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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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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推理 探案追踪

  “嗨,不过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花崇事不关己地笑了笑,“检验中心被我们催得急,匆忙之下报了个错误的鉴定结果过来,说你与满潇成是父子关系。现在已经重新鉴定过了,你俩啊,DNA对不上,他不是你的种。”
  “你……”申侬寒双眼越瞪越大,两手成拳抵在桌上,五官狰狞似兽,最后一丝教师的气场褪得干干净净,“你说什么?”
  花崇吊儿郎当,语气轻快,说着还抬手挠了挠后脑,“说鉴定结果出错了,满潇成不是你的种。既然你不是他爹,就没动机给他复仇。啧,白花精力查这么多……”
  “你说什么!”申侬寒冲了过来,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腿脚乏力,途中被桌子角撞得险些踉跄倒地。
  花崇手中的文件夹被他一把抢去,夹在里面的正是新出炉的亲子鉴定书。
  花崇退了两步,靠在墙边,双手揣在裤袋里。
  眼前的申侬寒已经不是此前的申侬寒了,他温文尔雅的皮囊已经被彻底扯下,藏在里面的是个偏执的、反社会的暴力分子。
  但他和李立文又不一样。
  李立文确实病了,罕见地分裂出不健全人格。但申侬寒没有,他只是极其擅长伪装,用儒雅的外表掩盖深渊般的内心而已。
  申侬寒沉重地喷着气,抓着亲子鉴定书的双手剧烈颤抖,几乎拿不住,口中重复着单调的话:“不,不可能!”
  花崇摸了摸鼻梁,适时道:“之前冤枉你了。这份鉴定书是检验中心主任签过字的,肯定没错。前面那一份吧……哎,都怪我们催得急。”
  申侬寒的呼吸粗粝得像拉风箱发出的声音,他以一种极其机械的频率抬起头,咬牙切齿,“不可能。”
  花崇诧异,“什么不可能?”
  “他是我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申侬寒咆哮道:“他是我的孩子!”
  “但是……”花崇拧着眉,“但是你拿着的是最权威的鉴定书。”
  这时,检验中心的一名科员匆匆跑来,将另一个文件夹递到花崇手上,“花队,这是满潇成与满国俊的亲子鉴定结果,你看一下。”
  花崇还没来得及翻开,文件夹就被申侬寒夺走。
  花崇眼中露出些许胜券在握的光。
  半分钟后,文件夹从申侬寒手中滑落,“啪”一声砸在地上。
  花崇捡起来,挑起眉道:“啧,满潇成还真是满国俊的儿子啊?满国俊算是白疑神疑鬼这么多年了。”
  申侬寒步步后退,被撞在门上,门压向墙面,发出“哐当”巨响。
  “哟,你没事吧?”花崇说。
  “不……”申侬寒双手抓着额头,手背上的青筋扭曲颤抖,“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和云芳的孩子!”
  “嗯?不对吧。”花崇将鉴定书翻出“哗啦啦”的声响,“两个鉴定结果都在这儿了,满潇成是满国俊和向云芳的亲生儿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这六个字,被花崇说得充满戏谑感,甚至带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
  申侬寒心中窜出一簇火,语气彻底改变,“你懂个屁!”
  花崇心知,他已经失控了。
  他看似掌控着一切,运筹帷幄,用缜密的逻辑推理事先想好无数种可能。他编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故事,演练出惊慌失措的情绪。面对第一份亲子鉴定书——也就是真正的亲子鉴定书时,他那激烈的情绪爆发居然是层层递进的,每一种表情变换都经过精密的计算。
  他连慌张与震惊都符合逻辑。
  他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
  可他到底不是真正掌控着一切,没人能掌控一切。
  他的弱点在于他那极其强大,又极其脆弱的自尊心。他坚信满潇成是他的孩子,但如今的“事实”却是,他大错特错,错了数十年!
  满潇成与他毫无关系,庸碌无为的满国俊,才是满潇成的亲生父亲!
  自尊的高塔轰然倒塌,竟无一寸余地。
  但如果让他缓一口气,他很快会发现,这是个充满漏洞的陷阱,冷静的人绝对不会往下跳。
  花崇不给他缓气、冷静的时间,“你没事吧?”
  申侬寒睚眦欲裂,就像根本没听到一般:“他像我!他从小就像我!他的父亲这么可能是满国俊!”
  “从小就像你?”花崇不解,“你以前就觉得满潇成像你?是他在子弟校念中学的时候吗?”
  “他就是我的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申侬寒眼中尽是疯狂的色泽,“我对比过血型,算过时间,他只可能是我的孩子!而且云芳……”
  嘶吼到这里,申侬寒眼神一凝,“云芳骗我?她骗我?”
  “向云芳骗你什么?”花崇就像个好奇而耐心的倾听者,不带任何攻击姓,甚至连存在感都极弱。
  申侬寒砸着额头,喃喃自语:“她最清楚孩子是谁的,她最清楚……”
  花崇轻声问:“是她亲口告诉你,满潇成是你的儿子?”
  申侬寒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头微微点了点。
  这个动作像是无意识间做出来的。
  花崇紧接着问:“你一早就知道满潇成是你的儿子?”
  申侬寒陷在巨大的震惊与愤怒中,一方面不信满潇成是满国俊的种,一方面又痛恨向云芳欺骗自己。这两种矛盾的情绪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神智,使他难以察觉到,自己正在陷阱里越陷越深。
  他再一次点头,“潇成就是我的孩子,云芳怎么会骗我?”
