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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作者:谷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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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悬疑推理

  老于一听就紧张了,赶忙问老师他儿子是咋了。
  那老师自己在这领域也是个半瓶水,不知道多动症,只说他儿子学算数怎么都学不会,可能脑子不大好。
  老于登时急了。他年纪不小,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柱子可是他宝贝命根子。他们夫妻俩没什么文化,去了医院都不晓得挂哪个科,急得团团转,回头有个自称见多识广的邻居不知从哪介绍了个看相的过来,收了老于家几斤土鸡蛋,留下一句柱子不是有毛病,而是中邪了,叫老于想点办法驱驱邪的高论。
  看相的高人说要想办法,老于就真想了起来,过年那阵一直在东奔西走,把能攒的钱都攒了,正想着去哪找门路,走在大街上就给人塞了张传单。
  “什么传单?”程言皱了下眉,本能觉得是邪路。
  “就是这个单子。”老于从兜里掏了张皱巴巴的纸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恨,拳头攥得死紧,过了好一会才肯展平递给程言。
  那张纸上被涂了个五彩斑斓,几道浓又粗的放射性彩条中央飘着一只人眼,黑少白多,占了半张纸大小,瞧着颇为瘆人。
  程言翻到传单背后,就见那纸正中写了“神之眼”三个大字,底下附了一行地址。
  “这什么玩意儿?”他嫌弃地甩了甩传单,递给李冬行看。
  李冬行低头看着,低低说:“我知道这个。”
  老于愣了愣,突然伸手抓住李冬行胳膊,一个劲摇头说:“冬子,你可别去,这信不得啊!骗子,都是骗子!”
  他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带着点声嘶力竭。
  李冬行安抚着说:“于哥放心,我就是听几个学生说过。这是家算命馆吧?有个自称‘玄子’的大师,号称有一双能看透人心、还能看见运势的眼睛。”
  老于重重点了下头,哑声说:“对。我开始就想试试,带着柱子去了。那大师……他让柱子摸了摸一个水晶球,然后说他看到了一个小孩,断了脑袋,一大堆乌鸦在啄小孩的脑子……他还把那个图画了出来,给我看。护法在一边说,按照大师看见的,如果这小孩再不治,脑子就要被妖魔鬼怪全吃了,以后连神仙都没法救。我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觉得他说的太对,为了求大师给柱子治病,就……就回家把这些年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献给了大师……”
  他一边说一边咬着牙,眼珠外凸,目光里写满了深深的恨意。只是这恨很快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懊悔。
  “我是真的傻啊……那大师也给我看了,说我半生劳碌最近可能有大难……我以为他说柱子的病,一下就信了……现在想想,呸!咱就算有难,也是被他们骗的!”老于一声悲鸣,单手抹了把眼睛,“柱子被叫过去施了几次法,哪里有好?等我回过神来,钱都没了,连给柱子上学的钱都没剩下,家里那屋子的租约也到期了……我,我真没了法子,去问那大师要钱,另一个护法又说这钱就是诊疗费,他们有正规的执照,还能出具发票,就算我告到派出所去,都要不回我的钱。冬子啊……你说说看,这人坏起来,心怎么能这么狠呢?他们骗走了我的钱,都不给柱子一条活路啊……”
  老于半张着嘴,哭也哭不出来,整张脸痛苦地纠成一团,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捶着那条断过的腿。
  比起恨那些骗钱的神棍,他可能更恨轻信于人、亲手毁掉一家生活的自己。
 
  ☆、神之眼(四)
 
  钱没了,房子也租不成了,老于一家在江城再待不下去,他说大不了就带柱子回老家,他们夫妻俩好好种地,还是会供柱子上学,至于能不能上成,全看柱子自己造化。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于已经恢复了镇定。可程言知道这个男人和他当初在工地上认识的那个已经不大一样了。老于眼里的那一簇光灭了,断了的腿、跑了的媳妇,都没能磨去的他对生活的最后那点热望,如今还是被柱子的病和那群骗子扑灭了。
