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聿案簿录第二部07宝箱 作者:护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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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浴室门时,手电筒照出来的是漆黑的浴缸,并不是废弃多年因老旧造成的,而是曾有过什么浓深的液体附在上面,当时并未好好处理,而残留到今日。
从车窗看出去,虞因看见被车灯照着的废屋,黑暗的窗户后,仍站着几条纤细的身影,破损的窗户破洞处,看见了一小片染污的红色条纹服装衣料。
然后,那些再度消失。
「先这样,回去吧。」
今晚可以做的差不多也就如此了,严司发动车辆,缓缓退出了乡村道路。
车辆返回台中时,中途还停下来在超商买了食盐水好让聿可以帮东风冲洗伤口,再简单上药之类的。
一路到达杨德丞的餐厅时,已是天快亮的清晨时间。
等了整晚的杨德丞看到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打开门让所有人进来休息,顺便也招呼跟了一晚上到处乱跑的几名员警。
「楼上办公室有浴室和休息房间可以使用,或是你们分批用员工休息室,我上面还有一些干净的备用衣服。」
将冲泡好的热饮端到吧台前,杨德丞顺便拿出药箱交给聿,「轮流去吧,吃点东西再去睡一觉。」看着包括员警在内的几个人一脸疲惫样,也知道这群人很累了……幸好今天是餐厅公休日。
「谢啦。」严司朝友人比了记拇指。
「那我们先去冲个水。」虞因和已经开始咬布丁的聿打了个招呼,拎起趴在桌上睡觉的东风,连拖带拉地把人往楼上扯,先洗干净才方便换药包扎。谁知道废屋里有多脏,虽然路上做了紧急处理,但还是要彻底洗洗消毒比较好。
挥挥手目送两人离开,聿咬着汤匙,掏出放在背包里的破损信件。
「你带回来了啊。」严司靠过去看,信件上的确是写着「曾建哲」,并没有看错。
聿点点头,取出平板,调出了明信片的图像,然后将里面的字迹放大,和手边的信件作比对——其中一封正好是被退回要补填详细的申请资料。有「曾建哲」的亲笔。
「看起来字迹很像呢。」在吧台另一边的杨德丞好奇的观看,即使是他,也稍微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件物品上的男性笔迹很相似,一些点撇方式都差不多,挺像同一人写的。
「的确,网友用假名也不意外。」不过用假名何必给她真地址呢?严司在心中思考着。
「是啊,我最近玩游戏也是给假名,谁知道网路上会遇到什么。」杨德丞转过身,关小正在沸腾的汤水,放下准备好的食材,慢慢的搅拌着,很快就飘出了香气。
「你还有时间玩游戏啊。」严司盯着据说很忙的友人。
「偶尔啦,调剂点身心,也顺便接触一下网路世界,看看不同族群,有时候还能帮助开发菜单。」在端盘放上几只碗,杨德丞分装热汤,边说着:「前不久,我还帮朋友设计一系列专卖夜猫族的易消化宵夜,里面还特地佐放了让他们放松、好睡点的食材,听说卖的不错,还不少部落客介绍呢。超多熬夜的都喜欢吃泡面、饼干,吃久真的很不好。」
「喔~那你也应该照顾一下我们附近的餐厅嘛,很多都超难吃的。」严司接过端盘,正要起身拿去给别桌的员警时,对方已经自己边道谢边过来接手端走。
「他们又没请我去帮忙。」杨德丞耸耸肩,「而且你难吃的定义应该不是口味吧。」对于这个友人来说,所谓难吃,是很难找到他能吃的。
「游戏呢?」拿走第二颗布丁的聿突然开口。
没想到聿对这话题有兴趣,杨德丞有点讶异,不过还是继续说道:「玩一阵后,有些比较热情的玩家就会想交换联络方式、或是社群什么的,我有建立一个假名让他们加入,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特别想要见面的。」就是偶尔聊聊天,但生活圈不同,就不会深交。
「没有把到妹吗?」严司有点鄙视地看着友人。