  花崇无声地长吸一口气,“所以你要为他复仇,杀死那些将他逼上绝路的人?”
  申侬寒看向花崇,两眼像没有焦距一般。
  片刻,他干笑了两声,整个人顺着门向下滑去。
  周围陷入紧张至极的安静,空气几乎不再流动。
  花崇俯视着他,正在犹豫该不该再刺激他一下。
  “他们不该死吗?”申侬寒忽然扬起头,瞳仁中的暴戾、阴鸷倾泻而出,“你说,他们不该死吗?”
  花崇心中一定,盯着眼前的杀人魔,“是你杀了他们?”
  申侬寒答非所问,“我给自己的孩子报仇,有什么错?”
  花崇蹲下来,手中的亲子鉴定书一摇一晃,“申老师,那你现在后悔吗?满潇成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申侬寒怒目圆瞪,右手死死按住前额,混乱地自语:“云芳不会骗我……他们都该死……潇成是我的孩子……我是给自己的孩子报仇……贱女人……不可能,不可能……”
  花崇神色肃然,“申侬寒,你终于承认,人都是你杀的。”
  申侬寒怔怔地将视线挪到花崇脸上,渐渐有了焦点。
  他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嘴张了半天。
  花崇拍拍鉴定书,“向云芳告诉过你,满潇成是你的儿子?”
  申侬寒的声音淬满狠毒的恨,“你,你诈我?”
  “我诈你?”花崇冷声道:“即便没有你的口供,我现在掌握的证据依旧能让你得到法律的制裁。我迫使你认罪,是因为你必须给被你杀害的人一个交待!”
  申侬寒急促地喘息,风度全失,朝着花崇的面门猛地唾了一口。
  花崇利落地偏头一躲,旋即站起。
  一组警员冲了上来,将申侬寒控制住。
  花崇迎着他阴森的目光,“申侬寒,你犯下的罪,不止这三桩杀人案。”
 
第128章 围剿(29)
  柳至秦拨弄了一下耳机,再次看向沉默不语的满国俊,“申侬寒已经认罪了。”
  满国俊脸上的皱纹顿时轻颤起来,干裂的唇分开,眼中全是不信。
  “申侬寒承认先后杀死了罗行善、吕可、丰学民三人,目的是为满潇成报仇。”柳至秦说:“我们在命案现场提取到的足迹也已证明是他留下,此外,其他的证据也在逐步收集……”
  “不是他!”满国俊捏紧拳头,干哑的声音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不是他,你们,你们抓错人了!”
  “不是他?你知道些什么?”柳至秦两手指尖交叠,“我记得上一次问你的时候,你说不知道满潇成的生父是谁,更不知道是谁杀了吕可等人,也不愿意配合我们调查。但现在,你都不问一下申侬寒是谁?你这么容易就断言,我们抓错了人?”
  满国俊从眼皮底下看着柳至秦,眼珠不停转动。
  他已经乱了阵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错。
  和申侬寒比起来,他“单纯”多了,无法进行太深的思考,一些反应是早就演练好的,而一旦超出“演练好”这个范畴,他就只能选择沉默。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无法再缄默不语。
  “你撒了谎,其实你认识申侬寒,并且知道,他就是满潇成的亲生父亲。”柳至秦慢慢说:“你只是没有做过亲子鉴定,但你什么都知道。”
  满国俊摇头,重复道:“你们抓错人了,他不是凶手,人不是他杀的!他怎么会认罪?”
  柳至秦叹了口气,“你害怕他认罪吗?吕可和罗行善遇害时,你行踪成迷。你到哪里去了?是为了帮助申侬寒犯案?”
  满国俊像无法理解一般,眼中却渐渐泛起眼泪。
  “我家队长说,你在护着凶手——也就是满潇成的亲生父亲。我最初不相信。但现在看来,你的确在护着他。连他自己都承认罪行了,你还在给他打掩护。”柳至秦语气凉薄,“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帮助他。毕竟当年,他曾经破坏过你和向云芳的家庭。毕竟……”
  柳至秦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冷酷,“毕竟你省吃俭用抚养的儿子,是别人的……”
  “潇成不是别人的。”满国俊嗓音哽咽,浊泪从眼角滑落。
  柳至秦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但他低下头,抬手在脸上抹了抹,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他眼中哀光尽露,问:“申侬寒,说,说了什么?”
  柳至秦起身出门,很快取来一个平板。
  平板上播放着申侬寒认罪时的录像,满国俊看了几秒,无助地摆手,像个再也没了依靠的老人。
  尽管他已经过了数年无依无靠的生活。
  “我不该相信他。”满国俊突然惨笑起来,不停摇头,“他根本不能给潇成报仇。”
  “你们果然认识。”
  事已至此,满国俊大约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好争取,终于点了点头,“啊,认识。怎么会不认识。”
  ??
  申侬寒轻扯着手铐,冷笑的声音充斥着审讯室。
  伪装已经被撕下,戴了几十年的面具摔得粉碎,精心谋划的局被识破,再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虽认罪,却不认为自己有罪。
  “既然‘父债子还’是天经地义的事,那‘子仇父报’不该同理?潇成是我的儿子,他被人害得那么惨,好好一个人,被活生生砸死,如果无法给他报仇,我这良心怎么能得到安宁?”申侬寒说着平举双手,在胸口处砸了砸,手铐发出“叮叮”的声响,“那三个害死他的人,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居然还被你们警方保护了起来。他们已经忘记潇成了吧?我观察了他们五年,我一直在给他们机会。但是他们呢?除了吕可,谁有哪怕一丝忏悔,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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