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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作者:谷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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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悬疑推理

  李冬行听到从王沙沙嘴里说出来的好话,颇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除了“不客气”说不出旁的话,又怕冷待王沙沙叫他失望,只好扭头看了眼程言。
  程言笑笑,左手搂了搂王沙沙脖子,小声说:“王警官,我们那师姐最近心情不好,你别老让薛湛送东西了,她怕是都不肯收。”
  王沙沙“啊”了声,脸上冲着李冬行开出来的花顿时枯萎了。
  程言让他把脑袋转得离李冬行更远些,说:“我听说南大街上新开了一家意大利甜品店。王警官要是不太忙,可以去抽空喝个下午茶。”他说完摸了摸手机,“我待会把穆木最近的上课安排表发给你。”
  “程哥!”王沙沙大叫一声,感激涕零,眼泪汪汪地看着程言就跟看衣食父母,“你太够哥们了,我该怎么谢你?”
  程言:“……”
  他能要啥谢礼?李冬行中学时候的照片么?
  这小子真也是个读不出空气的。
  他故意小点声,不就是为了不让李冬行知道,他刚正卖师姐卖得义无反顾。
  程言倒不是真想给穆木找点麻烦,只不过是这几天下来,他对王沙沙的印象大为改观,想着穆木最近心情一定不好,他又断了个胳膊,若是有谁能带她散散心,说不定还能帮她出那泥沼,总是好事一桩。
  见王沙沙在那激动得满面红光恨不能上蹿下跳的,他倒开始怀疑,以穆木的心气,真能看上这小白脸么?以程言刻薄的眼光,要拿他家老师的气质和王沙沙相比,可谓云泥。
  反正他就负责指个路,之后的事各凭造化,他就管不着了。
  王沙沙好不容易肯出门去,警帽戴了一半,忽地又回头说:“对了程哥,还有件事该告诉你声,本来我们还想着证据不足,怕是没法治蒋吕夫妇,现在蒋尚贤那家伙居然敢对你动手,这故意伤害罪是板上钉钉了。说来也巧,谁料得到那看着就是个妻管严的软弱男人,会突然发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真是委屈程哥了。”
  “是啊,好巧。”程言干笑两声,左手一把将王沙沙推出去,“再见。”
  他算是想错了,王沙沙这级别哪叫不懂读空气,分明叫做两眼抹黑搞砸专业户。
  李冬行本来弯着腰正收拾带过来那些小未的玩具,听见王沙沙的话,手便停下了。
  程言轻咳了声,晃了晃没受伤那条胳膊,想着要岔开话题:“今天真长啊,我们也回去吧。”
  李冬行在他走过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
  “师兄,我本来就想问你。”李冬行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程言,里头盛的说不出是心疼还是责怪,“你是不是故意的?”
  程言嘴硬,用打哈哈的语气说:“故意什么啊?”
  李冬行抿了抿唇,忽略了程言不想交谈的信号,执拗地问下去:“你故意激怒蒋尚贤。他本来就是个心智危险的人,我已经提醒过师兄了。”
  程言垂下视线,笑意渐隐,干巴巴地说:“我当时忘了。”
  “不,你没忘。”李冬行五指抓得更用力了些,像是要把程言的理智摇晃回来,“你算准了他压抑已久,再受点刺激就会失控。你就是想让他伤害你,好让警方有理由惩治他。”
  程言隐隐不耐地说:“现在说这些干什么?王沙沙都说了,皆大欢喜。”
  李冬行怔了怔,声音难得抬高了:“万一呢?万一师兄受得伤比现在更重,万一我……我没及时赶到?”