「该怎么说呢……有几次不知不觉和玩家讨论起食谱,小朋友们不会做菜的还真多啊,连个蒸蛋都搞不清楚作法,花了点时间教他们;就好像这样被当成女玩家,说几次是男的还是不信,就随便了。」其实杨德丞本身无所谓,也不想澄清什么,反正不影响他生活、工作就好,而且也可以体验一下现实里不会遇到的有趣对话,「倒是有被约过几次炮,现在的小孩还真是开放啊,连长相都不知道就想开房间。」对此他当然是一笑置之。
「……你不错。」真是贤妻良母型,连网路上的人都对他如此了解,严司深深的感叹。
「说起来,我倒是怀疑真的有小朋友被约出去过。」虽然不管自己的事,但杨德丞还是觉得有点世风日下。「不过网路世界,谁知道真假,也许就是随便说说、假装炫耀吧。」
「这年头就是这样啊,不是已经发生过很多网友性侵、骗财骗色之类的案子吗,因此逃家的也不在少数喔。」这么一提,严司也想起自己手边经手过的案子,「先前我在其他地方负责过一起,对方是割腕自杀的少女,结果发现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了。后来追查下去才知道,这小女孩原本是逃家投靠网友,结果和网友同居一个月后被抛弃,不敢、也拉不下脸回家,就四处援交过生活,搞到一身病,受不了就割腕了,邻居闻到尸臭味才报警。」
通知家属来认领时,少女的母亲在已经腐烂到看不出原样的尸体前崩溃哭的站不起身,后来晕厥送医,差点因此中风命危。
透过关系,当时严司拿到了少女离家时在自己的社群空间上写的一些话语。大多是厌倦了家庭无聊、父母管教,所以要去找自己的新生活什么的……之后就离家消失了,直到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
这并不是单一的事件。
他也见过逃家加入暴力集团的少年、加入卖淫集团的少女、加入贩毒集团的各种青少年,不少被警方查到后,依旧没有回头,继续沉沦而断送未来,有些或许某一天还可以重拾生活,但有些已经再也睁不开眼。
网路很方便,但是黑暗中的那一面也急速腐蚀着更多年轻的生命,无法好好分辨资讯与保护自己的人,很容易深陷其中。
「现在的小孩还真是处处危机啊。」杨德丞摇摇头,觉得当小孩子也是各种不容易,「附带一提,还有人要养我喔。」约他炮的玩家不但要给零花,还要帮他付游戏费用呢。
「你还真有脸说。」严司笑了两声,「改天我也去钓几个来玩好了。」大哥哥最喜欢和这种人玩游戏了~
「说起来,电脑还真像潘多拉的盒子呢,感觉好像是个宝箱,但打开里面可不一定是宝藏,放出来的说不定还是妖魔鬼怪或灾难。」杨德丞从很久之前就觉得,连上网路后,这种科技物可真都是双面刃。
「也是,而且里面还能装很多秘密。」严司突然觉得哪天自己快死前,应该先把硬盘拔出来处理掉才对。
「你是有装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吗……」
「总是会装一些别人不想见人的东西~」
听着旁边开始歪题的聊天,聿拿过第三个布丁,然后打哈欠。
咳咳……
虞因偏过头,看向落地窗外,天空已开始浮现蓝色的清雅晨景,外头除了办公室外摆设的几盆香草植物,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这次听得很清楚,确实就是上次的咳嗽声,淡淡的,漂浮在空气中。
「请问有什么事?」虞因站起身,稍微打起精神,环顾着室内,还是没看见其他存在,「我实在不懂您上次的意思。」
「你在跟谁说话?」
空气里的东西没回答他,不过虞因倒是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以及随后走出来正在擦头发的东风,「又有什么鬼东西跟来了吗?」才去过那种地方还遇到怪事,所以跟上来也不太让人讶异。
「欸……还不晓得。」虞因见对方好像完全清醒了,想了想,趁着只有两人的时候开口问道:「是说,为什么你要回去以前的学校?」
「这种问题,你找虞警官或我学长拿个档案不就知道了吗。」东风并没有特别想隐瞒,反正大多数人都知道原因,他揉了揉还在发痛的头皮,刚刚洗澡时伤口沾水又裂了,「我也透过我自己的管道,看完你和小聿……尤其是小聿的那些事情。」
「也是,不过我觉得聊聊还不错,而且现在大家也都蛮熟了,你就说一点你想让我知道的啊,当然不用一定要讲事件,其他想说点什么也行,如何?」虞因抱着有点拐骗的心情,试探地问着。
