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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者 作者:西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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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灵异神怪 悬疑推理

  如果按照齐谐的方法把它具象化,假设我这块淤青不是挫伤而是怪物造成的,比如……。丁隶捏起下巴瞎琢磨,比如我的身体被某种妖怪寄生了,才会冒出这道印记?说起来那名死者的胸口也有一大块淤伤,这是否意味着他也被寄生了,所以传染给了我?或者用齐谐的话说:这个世界上有种妖怪,它以人为容器,通过肢体接触进行传播、不,繁殖。它的宿主身上会出现奇怪的淤青,并且渐渐扩大,最终……。算了,太不吉利。
  丁隶自言自语地摇头,把这不着边际的想法从大脑里甩出去。
  然而几天过去,那块淤青当真没有一点消退,反而愈加黑紫起来。
  “难道是心理作用。”丁隶揉揉肋骨,写着查房记录自言自语。
  “怎么?还没好啊。”对面的董乾坤问。
  “不知道,这两天好像越疼越厉害了。”
  “我也是。”董乾坤突然说,“昨天洗澡的时候发现背后青了一块,都不知道在哪碰的,不会是被你传染的吧。”
  平常不过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他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正此时姜妍抱着病历走进来,丁隶一抬眼,笔头彻底停住了:“你的手背怎么了?”
  “早上骑车磕的。”姜妍抬起右手看了看,又瞪了董乾坤一眼,“你看你还没有丁隶关心我,青了这么一块都没发现。”
  “哪有。”董乾坤立即陪笑,“我是专挑你最美好的一面欣赏,不像别人,只盯着出毛病的地方。”
  二人迅速进入打情骂俏氛围,没见到旁边的人自顾自吸了一口气。
  果然像齐谐说的,跟他认识久了,脑子都会变得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丁隶摇摇头,划掉刚才写错的一个字。
 
