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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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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推理 探案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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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下得了手?”同一时刻,一间狭小的卧室里,梁萍一边往腰上抹跌打损伤药酒,一边喃喃低语。
  她独自跳广场舞的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丈夫与儿子耳中。大约是岁数上去了,打不动了,丈夫最近已经不怎么打她了,但“家法棍”父传子,一端握在儿子手中,一端仍然打在她身上。
  她挨了一辈子打,年轻时丈夫打她简直是家常便饭,半点不开心就拳脚相加,以各种理由教训她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娘家出不上力,加上儿子还小,她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忍,竟然就忍了几十年。丈夫打习惯了,她也挨习惯了。丈夫有时心情好,还跟外人说:“我家那婆娘,要不是我教训得好,指不定怎么出去丢人现眼。”
  一个人跳广场舞这种事,可不就是丢人现眼吗?
  第一次挨儿子打的时候,梁萍绝望得险些自杀。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为什么不向着自己,反倒和丈夫一样毒打自己。儿媳还在一旁笑,那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她一生都没有那样愉快地笑过。
  不知不觉,她又忍了下去,每天像仆人一般在家里忙碌,跳广场舞是唯一的慰藉。
  洛城出了大事,十一名老人遇害,人人都说是广场舞惹的祸。儿子和丈夫不准她再去跳广场舞,嫌她成为下一个刘辛玉,嫌她丢全家的脸。
  “家法棍”落在她伤痕累累的腰上,儿子高高在上地训话:“你还去不去?你还去不去?”
  放下药酒瓶,梁萍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想:那些专门对老人动手的人,为什么不来杀我呢?杀那些不想死的人是作恶,但是杀我就是行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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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审讯室,花崇翻看记事本,“那根绳子不能证明王楚宁母女是凶手,但现在至少有一点明确了——王章炳的三个子女确实有杀害他的念头,王楚宁险些就付诸行动。”
  “比起王诺强这一代,季灿和王松松倒是淡定得多啊。”柳至秦说:“王松松被王孝宁指为凶手时,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不断强调自己什么都没做过。而季灿有种和她年龄不符的冷漠。”
  “你觉得他俩更有问题?”
  “说不好,感觉比较奇怪。”
  “我倒是认为,包房里的每一个人,作案的概率都差不多。他们……”
  花崇还未说完,就看见李训从走廊另一端跑了过来。
  “看来痕检那边发现什么了。”柳至秦说。
  “徐戡在死者颈部的勒痕里找到了极少量的棉纤维。”李训说:“经过化验比对,这种棉纤维和王孝宁大衣上的一模一样!”
 
第140章 毒心(11)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王孝宁惊慌地捶着审讯室的桌子,满脸怒色,“你们要审人怎么不去审王松松?我告诉过你们,是他将老爷子推进休息室,还在里面待了几分钟!”
  花崇将一件藏青色的大衣放在桌上,挪开椅子坐下。
  不待花崇开口,王孝宁已经将大衣抢了过去,迅速穿在身上。
  凭室内的温度,此时根本不用穿大衣,但王孝宁要穿,花崇也没阻止。不仅没有阻止,还给她时间,让她在穿好之后,再整理一番。
  这件大衣是中长款,纽扣不多,半分钟就能扣好。腰上有几个挂腰带的棉扣,但上面却没有腰带。王孝宁扣好全部扣子,双手在腰上捋了一下,大约是因为没有捋到本该挂在那里的东西,手指一顿,又向大衣下摆挪去。
  花崇这才出声:“腰带呢?”
  王孝宁动作一顿,没反应过来,“什么腰带?”
  花崇略一抬下巴,“你这件大衣,不是应该有一条腰带吗?我看你刚才那动作,像是想系腰带?”
  “腰,腰带……”王孝宁支吾着,“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花崇已经看过醉香酒楼的监控视频,在进入大堂和包房的时候,王孝宁大衣上的腰带就不见了。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丢的吗?”花崇问。
  “这我哪记得?”王孝宁不耐烦道:“你们不去破案,反倒要帮我找腰带?”