  程言会重伤,甚至可能会死。
  “哪来那么多万一。”程言平平静静地说,挣开李冬行的手,“别想太多。”
  李冬行转过身,眉尖轻蹙,双手握了握拳,像在压抑着什么,隔了几秒还是对着程言的背影说:“师兄,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程言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他心里有根刺呼啦啦长了起来,横冲直撞的,居然搅和得比刚被踢到时候还疼。
  “是,我不在乎。穆木没告诉过你么?我就是个冷血冷心的变态。”他扯了扯嘴角,低着头说,“我也不需要别人在乎。管好你自己的事,少来管我。”
  他说完没再理会李冬行,转过身,左肩顶开办公室的门,就这么扬长而去。
 
  ☆、神之眼(十一)
 
  程言回了家,没开灯,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客厅里坐了半小时,然后因为头疼得受不了,不得不跳起来去找药。
  他找到了印象中放药箱的柜子,埋头找了四五遍,死活没见着自己那药瓶的影子。好几颗汗珠要掉不掉地凝在他眼睑上,刚擦掉又淌下来,糊得镜片都白茫茫的。他越找越心烦,往那柜门上拍了一巴掌,结果忘了自己右手还打着石膏,刚受过伤的筋骨哪经得起这冲撞,这一下差点没疼得他叫出来。
  肩膀连着胸口,疼得钻心剜骨,倒是成功把痛觉从脑子那块引开了。程言就像自己跟自己打了一架,还吃了败仗一般,落得满身狼狈,气喘吁吁地靠着柜门坐了下来。
  几秒后,他用左手抵着额头,忽然就大笑出声。
  “程言啊程言,你还叫人家别管你呢?”他边笑边自言自语,“看看你,现在都沦落到什么田地了,跟个废物似的,是不是离了那人就活不成?”
  他身下坐着的这块地毯是李冬行买的,拖鞋也是,沙发靠垫,躺椅,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哪一样不是李冬行张罗的?这家里每一寸地方都被那人的气息填满了,他的生活也一样。他早跟温水煮青蛙似的,习惯了那人的存在。一旦卸了盔甲让了步,那个人的影响跟着就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要想再连根拔出,势必带出大块血肉。
  疼极了,程言就笑,笑的时候,气息不断在胸腔和气管里冲撞,连带着全身都在轻颤。每一下颤抖,都仿佛是在主动迎向贴着他脑门的利刃,使盘旋于他体内的痛楚更深。
  怕什么?程言恍惚地心想,受伤的胳膊太疼,他就把右臂连着胳膊一起丢掉。脑袋太疼,他就把里面的脑子挖出来,也丢掉。如果装着那个人的心太疼,他同样可以将关乎那人的点滴挖出来,统统丢掉。
  反正他本来便谁都不是,本来便一无所有。
  程言不记得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久到疼痛都成了麻木。门锁响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错觉。
  他以为那人不会回来了。
  “先别开灯。”李冬行一推门,就听见地上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摸向顶灯开关的手顿了顿。
  “师兄?”他稍稍吃了惊,在地板上定位出程言的身影,连忙快步走上前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下医院?”
  声音中的关切和先前相比并没有褪色分毫,就好像程言根本没有冲他说那几句难听的话一样。
  程言也惊醒了,收拾了下情绪。这人还没走呢,他就跟个弃妇似的在这哭天抢地的算什么?这么想着,他身体坐直了些,抹了把脸上的汗,说:“地上凉快,就坐会。”
  李冬行从程言的语气里,敏锐地辨别出了师兄的装蒜技能又上了线。一看程言坐的位置他就猜出了大概,可他并不打算说破,而是走到程言房间去,从床头柜里摸出了那撕了标签的白药瓶,往厨房里拐了拐,倒了碗温水一起端到程言面前。
  程言左手接过李冬行倒出来的两片药,扔嘴里含着,喝了大半碗水,总算缓了过来。
  李冬行站起来把碗和药瓶放到桌上,他还记得程言的吩咐,没开顶灯,就拧开了一盏装在饭桌边上的小墙灯。
  柔和偏黄的光线打过来,还是让程言下意识闭了闭眼。
  李冬行走回程言面前,没管沙发就在半米外,一道跟着在地板上坐下。他双手搁在膝盖上,看了眼程言,又低下头,小声说:“师兄,我错了。”
  程言眼皮一跳。
  道歉的话又叫那小子抢了先,他把正酝酿着的话咽了下去,只觉得更丢人了。
  李冬行接着说:“我说师兄不在乎别人感受,这不是真的。就算师兄并不常常挂在嘴边,我也知道师兄很关心我们。”
  程言很想嘲他一句,这你又知道了?然而不知为何他心里堵得厉害,硬是没说出口。
  李冬行抬起眼来,恳切地说:“如果不是为了老于,师兄也不会宁可自己受伤都要叫蒋尚贤付出代价。老于是我的朋友,师兄为他殚精竭虑,我居然还说那样的话,真的特别过分。”
  他一脸严肃地忏悔着,如同刚刚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要请求程言的原谅。
  程言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你刚刚留在办公室,就是在排练这些话?”