  ☆、青紫蓝兔
 
  信则有,不信则无,别想太多。
  半夜的志怪斋卧室里,丁隶默念着关灯盖被,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目光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转动,不自觉落在了角落的红木衣柜。
  “那柜子里有种叫衣鱼的虫,总是蛀坏衣服,我不想直接打死它们,所以放了一只东西在里面。”齐谐曾经说。
  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丁隶的眼睛转向天花板。
  “你知道这房顶上为什么不装灯么?因为那里常常浮出一张人脸,我怕钻孔的时候打到它的鼻子。”
  丁隶将头扭到另一边。
  “有天半夜我向那儿一望,窗户居然消失了,换成一只巨大的红眼睛,缓缓转动着。最后盯住了我,又啪嗒一眨,眼皮间粘液的声音都能听见。”
  丁隶唰地蒙住了脑袋。
  “哦,还有床底下。”
  “喂!”丁隶瞬间坐起来。
  “放心,它们没害的。”齐谐终于不再吓唬他,笑着宽慰道,“何况你还有那颗珠子,一般妖邪近不了身。”
  回想起这句话丁隶才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往脖子上摸去。
  ——那颗挂了十年的桃木珠子竟然不见了。
  不会吧!他嘀咕一句立刻翻身下床。
  被子里,枕头上,桌底下,客厅,厨房,卫生间,一无所获。
  沮丧地倒在大床中央,他的心里像放了一只没有搁好的水杯,杯底一大半在台子上,却总有那么一小块悬空,毫无着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晃动,就会无可挽回地摔下去。
  摸过手机,他犹豫再三,终于拨了一个号码。
  半分钟后电话才被接起来。
  “喂?”一个女声。
  “小桃吗,我是丁隶。”他说。
  “丁医生啊,齐先生不在家,他跟方少爷出差去了。”
  “出差?”丁隶脱口而出,“去哪里?去几天?”
  “云南,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丁隶犹豫一下:“你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你有急事找他啊?那你打方少爷的电话吧,他们应该在一起,我把号码发给你。”小桃倒是爽快。
  丁隶心想绕这一道关系还是不太好,抱歉地婉拒了:“不用了,没有急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不打扰的,那等齐先生回来我让他联系你?”
  “好。”丁隶挂掉电话,胳膊在胸前垂下。
  接着闭起了眼睛。
  一片无边的黑暗里,他光着脚,踏进去。
  红色的激光霎时延伸开,在脚下无声地纵横交织,形成一个网格,或者说,一张地面。
  前方没有尽头,后方没有界限,他不知道这是哪,试探地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
  接着跑起来……
  周围没有参照物,只剩网格在脚下后退,他加快步伐,网格也越退越快,四周看去,视差产生的变形让大地成为一只球面。
  球面在脚下滚动,一只仓鼠在圆环里原地飞奔。
  意识到一切都是徒劳,他终于停下,撑着膝盖喘气,并开始明白自己在一场梦里。
  出口,出口。丁隶四下张望,忽然灵感一现抬起了头。
  头顶依然是黑暗无边,可他告诉自己出口就在那里,于是正上方渐渐出现了一点白光,就像黑色的纸被牙签戳破了一个窟窿。
  随之一阵胸腔刺痛。
  丁隶低下头,发现胸口的淤青里也有两根尖锐的东西缓缓戳了出来。
  互相抖动一下,那是两只长耳朵,接着是头,再然后整个身体……
  一只兔子。
  青紫色的兔子。
  还没等他缓过神,胸前猛然一个蹬力,那兔子已经借势蹦到了地上,接着头也不回踩着空气一阶一阶地朝天顶跳去。丁隶心里一亮正要跟上去,只听周围一片骚动,脚下的网格不知什么时候统统变成了洞口,无数诡异的青紫色兔子从地底钻出来,尾随着第一只噼里啪啦地蹦上楼梯,争先恐后,奔涌如潮,蜂拥踩踏。忽然有一只被挤出边缘,蓦地坠下来,碎玻璃似的哗啦一声!将地面的兔群砸开一个空圆。
  他上前一看,摔死的哪里是兔子,分明是一个人。
  这时,便醒了。
  催眠师说,不要去想一头粉红色的大象。
  然而当一头粉红色大象已经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将它挪走。
  丁隶站在交警三大队的门口,卫远扬招着手小跑出来,简单打过招呼二人往楼上走。
  “那起事故我帮你问了。”卫远扬引着路,“那是11月5日凌晨1点多的事,地点在和平路明光路交叉口,肇事摩托车无证驾驶,一个没刹住就把人给撞了。”
  “是正常的交通事故吗?”丁隶问。
  “交通事故都不正常。”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吧,怎么了?”
  丁隶在楼梯平台停下,往旁边走了两步:“那天晚上我抢救完病人,跟家属起了点冲突,事后发现右胸有一块淤伤。检查过后没有大问题,可是这么多天也没有消退的迹象,还疼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我怀疑……”
  “懂了。”卫远扬点头,“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查查,绝对能把打人那家伙找出来。”
  “不是。”丁隶叫住他,“我怀疑这个不是普通的伤,是因为妖怪。”
  “啥?”卫远扬张大嘴,“你说打你那家伙是个妖怪?”
  周围几人同时斜他一眼。
  丁隶咳了一声:“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想稍微调查一下。”
  “这你还用想,赶紧找老齐啊!”卫远扬当即支招,“他不是妖怪鉴定专业户吗,跟孙猴子似的一瞅一个准!”
  “我找不到他。”丁隶闷声。
  “这家伙真是太不像话了!”卫远扬忿忿谴责,“你说哪有他这样的,自己跑去上海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跟齐谐只是普通朋友,不是情侣关系!”丁隶难得严肃至此,似乎有些生气。
  卫远扬一愣,哦哦两声进了办公室,不再提这件事了:“那起事故是我一个同事处理的,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问他,哎小葛,你过来一下。”
  一名年轻交警迎上前:“扬子哥,什么事?”
  “这是我哥儿们,姓丁,医大附院的大夫。”卫远扬介绍道,“五号凌晨那个事故的伤者就是他抢救的,现在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
  “丁医生你好!”小葛热情地握手,“想了解什么情况?”
  丁隶考虑着措辞:“我想问那次车祸有没有什么不合常理,或者说离奇的地方?”
  “离奇?”小葛没懂。
  “就是看上去违背唯物主义的地方。”卫远扬帮忙解释。
  小葛眨巴着眼睛:“扬子哥你别逗我了,我当年马哲学得最差,挂了科补考两次才过呢!”
  卫远扬想了想,问:“你好像信佛吧。”
  “有点。”
  “那就好办了。”卫远扬一揽他肩膀,掐起腰低声道,“我们是想问,那起事故有没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邪门……?”小葛皱了皱眉回忆,“要说邪门的话……好像有几个目击者听见死者快昏迷之前,一直呜呜哝哝地念手机号,他们当时以为是家属的,就帮忙打过去,结果都不对。”
  “什么叫‘都’?”卫远扬抓住关键。
  “死者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号码报得颠三倒四的,路人就一边猜一边试,要么是空号要么已停机。”
  “那些号码还在不?”卫远扬问。
  小葛摸出工作日记翻了翻:“就是这六个号码。”
  唰一声。
  坐在卫远扬的办公桌旁,丁隶放下手机,划掉第六串数字。
  “都打不通?”卫远扬问。
  “嗯。”丁隶点了点头,“会不会这六个号码的顺序也不对,死者念的是其他组合,比如……”
  他提起笔,把那十一个数字重新排列,列出了一长串单子。
  卫远扬挪过桌上的电话一个一个拨过去:“你好这里是交警三大队,请问你认识邓国平吗。”
  “不清楚。”一个人说。
  “好像没有吧。”另一人说。
  “哪有什么邓国平,不知道!”对面不耐烦。
  “打扰了。”卫远扬按掉挂机弹簧拨通下一个号码,不知第几次重复,“你好这里是交警队的,请问你认识邓国平吗。”
  “这里是刑警队,怎讲!”
  卫远扬一愣:“刑警队?”
  “没错,你打这电话干什么!”对面态度恶劣。
  “找人!”卫远扬理直气壮,“五号凌晨有个叫邓国平的出了事故,他死前报了这个号码。”
  “那你亲自来一趟吧。”对面说完要挂。
  “等等,你们几大队啊!”卫远扬赶紧叫住。
  “还几大队?你耳朵被泥巴糊了啊!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要来快来,不来我下班了!”
  嘟地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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