  花崇哼笑一声,将王章炳的勒痕照片摆在桌上。
  王孝宁先没看出那是什么,明白过来之后惊叫道:“你,你……”
  “你父亲是被勒死的。”花崇淡淡地说:“勒痕里藏着一些棉纤维,这些棉纤维,来自你身上这件大衣。”
  王孝宁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血色褪去,几秒后,惨白的嘴唇开始剧烈抖动。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关心你的腰带了吧?”花崇食指隔空点了点,“你的腰带,或许就是勒死你父亲的凶器。”
  王孝宁哑然地摇头,眼睛瞪得巨大,“不,不是我,你们搞错了,不是我!”
  花崇审视着她,少倾,问:“不是你,那是你的丈夫张冲戚?”
  王孝宁半天没说出话,双手先是用力抓着大衣,接着拼命扯开纽扣,像摆脱什么怪物似的将大衣扯了下来。
  但衣服易脱,罪行难清。
  “和冲戚没有关系!”王孝宁颤颤巍巍地说:“腰带早就不见了,根本不在我手里,我怎么可能拿它去勒死我父亲?你,你们不信可以查监控,腰带一直没在我衣服上!”
  “你可以事先将它收起来,放在包里,或者大衣口袋里。”花崇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大衣,随手抖了两下,拍着口袋道:“这口袋的深度,放下一条腰带不成问题。”
  王孝宁再次抢过衣服,“你这是凭空想象!”
  “我这是基于证据的推理。”花崇双手撑着桌沿,直视王孝宁的眼,“你和你的丈夫在用餐时进入休息室,是去干什么?”
  “我们……”
  “你想说,你们是去给你父亲送汤?”
  王孝宁低下头,挣扎了许久才道:“我和冲戚不是一同去休息室的。”
  “你独自进去?然后他也独自进去?”
  “我……”王孝宁眼睛红了,“我真的只是想去喂我父亲喝一碗汤,勒死他的不是我!”
  “喂汤?你有这么孝顺吗?”花崇道:“之前在外面,我听你和王诺强几人吵架,你对你父亲可是半点孝心都不想尽啊。怎么会突然想起给老人家送汤?”
  王孝宁抖得厉害,脖颈上松垮的皮肉拉出一条条紧绷的线。
  花崇逼问:“你为什么要去休息室送汤?”
  几分钟后,王孝宁突然阴沉下去,发出一声怪异的笑,“样子,总是还得做吧。”
  花崇在王孝宁眼中看到冷漠与自嘲,这个没有孩子的五旬女人,似乎是真的仇视患病的老父亲。
  “再怎么说,今天这顿饭也是给老爷子祝寿,他们都装模作样进去与老爷子‘聊’了几句,我不进去一表关心说不过去吧?”王孝宁说着摇摇头,“但他只宠他的大儿子、幺女儿,房子给大儿子,钱接济幺女儿,我这个夹在中间的,简直像他捡来的。从小他待我就不怎么样,好的东西都给王诺强王楚宁,什么时候轮到我了?我结婚,他可是连嫁妆都没准备。我不生小孩,他便更看不上我,有好处的时候从来想不到我。他疼完王诺强王楚宁,又疼王松松季灿,终归没有我的份。现在他老了,痴呆了,屎尿都得由人把,就想起我了?我呸,凭什么?不过装孝顺我还是会的。”
  王孝宁再次笑起来,“不过就是端一碗汤嘘寒问暖吗?这我会啊。”
  花崇分析着王孝宁的话,眉心渐渐皱紧。
  王孝宁的腰带是凶器,但如果王孝宁并非凶手,那么凶手是谁?
  凶手提前将腰带藏了起来,想要嫁祸给王孝宁?
  谁有机会悄悄拿走腰带?