  程言想起来,当初去老于那间地下室里,老于曾经搂着柱子说,儿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好跟程言和李冬行一样,上大学,有出息。老于这辈子可能走不出那间地下室,但他还希望儿子可以。现在这个梦想还没张开翅膀就狠狠摔到了地上,摔得那么惨,也许再没有爬起来的可能。
  老于和许多苦命人一样,他们艰难地跋涉在一地荆棘里,再怎么顽强,肩头只要多一根稻草,就能把他们彻底压趴下,扎得鲜血淋漓永无翻身之机。
  今天这件事,就是那根看似轻飘飘、却如灭顶之灾的稻草。
  在这么沉重的现实面前,再多安慰都太苍白无力。精神健康中心应当可以缓解柱子的病情,但中心不是慈善机构,老于也不会接受程言他们提供的物质资助。他们在工地上认识,老于从来只把冬子当成一个过得也很辛苦的小兄弟,哪怕后来认识了程言,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差距,但友谊仍可以是平等的。他今天过来甚至都不是想诉苦,更不想要程言和李冬行的怜悯,只是想和以前的两位朋友道个别而已。面对命运,老于有他自己的姿态。就算他被打败了,不得不离开这伤心地,他也想保留最后的尊严,挺起脊背安静地走。
  送走了老于,程言和李冬行都很沉默。
  “是我的错。”李冬行站在门边上,看着老于一瘸一拐下楼去的背影,“我早就看出了柱子的病,我不该瞒着于哥,还让师兄也一起瞒着。”
  程言看出他很难受,走上前去,把手放上师弟肩膀,说:“你那会也是出于好心,不想让于哥一家增加负担。”
  李冬行摇摇头,慢慢说:“于哥把我当朋友,我却自以为比他有知识,直接居高临下地宣判了柱子的未来。他们本来有机会可以去正规医院试试的。如果我当时告诉于哥,让他带着柱子来中心看看,钱的事再想办法,今天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说得平静,按在门框上的手却在发抖。
  程言叹了口气,努力想做些疏导工作:“你也别想太多了,每个人能耐都是有限的,很多事我们没法提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做不了。”
  李冬行有一会没说话。他在原地站了会,对程言笑笑,说他没事,先下楼去上个课。
  师弟走了之后,程言在沙发上坐了会,心里依然觉得沉沉的,像被塞了一吨重的石头。
  人各有命,要是放在以前,老于的事最多让他觉得可惜。但认识了李冬行之后,这个想法潜移默化地变了。一旦开始在乎一个人的痛苦,就好像没法对更多的苦难置之不理。
  程言揉了把自己的心口,无奈地轻笑了下。半年前的自己想的太天真,李冬行这小子看起来不麻烦,实际上是个无穷无尽的□□烦,沾上了就意味着告别他以往的独善其身。
  这算什么?爱屋及乌?
  程言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前半辈子的潇洒日子都葬送在一个人手里,不仅如此,还要为了他不断自找麻烦且乐此不疲。
  傻归傻,程言的脑子还在工作,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瞅着下午没课,他直接出门去了趟警局。
  王沙沙原本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前,一见程言过来,立刻把腿给放了下来。
  “程哥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一看边上没别的同事,他瞬间收了人民警察的威严,换上点略微谄媚的笑脸,一边让程言坐下,一边颠颠地起来给他泡茶。
  上回程言拿追穆木当由头让他查傅松的事,王沙沙卡在了他爹的坎上,自觉没办好事,之后但凡见到程言,总是客客气气一口一个程哥,活像当年在学校里呼风唤雨的小王哥转头当了程言小弟。
  在王沙沙眼里,程言他们实验室的老大不在,程言虽说是穆木师弟,可平时看他和穆木的相处,分明占着上风,铁定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要是能搞好关系,相当于在通往心上人的道路上开了一重绿灯。而李冬行这个学生时代的宿敌,竟对程言毕恭毕敬,那更说明了程言的能耐。要知道李冬行可是积了那么多年的威,都快成王公子心理阴影了。能让一个十来岁就能单手拧断自行车轮圈的狠角色心服口服叫师兄,程言该有多厉害?更别提之前程言几句话就差点戳到他老爹的痛脚。王沙沙因此挨了一顿揍,非但不记恨,还更坚信程言深不可测。
  王沙沙就算是个二世祖,也是个见过点市面的二世祖,自诩很能审时度势,无论是利益当前,还是形势在后,他都觉得自己叫程言一声“哥”,一点不会亏。 
  程言心安理得地接了王沙沙的茶,先喝了口,悠悠地说:“王警官,你知道‘神之眼’么?”