  李冬行怔了几秒,小声说:“我……我还整理了下资料……”经过这件事,他的说瞎话技能还是没有任何提升,很快就在程言的注视下泄了气,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
  程言差点没忍住勾了下嘴角,抬手按住李冬行肩膀,难得十分认真地说:“以后别再动不动自我检讨了,成不?”
  李冬行眼睛睁大了些,说:“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烦?”
  这都什么脑回路?
  十分钟前,程言还在痛定思痛,打算把眼前人从心里连根拔起,现在倒好,他盯着李冬行,只觉得似乎听见那自说自话扎下去的藤蔓呼啦啦全开了花。
  傻小子,我怎么会厌烦你,我是怕自己爱你爱得难以自拔。
  程言没敢真的说出来,嘴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
  他想起来穆木有一次同他说的,他这个人太难接近,嘴上全是套路不肯露一点真意,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有那么厉害的性子,能收拾得了他。
  李冬行厉不厉害?大概是很厉害,厉害到能一点点磨穿了他年复一年垒起来的外壳,逼他直视底下连自己都已久违的真心。
  程言吸了口气,站起来,拖着有点发麻的腿和不听使唤的右胳膊,慢慢走到自己房间,从扔在床头的书包里把之前带回来的几本本子掏了出来。他走回客厅,坐到了沙发上,把本子放在身边,冲李冬行招招手。
  李冬行大致会了意,爬起来坐到程言身边,犹犹豫豫地把本子拿在手里。
  程言别过脑袋,直视前方,满不在乎地说说:“感兴趣的话就翻翻。”
  主人都发话了,李冬行也不好扯谎说没兴趣,便真的低下头展开那本日记。
  本子看起来年代相当久远,内页已经发黄,里面的字迹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笔划还很稚嫩,一样称不上好看,勉强能看出点现在程言笔迹的影子。
  本子上的内容和李冬行想象得不大一样,没有太多少年程言的心路历程,而是事无巨细、堪称烦琐地记录了每一天发生的事。每一个日期下面,都恨不得有四五页纸,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日记主人一天下来都做了哪些事见了什么人,不仅包括事件的前因后果,人物的外貌特征,连日常对话都没拉下。
  这简直不像一本寻常的日记,更像是一种刻意要保存下来的记录。
  以李冬行对程言的了解,师兄实在不像是一个会不厌其烦地回忆一天见闻的人。程言会干这件事,一定另有理由。他从头到尾把日记翻了一遍,询问般看向程言。
  程言左臂枕在脑后,半仰着脑袋,盯着墙纸上的花纹,平静地说:“这几本本子,我大概写了一年。我写这些东西,是因为害怕,所以存存档。”
  李冬行试探着问:“害怕……忘了某些事?”
  “害怕忘了所有事。”程言笑笑,看了李冬行一眼,“就像我忘了自己人生的头十二年一样。”
  十五年前,他在病床上醒过来,就好像睡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觉,睡着睡着,就把之前脑子里装的每一件事都丢光了。
  刚醒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他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就像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周围环境中的一切事物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包括守在他床前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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