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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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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推理 探案追踪

  “不!”郭枢跪在地上,额头狠狠砸在地板上。
  他并非正向谁磕头,只是想赶走盘旋不去的梦魇。
  患上那种病?怎么可能!
  那种病毁了他的人生,现在又要来拿走他的尊严吗?
  疼痛给他带来些许清明,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直起身子,手指从额上的伤口抚过,怔怔地看了片刻,吮掉了指尖的鲜血。
  他深深吸气,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血的味道,异常甘美。
  可是他眼中的阴翳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深,像一口通往地狱的井。
  半晌,他撑着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厨房走去,拧开水龙头,洗脸。
  水冰得蚀骨,他一个激灵,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
  22岁时,离开前途光明的岗位,到荷富镇派出所报到,也是如此寒冷的冬天。
  大城市里基础设施相对完善,宿舍里有热水,不至于被冷得打颤。但老家穷,一到冬天就像被扔进了冰窖里。
  郭枢守在灶台边烧水,准备烧完后给父母擦洗身子。可刚将滚烫的水倒出来,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闷响。
  父亲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头磕在地上,正在痛苦地呻吟。
  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摔倒是常见的事,可撞到了脑子却可能引起大麻烦。郭枢立即将父亲背起来,匆匆往医院跑去。
  一通检查后,医生说病人有发热、发炎症状,得马上住院。郭枢拜托护士安顿父亲,连忙回家拿必要的换洗用具,可一进门,又听见沉闷的哭声,闻到刺鼻的臭味。
  母亲又失禁了,不知是不是想自己擦洗干净,居然爬到了灶台边,被开水烫伤。
  看着满屋狼藉和流泪的母亲,郭枢两眼一黑,几乎支撑不住。
  他白天的工作不轻松,此时已经是凌晨,却仍然没有办法歇下。而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未来不会有分毫改善,反倒会越来越糟糕。
  除非已经成为“废物”的父母尽早死去。
  有些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不会消去,反而日夜滋长,像罪恶的藤蔓植物一般,将一颗年轻的心脏紧紧包裹。
  暗无天日。
  阿尔茨海默病无法逆转,父母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很多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郭枢都想拿起厨房的菜刀,结束这一切。
  他想回到分局,从事犯罪心理研究。可是这数年间,他的专业几乎被荒废,父母成了他的中心,他好像是一颗围绕着父母旋转的星球。
  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榨干。
  每每回到家中,看到呻吟的父亲与呆滞的母亲,他都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是两个喝血食髓的怪物。
  恨意爬满心头,手中的刀却“铿”一声落在地上。他失声痛哭,哑声喊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还要拖累我多久?”
  父母就像没有听懂一般,茫然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母亲甚至还“嘿嘿”笑了起来。
  随着笑声响起的,是小便失禁的滴答声。
  他崩溃了。
  父母活着的每一天,于他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日子。磨着磨着,终于送走了父亲,也送走了母亲。
  他对天发誓,没有做过任何加速父母死亡的事,直到他们的最后一刻,他仍旧尽力给予着、照顾着。
  葬礼之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从此以后自由了,可以追求想要的人生了。
  可是当他翻开当年的书,却发现什么都变了。
  与他一同毕业的同学已经是有名的犯罪心理专家,当他窝在派出所解决群众家长里短的小事、背着发高烧的父亲奔向医院时,他们正不断侦破重案要案。
  他扛着生活给予的沉重胆子,被甩得越来越远,他渐渐看不清同学的背影,也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他被抛下了,这辈子只能在荷富镇上,当一个解决邻里纠纷的片儿警。
  那些淹没在心底的恨意,这才蓬勃嚣张地破土而出。他恨极了父母,恨极了阿尔茨海默病,夜里他难以入眠,不断地自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父母成了仇人,而仇人已经离世,那满腔的仇恨竟是再也无法排解。
  白天,他是勤劳努力的片儿警。到了晚上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本来面目——阴郁、扭曲、疯狂。他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回那个令他作呕的家,长时间待在派出所,哪里有需要,他就去哪里……
  只有这样,才不会总是想起这些年积蓄的痛苦,还有再难企及的人生。
  后来,好友鲁洲安辞掉兵工厂的工作,回到荷富镇,原因竟与他一模一样。
  看到鲁洲安,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而看到胡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在没有光的阴暗角落里,他咧嘴笑了起来。
  原来上天还给他留了一扇门,那扇门里藏着希望和机会。
  原来他还可以报仇!
  杀了胡有,就像杀掉父母。他微笑着安慰自己,如此一来,还可以让鲁洲安解脱,不用像自己一样痛苦。
  鲁洲安是个好人,更是个孝子。他多次旁敲侧击,告诉对方别在胡有身上耗费过多的精力。但鲁洲安总是好脾气地笑笑,说什么“既归之,则安之”。
  他心有不忿,恨不能点醒鲁洲安,又觉得过一段时日,鲁洲安自然会萌生厌倦之意。
  到时候,自己与鲁洲安合力解决掉胡有,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是一晃两年,鲁洲安竟然仍旧安于现状,不挣扎,不抵抗,继续当着孝子。
  他等不了了,他想要向那个群体复仇!