  王沙沙瞪了瞪眼:“程哥,这你都知道了?”
  看他眼神,简直像怀疑程言在江城按了不少耳目,对每件事都了如指掌。
  程言没打算故弄玄虚,直接说:“有个朋友中招了。你们查出点什么没?”
  王沙沙一拍桌子:“这家人,居然都骗到程哥朋友头上了!”他拍完桌子又好像嫌手疼,甩了甩胳膊,摇头叹气,“就是程哥,这事真不好办。你说他们是诈骗吧,我也觉得像,但架不住真有人信啊!那些给他们送钱的,哪个不是自愿的?就算后来觉得像是被骗了,有几个找到局里来,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有的到最后都还觉得大师法力是真的,就是要钱多了些。”
  程言一掀眼皮,冷冷地说:“还要证据?我国什么时候容许非法宗教活动了?”
  王沙沙上半身探到程言跟前来,一边敲着桌子一边瞅准了四下无人,才说:“程哥,这事难就难在,他们没说自己是什么教派。那个叫‘玄子’的大师有法力,都是粉丝吹的。我们派人去查了,发现他们还真拿得出证来……”
  程言:“什么证?”
  王沙沙龇了龇牙,干咳一声:“国家注册心理咨询师。”
  程言一扬眉,心道幸好李冬行和穆木没来。他也知道咨询这行业鱼龙混杂,最容易出江湖骗子,可谁知道还真能玩这么大,都快骗到他们这些正牌人士跟前来。
  证是真的,是不是买来的就不得而知了,那边对外宣称收费标准是一千五百块一个小时,虽说比行业均值略高,但也不算离谱。就是这背后又以什么名目收了来访者多少额外好处,据说铁杆信徒口风都特别紧,连警方也无从查证。而且有证在手,即便是医生收红包,也轮不到警察去管,这么一来,王沙沙他们就算觉得蹊跷,都没法真把这组织给取缔了。
  听王沙沙说完,程言心里有了点数,转身走出警局。
  天已经黑了一半,顶上的云一半灰一半橘,瞧着很有几分诡异。三月初春意来得还不够均匀,连道旁的树都才枯中透青。程言忽然想,老于是在这个时节被逼走的。他挺过了枯寂萧瑟的冬,却再也见不着生机萌发的春天。
  而那伙逼走他的骗子,居然还能逍遥法外。
  程言深深地皱了一下眉,走了几步,突然接到穆木电话。
  “冬行跟你在一块吗?”她张口就问。
  程言:“没有,我下午一个人出来的。”
  穆木像是抽了口气,有点着慌地说:“那冬行去哪了?他下午的课根本没去上,要不是有学生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他人不在……”
  程言心里跟着紧了紧,跟穆木说他会去找人,转身招了俩出租车,边给李冬行打电话。
  电话空响了一分钟,李冬行没挂断,也没接。
  司机问去哪,程言犹豫了下是不是去老于家看看,又想李冬行若只是去找老于,没理由不告而别。他思忖片刻,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出租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程言下了车,按照记忆里传单上的那个地址,锁定了一栋楼。
  这小区瞧着还算新,门口装着密码锁和监控,底层被改造成了一个糕点铺,有十来个老头老太正在外面排队。这楼与对面楼之间有块绿地,枯黄的草坪边上摆着几张木头长椅。程言找了一会,很快看见正对着小区门口的长椅边站了一个人,那人双手插着兜,宽大的卫衣帽子拉了起来,盖住了脑袋,不是很能看清楚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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