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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作者:谷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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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悬疑推理

  女生诧异地问:“死的又是精神健康中心的病人?”
  男生神神秘秘地摇摇头,凑近了点,说:“不,不是病人。可我听别的同学说啊,这回嫌疑犯是中心的老师。”
  女生瞪大眼:“什么?”
  男生说:“你都不知道吗?还有人说那个嫌犯本身就有精神病,死的人是他以前同学,两人估计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那人就发疯了把人推下了楼梯。你说说看,这中心还能好吗?有病人自杀就算了,现在又出了职工杀人的事,就算新闻压得住,外头的流言蜚语能压住?学校都不管管。我看以后是没什么人肯过来看病了,其他中心的学生也是真惨。只要一想啊,给我治病给我上课的本来就是疯子,我这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听到这里,程言心一沉,再没法置之不理,上前一步就问:“谁说的?谁说这里有嫌犯?”
  他声音不大,但脸色估计很可怕,那俩学生一下就给吓噤声了。说话的那个男生可能是生物系的学生,还认识程言,纠结老半天,支支吾吾地说:“程老师……我,我也就是道听途说。同学都在讲这个,有人昨天看见警察找了中心的好几个老师,其中一个说是嫌……呃,死者同学的主治医师,他们说了好些话,都是关于那个人的,有同学听见了,消息就越传越广。”
  是韩征?他和警察说了师弟多重人格的事?
  程言听得眉毛越锁越紧,表情愈发阴沉,没再管那两学生,径直就往小红楼里走。
  这几天他是好像看到过警察老在病房外晃,但当时没大留意,只当他们是想找师弟问句话,谁料一天一夜下来,在外人眼里,师弟已成了被盖章的杀人嫌犯。
  韩征刚下课回来,手里夹着一堆讲义,正往办公室走,恰好在楼梯口被程言堵了个正着。
  “程言?”韩征微微惊讶,立马问,“冬行呢,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程言没回答,一把扯着他胳膊拐到人少些的角落,压低声音问:“你对警察说了冬行的病情?”
  韩征叹了口气,脸色煞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我说了。警察特意找到中心来要冬行的资料,里面有他来找我诊疗的记录,那些警察就直接找了我。”
  程言直直盯着他,语速极快地问:“你身为精神科医生的职业道德呢?冬行是你的病人,他很信任你,你怎么能随便把他的隐私透漏给别人?”
  韩征为难地说:“此事我也很难办。这涉及到一条人命,还涉及到精神健康中心的声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自己的职业道德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的话里也透露着浓浓的挣扎和痛苦。程言瞧得出来,韩征也很憔悴,瘦了许多,往日合身的西装马甲都稍显空落,看着可能比上回来给老范送行时候还要萎靡那么一点。他们俩就挨着窗户站着,从倒影来看,还真是难兄难弟,都是几天没睡觉也没拾掇自己的德行。
  韩征大约真的是不得已。但这丝毫没能让程言的态度软化,他听着这些公事公办的话,甚至觉得更加生气:“然后你就对那些人说,我师弟是个有暴力倾向,会杀人的疯子?”
  韩征愣了愣,一脸恳切地说:“没,我从来没说冬行有暴力倾向,更不认为他是个疯子。但是……程言,你自己也清楚,那个暴力人格失控的话,能造成多大的危害……”
  程言手掌下的铝合金窗框发出“咔啦”一声响。
  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说,你觉得,真的是冬行杀了薛湛。”
  “不是冬行……是冬行的某个人格。”韩征的声音更小了,听着有几分含糊的内疚,他一只手抓紧了胳膊夹着的讲义,垂着眼皮说,“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不是么?死者是冬行的同学,而且他们关系不好,你可能比我还有数。那个暴力人格一出来就是六亲不认,你别忘了,他对你对我都动过手。”
  他说着摸了把自己的脖子。
  程言记得有一回,阿东的确爆发了,在诊疗室里掐过韩征。但那是他们刚刚接触时候的事情了。后来他努力地教导那个人格,一步一步地让那个充满兽性的人格略略通了人情。他能确信,阿东现在早就不是那个动不动会对每一个人亮爪子龇牙的野兽了。和其他人格一样,阿东也很依赖程言,会在玩耍时候对他笑,会蹭着他脖子撒娇,会在疲惫的时候蜷在他腿边打呼噜。阿东是李冬行的一部分,是他家里的一份子,程言如今根本没法简单地用“那个暴力人格”去称呼阿东,更不用说去猜测阿东可能杀人。
  “他现在好多了,温顺多了。”程言对韩征说,“你明明知道的。”
  他努力在韩征眼里寻找一丝认同,可是失败了。
  韩征双手按上程言肩膀,像反过来劝他一样,说:“凡事都可能有例外,假如那个薛湛先刺激了他呢?先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让那个人格再度失去了控制?你难道就一丁点都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性?”
  韩征的声音低低的,极具磁性,程言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韩征是在试图催眠他,让他承认一个他的确想到过、但坚决不愿意进一步思考的可能性。
  程言张着嘴,一股气流在他胸腔里积聚,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是对韩征的愤怒,还是对他自己的不满?他和韩征,两个可能是这世上最了解李冬行、最受李冬行信任的人,居然在李冬行还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这一刻,在背后讨论这些?
  这是一种背叛。
  程言的胸膛起伏着,眼里充了血,他像一头困兽一般瞪着韩征,哑声说:“你该信任他的,你怎么能不信任他?”
