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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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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推理 探案追踪

  申侬寒说着摇头,“吕可也没忏悔多久,搬个家就过上了新生活。他们都有新生活,我儿子有吗?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可我儿子难道就该死?”
  花崇莫名想到一句在别处看到的话——雪崩时,每一片雪花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申侬寒咬牙道:“他们都是雪花。他们认为自己无辜,但雪崩的时候,哪有一片雪花是真正无辜的?他们每一个都是罪人,一人出一把力,一步一步把我儿子推向死亡。潇成不是因为高空坠物而意外亡故,他是被这些‘无辜’的人围剿而死!”
  “糟糕!”徐戡盯着监控,神色严肃,“申侬寒在诡辩。他没有想到足迹、无人机会成为自己落网的重要证据,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掉入花队布置的陷阱,但他在作案之前,想到了最坏的结局——败露。他为此做了准备!”
  张贸惊,“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先想好的?”
  “对!他在争取同情,将自己摆在弱势父亲的角度,把‘雪花’那一套都搬了出来。”徐戡皱起眉,“他心理非常扭曲,思维却相对缜密,我怀疑他会争取精神鉴定。”
  “我去!李立文那个真的精神病宁愿认罪也不愿意接受鉴定,申侬寒这个正常人……”
  “大概这就是真正精神病患者和伪装的精神病患者之间的区别。”徐戡叹气,“不过还好花队在里面。”
  “围剿而死?”花崇轻哼一声,“你倒是会说。那按照你的‘雪花’理论,一步步把满潇成逼上绝路的可不止他们三人。你这么快就收手了?”
  “你是说他在温茗二中的事吧?”申侬寒垂下眼眸,“是啊,那些害他不能继续当老师的人也该死,还有那些不肯给予他一份工作的人也……”
  花崇打断,“但最该死的,难道不是你?”
  申侬寒一怔。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你所谓的‘围剿’。”花崇说:“你认为满潇成的悲剧是无数‘雪花’组成的‘雪崩’。但你有没有想过,始作俑者是谁?”
  申侬寒不语,审讯室只剩下呼吸的声响。
  “难道不是你?”花崇厉声道。
  申侬寒猛地抬首,惊惧交加,“你,你说什么?”
  “满潇成为什么会出生?为什么会在出生之后经历这么多的苦,最终惨死在玻璃下,你难道不知道?”花崇掷地有声,“是你插足了向云芳的婚姻,你强迫向云芳与你发生关系,才有了满潇成!申侬寒,你没有资格怪别的‘雪花’,你才是最有罪的那片‘雪花’!”
  申侬寒瞠目结舌,汗水从额角滑了下来。
  “我CAO!”张贸说:“花队怎么也开始诡辩了?照这意思,满潇成出生就是错误?但哪个人出生就是错误呢?”
  “你没发现花队是故意这么说的吗?”徐戡笑了笑,“申侬寒要抛出‘雪花’理论,认为满潇成是被‘雪花’们围剿至死。花队就把这个范围扩大,将所有导致满潇成死亡的事件都归整进去,归到最后,罪魁祸首就成了申侬寒——如果申侬寒不强迫向云芳,那么满潇成根本不会出生,更不会有那一场惨烈的死亡。”
  张贸揉了揉猛跳的太阳穴,“厉害还是花队厉害,如果嫌疑人跟我绕圈,我百分之三十被他绕进去,百分之七十不允许他继续绕。花队这是看似被绕进去了,却以嫌疑人的理论打击嫌疑人。”
  “你……你……”申侬寒肩膀颤抖,手铐被震出细小的响动,“你这是无,无稽之谈!”
  “怎么?同样的道理用在别人身上,就是正义之举,用在你自己身上,就成了无稽之谈?你这双重标准玩儿得真溜。”花崇冷笑,“如果不是你强迫向云芳,世上根本不会有满潇成这个人!”
  申侬寒两眼放出寒光,怒气勃然地瞪着花崇。
  “他的节奏被花队打乱了。”徐戡抱臂,“他本来想将花队拉到他计划好的轨道上,上演一出悲情戏码,但中途却被花队拿走了主导权。他已经‘脱轨’了,只能被花队牵着鼻子走。”
  张贸紧盯着监控,“我什么时候能像花队一样?”
  “如果我是你,我宁愿杀了我自己。”花崇又道:“你才是满潇成一生悲剧的根源,你杀再多‘雪花’,都抹不掉你自己身上的罪孽!最该死的是你!当年在温茗量具厂单身宿舍,向云芳根本没有答应你,是你强迫她与你发生了关系!你们此后再无联系,是因为她直到离世,都没有原谅你!”
  申侬寒痛苦地喘息起来,双眼越瞪越大,血丝像要爆出眼眶。
  他近乎竭斯底里,“荒唐!”
  “荒唐?”花崇淡淡道:“申侬寒,做尽荒唐事的是你。你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直到现在,你还在为自己犯过的罪狡辩,你对向云芳求而不得,玷污了她,还要编出一个故事来诋毁她,拔高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讲的那个故事漏洞百出?你引以为傲的逻辑在你自以为是的骄傲下简直不堪一击。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因为无法反抗而被你侵犯,如今还要被你说成是‘主动解开扣子’。你空谈‘良心’,你有良心吗?对,她也有错,她错在选择隐忍,错在一个人守住这个秘密,错在欺骗她的丈夫满国俊。但三十多年前她没有勇气承认自己被你侵犯,不是你现在肆意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理由!申侬寒,你因为自己的欲望强暴了一名即将成婚的女姓,没有谁比你更荒唐!”