  腰带现在在哪里?
  显然,张冲戚是最容易将腰带藏起来的人,并且也有杀害王章炳的动机。但张冲戚为什么要陷害王孝宁?这不大能说通。
  至于包房里的其他人,作为亲戚,即便是感情有裂痕的亲戚,平时也少不了相互接触,那么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有机会拿走腰带。而对王孝宁来说,腰带丢失或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甚至不会想到,自己的腰带是被人蓄意偷走的,只会认为是自己粗心大意弄丢了。
  毕竟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去偷别人的腰带。
  花崇问:“你再回忆一下,大概什么时候发现腰带不见了。”
  王孝宁心情稍微平静了些,“前几天……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说,有人偷拿你的腰带,去勒死了你的父亲。”花崇说:“你觉得这人会是谁?”
  王孝宁讶异地张着嘴,下巴与脸颊的线条轻微颤抖。
  “你想到了某个人,是吗?”
  “没有,我不知道。”王孝宁别开眼,“我没有杀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杀了我父亲!”
  灯光洒落在桌上,王孝宁的脸上是一片阴影。
  花崇盯着她,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偷腰带的人是张冲戚。
  但她却不愿意将这个答案说出来。
  方才在外面,王孝宁万分泼辣,一会儿说王松松是凶手,一会儿说王楚宁王诺强不无辜,如果她认为腰带是被这些亲戚拿走的,她一定会说出来。
  如今她选择沉默,那么她想到的人就只可能是张冲戚。
  这个答案,让她难以接受。
  正在这时,柳至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花队,你来一下,张冲戚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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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一个人做的,我不知道!我比她先进休息室,那时候老爷子还好好的!”张冲戚挺着腰背,尽量使自己看上去问心无愧,可眼中的躲闪已经出卖了他。
  “张冲戚最开始坚称自己与王孝宁都和王章炳的死无关,但当我告诉他,凶器可能是王孝宁的腰带时,他的说辞很快就变了。”柳至秦道:“他先是很震惊,震惊之后,开始撇清自己。”
  “看来他已经认为王孝宁是凶手了。”花崇略感唏嘘。王孝宁和张冲戚夫妻数十年,没有孩子作为婚姻的纽带,却也没有分崩离析,感情似乎不错。但在一条腰带面前,张冲戚轻而易举地将妻子推了出去,而王孝宁始终不肯说出对张冲戚的猜疑。
  “我综合了包房里所有人的说法,大体捋出他们进出包房的顺序。”柳至秦说:“王松松将王章炳推进休息间,逗留几分钟后离开。之后是王楚宁,再之后是王诺强朱昭夫妇,接着是张冲戚,最后是王孝宁。这个顺序很重要,因为如果不是他们集体作案,互相包庇,那么凶手就只可能是王孝宁。他们刚才吵得厉害,互相指责,但实际上,不管是王孝宁对王松松的指责,还是其他指责,都是不成立的。王松松最先进入休息室,如果王松松动了手,那么后续进去的人肯定会发现。”
  “王孝宁忽略了这一点,才信口雌黄。”花崇分析道:“那照这个顺序,在王孝宁之前进入休息室的人都没有嫌疑,王孝宁是唯一的嫌疑人。”
  “但也难说。”柳至秦摇头,“他们不一定要从包房进入休息室,休息室的另一扇门位于监控盲区,任何人从那里进入,都可能作案。1点半之前,除了王孝宁、王松松,其他人都从包房离开过。他们可能是去卫生间,也可能是绕路去休息室。”
  “王松松的嫌疑可以排除了。他第一个进入休息室,中途没有离开过包房,没有作案时间。”花崇说,“关键是那条腰带,凶手在使用腰带之后,将它放到哪里去了?如果凶手正是包房里的人之一,那‘他’作案之后肯定无法将腰带带离太远。就地处理的话,怎么处理?火烧太引人注目,时间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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