,丁隶只能闻到他嘴里的茶香,清淡气味弥漫开,胸口的起伏逐渐无法控制。
一小阵凉风拂过,丁隶慢慢闭起了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扶在了对方的腰上。
一个触感掠过耳后细细地往下滑,丁隶缩了缩脖子,那指尖便停在锁骨,对面的脚步又移近几寸,无意贴住了他下方最灼热的地方。
心跳霎时停了一拍,仅存的理智也随之崩断,多年来不自知的忍耐似乎在一瞬间爆发,丁隶一把揽过他的腰身,吻住了近在咫尺的嘴唇。
柔软而清凉,带着一丝回甘。
舌头却并不满足,似乎想尝到更多的味道,就贪心地撬开了微张的薄唇,扫过光滑的齿列,绕上那同样温软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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