  捡起在警校念的心理学,竟是为了一场“完美”犯罪。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精心布置,人姓在他的血液里渐渐消失——为了“复仇”,他连好兄弟鲁洲安也不打算放过。
  他要做一个局,让镇里所有人都相信,是鲁洲安因为忍受不了长期照顾老人之苦,杀了胡有和胡香娟,并畏罪潜逃。
  而他自己,仍是清清白白的警察。
  这很容易,只要让鲁洲安再也无法说话便好。
  荷富镇背靠大山,十三年前,别说荒郊野外,就是镇上最繁华的街道,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入夜,他以喝酒的名义将鲁洲安约到镇边的山上,在酒里下了毒。
  鲁洲安全无防备,到死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将鲁洲安扔进早已挖好的土坑里,平土,覆草,最后站在土坑边,将未下毒的酒一饮而尽。
  莽莽大山,宁静得像一个无声的世界。
  他回到镇里,沐浴整理之后,来到胡家,用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勒死了胡有和胡香娟,还在胡香娟背上捅了一刀。
  “大仇得报”,他站在原地,胸中泛起无限快意。
  他是镇上最优秀的片儿警,他有把握将自己彻底摘出来。
  果然,案子被报到派出所时,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他四两拨千斤地放出流言,说鲁洲安弑杀亲人后逃走,流言口口相传,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他自己都快相信了。
  作为曾经在分局里工作过的人,他深知应该能拖则拖,只要上面不及时派专案组调查,他的戏便能演下去。将来即便专案组来了人,那也已经错过案件侦破的黄金时间了。
  群众会说,哎,早让鲁洲安跑了。
  他学以致用,硬是说服领导让自己参与调查,时不时搞一些小动作,不声不响地影响同事们的判断,而当调查报告被送到市里时,上面甚至没有他的名字。
  案子未能侦破,但鲁洲安已经成了群众们默认的凶手。
  他在荷富镇留了一段日子,以内心歉疚为由离开了警察队伍。
  这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居无定所,直到三年前,才来到洛城。
  也许是离家多年,生出些许思乡之情。
  他不喜欢“郭枢”这个名字,叫“郭枢”,不如叫“舒虢”,将姓名逆过来,也算是对父母的报复。
  他还是恨着他们,也恨着阿尔茨海默病,不过这十三年来,他没有再杀过人。
  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可是大半年前,他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嗜睡,渐渐有了健忘的迹象,最可怕的是看书读报时,一句简单的话,竟然需要看几遍才能看懂。
  一瞬间,他如坠冰窖。
  阿尔茨海默病的发病征兆是什么,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他愕然地想——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我也会成为怪物,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毫无尊严地死去吗!
  沉积多年的恨,再一次袭向心头。他痛苦不堪,夜夜失眠,在恐惧中度日如年。
  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只消一眼,他就明白那老人患有阿尔茨海默病。
  他捏紧拳头,睚眦欲裂。
  这些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他不断地问自己,他们想活下来吗,他们凭什么继续活着?
  他回忆起了十三年前那场杀戮带来的快意,一身的血在鼓噪,在沸腾。他莫名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唇角。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叫王章炳,有一群不孝的子孙,他想,那倒是正好。
  鲁洲安是个孝子,他不得不杀掉鲁洲安。但王孝宁等人本就期盼王章炳死,他只需做些手脚便行。
  当年他算是警校的高材生,多年过去,当初学来的东西用来蛊惑一个不到20岁的傻姑娘不成问题。
  傻姑娘偷来家人的腰带,他摸着腰带,心道还算称手。
  王章炳和胡有一样,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可是在如今的洛城作案,远比在十三年前的荷富镇困难,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时机。
  好在这一次,他本来就没有想过像上一次一般全身而退。
  他知道自己必然会露出马脚,但他不是特别在意。
  除了王章炳,他还有想杀的人,那人叫梁萍,是个酷爱跳广场舞的大娘,长期遭受家暴,可怜又不值得同情。
  就像他那不知反抗为何物的母亲一样。
  小时候,他看着父亲殴打母亲。待父亲怒火冲天地离开后,他才敢跑出来抱着母亲流泪。他想安慰母亲,可母亲却哭着说,家丑不可外扬。
  外人都以为他们家和和美美,只有他知道,父亲一生气就会揍母亲,而母亲甘之如饴。
  他一直在找机会接触梁萍,那日在梧桐小区对面的滨河休闲区,他终于与梁萍搭上了话。
  “你想反抗吗?”
  “你想摆脱这没有希望的生活吗?”
  “你想报复你的儿子和丈夫吗?”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听我的话。”
  梁萍眼中的绝望像火一般熊熊燃烧,把死气烧成了生机。
  抓着梁萍的头发,将梁萍的头撞向墙壁时,他恨不得放声大笑。血的味道实在甜美,他沉溺其中,甚至不想离开。
  还想杀人,杀更多的人——在彻底被阿尔茨海默病缠上之前!
  那些人本就不配活着,早些死去,说不定还能早些投胎转世!
  ??
  夜已经深了,筒子楼里嘈杂的声响渐渐平息。郭枢双手冻在冰凉的水里,已经没了知觉。他怔怔地瞪着双眼,抖得越发厉害。
  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想不起杀害梁萍时的细节了。
  发生不久的事,居然已经模糊成一滩烂泥般的东西。
  “我才40岁……”他紧捂着脸,喉结艰难地滚动,“我不该生病,为什么是我?”
  扔在门边的蒜泥茄子已经凉透了,晚归的人接着灯光看了一眼,满脸鄙夷地走开,流浪狗嗅了嗅,像咬死耗子一般,叼起茄子,向角落走去。油和蒜泥糊了一路,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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