  韩征不知是不是被他吓到了,脚后跟稍稍往后挪了挪,又堪堪顿住了,挺起胸皱着眉,更大声地说:“程言,我们都是学者,你懂我不能忽略掉任何一种潜在可能,尤其是真相与无辜者的性命相关。我们……不能被个人感情蒙蔽。再说就算真是冬行的那个人格干的,我告诉警方这些,也可以让他减轻罪责……”
  “住口!”程言再难遏制住胸中的怒意。
  这说的都是什么狗屁。
  缺乏睡眠加上对李冬行的担心,他的大脑早已被搅成了一团乱麻,他想,韩征不是想说他感情用事包庇师弟么?那成,他就让韩征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感情用事。
  他冷冷地抬起眼,目光跟刚开刃的刀锋一样,带着股不加任何遮掩的锐意,所到之处,刮得人皮肤生疼。
  韩征也条件反射式的瑟缩了下,但还不够快。
  因为程言的拳头已经砸到了他脸上。
  韩征往后跌了一小步,脊背撞到窗户,一整块玻璃都震了几震。大厅里往来的师生都顿住了脚步,其中一些可能刚才就在注意他们的交谈,另一些纯粹是被程言动手打了韩征这件事惊呆了。韩征弯腰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慢慢捡起散落了一地的讲义,抬起头对程言说:“你这几天也很累,还是得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脸颊正飞快地肿起来,眼神已经被调整回了往日里平静的样子,看着程言的时候还带着股理解和同情。他在当着所有旁观者的面,告诉程言,你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你可能也会成为下一个疯子,但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甚至还想拯救你。
  去他妈的原谅。
  程言连看都没看韩征一眼,随手解了两粒衬衫扣子,转身就往小红楼外面走。
  在一旁围观着的老师学生都自动给他让了道,有一些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传来。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李冬行是个精神病,他的师兄也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程言明白自己这会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模样。如果在医院的时候他像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他现在就像个不识好人心、随时可能抽出把砍刀发泄一番的,不讲道理的混账流氓。
  他们也许会问,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好,温和有礼的程老师上哪里去了?
  程言冷笑了下。
  他没法再演下去了,到这一刻,他完全失却了耐心。他撕了脸上那张照着徐墨文画出来的面皮,由着从小到大积累下来的戾气往外噗嗤直冒。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而那个他这辈子认识的最好的人,这会还躺在医院里,口不能言,对着一大盆想当然泼上来的脏水,却没法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无辜者(四)
 
  程言回到医院里,推开病房门,见穆木正守在李冬行床前。
  听见程言进来,穆木飞快地抹了把眼睛,然后站起来,强笑了下说:“你不多休息休息?”
  程言走过去,直接在床上坐下,毫不避讳地伸手摸了摸师弟的额头,说:“在这里我才能休息。”
  穆木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问:“你还好吧?”
  程言没抬头,继续温柔地注视着床上的人,说:“挺好的。”
  穆木又有点哽咽:“医生说冬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
  程言平静地说:“我知道。”
  身上没肉眼可见的伤,自然也就没有确切能痊愈的那天。凌晨的时候,程言坐在病房里,已经听见了医生和穆木在外面的交谈。
  医生说,李冬行的情况和某些植物人差不多。
  对现代医学来说,大脑和意识仍然是黑匣子一般的存在,李冬行毫无缘由地深度昏迷,他们也束手无策。
  结论是李冬行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换句话说,他同样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几个小时前,程言只允许自己听见前一句话。他坚信着师弟下一秒就会睁开眼来,因此不愿意让自己的视线移开一点点。而刚才在小红楼爆发过后,那些杂七杂八的恐惧和担忧都被那一瞬喷发的岩浆冲击得灰飞烟灭,他的脑子反倒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不再拧巴成一团,慢慢恢复了平时的思考能力。
  他想,就算真的暂时睡着也没什么。师弟累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他倒是希望李冬行能不闻不见外头那些巨浪滔天,在梦里头安安逸逸无忧无虑。
  但他得醒着。因为外头那些风雨,还需要他这个醒着的人来扛。
  穆木盯着他看了几分钟,迟疑着说:“你刚打了韩征?”
  程言反问:“别的老师告诉你的?”
  穆木摸了摸手机,点了点头。
  程言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弧度:“他们是不是想提醒你小心点?”
  穆木咬了下嘴唇:“程言……”
  “放心,我真没事。”程言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转回头去,握紧了李冬行的手,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会再像刚才从这里走出去时那样,东倒西歪,像个茫然无措的醉汉。打了韩征那一拳以后,他仿佛向全天下宣了战。
  众口铄金,范明帆被逼走的时候,他没能帮上忙;现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成了师弟,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师弟走上老范的路,背负起莫须有的骂名。
  李冬行没法为自己辩解,旁人也未必肯听这辩解;不过没关系,他会成为师弟的嘴和手脚,他会尽自己一切所能,去找到这件事的真相,告诉韩征和其他那些忙着盖棺定论的人,他们都错了。
  穆木瞧出了他眼里的斗志,似乎稍稍放心了些,从床头柜上拿起两个苹果,说:“我去削水果。”
  她匆匆地走出病房,在门口撞见了王沙沙。
  王沙沙抬起手落在穆木肩上,穆木靠过去,王沙沙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穆木的头发。两人短促地拥抱了下,穆木回头看了眼病房,不知说了什么话,转身接着往水房里走。王沙沙站在门口,有半分钟没有动弹。
  他身上穿着警服,头发失去了往日的油光水滑,还有着被帽子压过的痕迹。他的眼睛也充着血,配上那张血色尽褪的小白脸,当真像一只跑了好几百里路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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