  “我没有!她是自愿的!她是自愿的!”申侬寒咆哮起来,“我没有强暴她,她愿意和我……如果不愿意,她以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做了好菜会送我,我加班太晚她会请我吃宵夜,她受了委屈会和我说,她,她还会嘱咐我天凉加衣!如果她对我没有感觉,她不会这么对我!我只是迟了一步,比满国俊迟了一步而已!”
  “啧,看来这个申老师不仅心理扭曲,还有臆想症。”张贸说:“向云芳和他走得近一些,他就认为对方对他有意思。要真是这样,咱们局的警花都对我有意思。”
  “自我意识过剩。”徐戡摇了摇头,“其实像申侬寒这样的人,现在比之过去,只多不少。”
  “嗯?”张贸偏过头。
  “一些自我意识过剩的男人,在求而不得的情况下,轻则选择跟踪、骚扰,在各种场合秀存在感,影响女方的生活,重则强暴,甚至女干杀。”徐戡道:“他们和申侬寒一样,申侬寒是这个群体里行为最恶劣的一撮人。他们甚至自有一个道德评判体系,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错,都是合理的。直到不得不直面刑罚,他们还会为自己狡辩——她们对我有意思,她们是自愿的。”
  “我呸!”张贸骂道:“一群变态。”
  “你就算没有迟那一步,向云芳也不会选择你。”花崇靠在椅背上,“你得明白,如果如你所说,她真的对你有感觉,怎么会在你出差时,就接受了满国俊的追求?”
  申侬寒抖得更加厉害。
  “不过向云芳已经去世了,三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硬不承认强暴,我也不能将你怎么样。”花崇语气一变,“不过你为了给满潇成报仇而杀害三人,却是证据确凿,难逃刑罚。我无法让你向向云芳赎罪,起码得让你向那三名被你杀害的人赎罪。”
  闻言,申侬寒五官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赎罪?”几秒后,他喃喃道:“云芳已经原谅我了,我还有什么罪?”
  “他什么意思?”张贸问,“向云芳已经原谅他了?他们不是根本没有交集了吗?”
  徐戡看了看监控里的花崇,显然花崇也在思考。
  “不知道。”徐戡说,“难道他和向云芳后来还发生过什么事?”
  花崇脑中快速转动,问了个看似离题的问题,“你怎么查到罗行善这三人与高空坠物事件的关联?”
  申侬寒怪声怪气地大笑,情绪像是被挑了起来,“云芳告诉我的。他们不是我一个人杀的,是我和云芳一起杀的!是我和云芳联手!”
  答案出乎意料,花崇没有立即说话。
  申侬寒却是越来越激动,“云芳想他们死,他们就必须死!这是我能为云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哈哈!哈哈哈!”
  “你在洛城见过向云芳?”花崇问。
  过了许久,申侬寒才收住笑声,堪堪点了点头,“这么多年,她终于和我一条心了。我只能查到潇成那天晚上是送一个女护士回家,却不知道这个女护士是谁。呵呵呵,如果不是云芳,我不知道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给我的潇成报仇。”
  “她找过你?”
  “她给我写信。”申侬寒虚着眼,似乎看向了很遥远的地方,不知不觉间,讲出了些许过去的事,“她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我遵守了。连她那个没用的丈夫成了废人,连她生病来洛城住院,连我们的儿子去世,我都没去打搅她。是她找到我……”
  申侬寒说着停下,双手捂住上半张脸。
  “她希望我能为她杀掉三个人,其中一人就是那个女护士。”申侬寒道:“我才知道,原来害死我儿子的不止女护士一人。”
  花崇在心里衡量申侬寒所言的真假。
  “她说她日子不多了,如果我能为她完成这个心愿,她就原谅我对她做过的事。”申侬寒狰狞地笑道:“我已经完成了,她原谅我了,你们别想糊弄我!”
  “你这是承认当年强迫向云芳的事了?”花崇说:“她一直恨你,没有原谅你,直到要你答应为满潇成复仇。”
  申侬寒失语。
  “撒谎需要圆谎,圆谎需要思考。而撒的谎多了,要圆就没那么容易。”花崇站起来,“你是数学教师,你的逻辑思维确实强于一般人。但你撒的谎实在是太多,它们彼此相悖,逻辑上已经乱了套。你连给自己维持怎样的‘人物设定’都搞不明白了。申老师,那个在讲台上温和儒雅侃侃而谈的人不是你,现在这个扭曲、疯狂的连环杀手才是你。”
  半分钟后,申侬寒像终于缴械一般,眼中露出残忍的光,“人是我杀的,我承认。云芳是被我强迫的,我也承认。但我不后悔,这一辈子走下来,我不是输家。我睡了我爱的女人,让她给我生了孩子,她的丈夫为我抚养孩子,而我事业有成,风光无限。唯一不幸的是,我的孩子被人害死,我与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过……”申侬寒阴森森地道:“我用自己的手报仇了。我的女人恨了我一辈子,又能怎样?到最后,她不是还是得来求我?她的丈夫就更惨了,明知道潇成不是他的种,却一个屁都不肯放,到头来,还要配合我,为我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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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国俊什么都说了。”柳至秦回到重案组,很是无奈,“他和申侬寒有个约定——当申侬寒准备作案时,他就离开养老院,造成行迹不明的假象,将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所以我们才会查到他六次外出,吕可和罗行善遇害时,他正好无法证明自己在哪里。而丰学民遇害时,他没有外出,因为那是申侬寒临时决定的行动,还来不及通知他配合。”
  “他们是通过什么联络?技侦组排查过他们的通讯记录,一无所获。”徐戡说。
  “信。”柳至秦道:“最简单,也最容易被我们忽视的办法。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的确可能还保有写信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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