「……」东风按着头上的毛巾,叹了口气,「就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该面对,就是该面对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身边多出这群多管闲事的家伙,每个都烦的要死,而且还好几次把他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里,真心想快点搬家离开这票人。
但是……
「我好像也把你们卷入我的问题里……」所以,他开始萌生必须重新回头面对自己事情的想法,不然迟早有一天,「那个人」也会牵连其他人,不用说已经着手在探查的黎子泓和严司几人,更可能会找上现在这些死缠着自己不放的笨蛋们。
「什么?」因为对方说话声太小,虞因并没有听清楚。
「十年前,这所学校曾发生一件凶杀案。」
东风转过头,拿下毛巾,笔直地看着眼前的虞因,「并不是在校内,当时一名单身女性教职员被发现陈尸在租屋当中。」
「咦?」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切入话题,还很公式化地开口叙事,虞因一下反应不过来,愣了愣。
「教师的名字叫做安天晴,当时二十七岁,任职高中部三年级班导师,因为长得很漂亮,对教育充满热诚,加上授课有趣,平日更关心学生,受到校内很多学生与家长欢迎。」东风慢慢地移开视线,走向落地窗边,看着那些被照顾得很漂亮的绿色植物,继续说道:「然后有一天下午……被发现死于学校附近的租屋中,发现时已经死亡多时了……检警查验附近街道录像,说那一阵子有人在跟踪她……所以……」
「……那是你的老师?」不对,虞因记得对方那时还只是国中生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科目的老师就是,毕竟他们是完全中学。
「嗯……有一段时间,她义务帮我做课外教学,因为学校的教材太简单了……」
东风按着额头,虽然很不想再回忆起那些事情,但记忆却崭新得让人无法忽视,就像才刚刚发生过——
咦?你好厉害喔,全部都答对耶。
老师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喔,说不定以后你能够成为超~厉害的科学家还是学者,到时候要回来让老师看看喔。
继续这样下去,搞不好下学期开始,你就比老师还厉害了呢。
要不然,等你去考研究所时,老师也一起去进修好不好,说不定我们就会变成同学喔!打勾勾约定咯。
「但是她却死了。」
变成再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实现承诺的尸体,「警方结论是跟踪狂入室杀人,之后追查了一阵子,所有的事情便不了了之,再也没人提起。」
注意到对方讲话的语气逐渐变得混乱,虞因连忙按住东风的肩膀,「那不是你的错……」
「你不懂。」东风抬起头,只觉得胸口和头部非常疼痛,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吸了口气,努力的开口:「我是第一发现者……我就是那个第一发现者……」
当他开开心心带着课本,在约定好的时间到达租屋时,只看见没锁的门扉轻轻开着一条缝,像是刻意等待着他。
然后,暗红色的血液从门下缓缓地朝着他的脚边扩开。
不是约定好了吗?
机械式地打开熟悉的门扉,挂在门后的铃铛还发出叮铃响声。
背对着他端坐的人,面孔却是颠倒过来直直对向自己。
像是被扭断颈部的玩偶,大量血液从颈部往地板延展开来,仿佛红色地毯般迎接着他,赤红得几乎眼睛都要被灼伤。
那瞬间看到的所有东西他都记得。
就和平常一样,桌上有着切好的蛋糕摆放在学生专用的盘子上,老师的盘子则是放着吃了一半的饼干,马克杯里泡着水果茶……
他都不知道手中的课本是什么时候掉落的,一本一本紧黏在血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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