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俄尼索斯之祭 作者:E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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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夫人不喝加过糖的咖啡,这是三年前我第一次招待她以后就发现的她的一个小习惯,可是在那间漂亮的会客室里,温德米尔侯爵为他妻子的咖啡添了三块儿方糖。一对结婚五年的恩爱夫妻,做丈夫的却不知道妻子最基本的口味和习惯;而且妻子还必须到事务所才能找到他,您还认为这就是最美满的婚姻吗?”
我完全愣住了:“请……请等一等,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没有注意的事实。”
我的脑子里闪过那一幕温馨的画面,简直不敢相信神甫话里的暗示:“您的意思是……侯爵夫人和她的丈夫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恩爱?”
假的?包括所以的微笑与亲吻?可能吗?
“不不不,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耸耸肩避开了我的问题,随即偏过头看着我:“天呐!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像一个长舌妇。好了,内维尔,别为这种事想太多,毕竟夫妻间的关系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事。”
或许他有点后悔向我点明这些吧,我看得出他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慢慢朝圣约翰图书馆走去。尽管一路上神甫热情地向我介绍伦敦的街景,我却有点心不在焉。
可能是对“虚伪”这个词认识太少的缘故,我心里很乱,一会儿想着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的笑脸,一会儿想着神甫刚才的那番话,然后在暗地里又不断地对自己说:清醒点儿,内维尔,你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即使神甫讲的是真的,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对此还有荒唐的奢望吗?
我不知道神甫是否觉察到了我蠢蠢欲动的心思,或许像他那样善良而脱俗的人根本不会猜到自己那一点儿不小心透露的隐情让我产生了多么龌龊的想法。
在走进图书馆时我悄悄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希望上帝能宽恕我!
狄俄尼索斯之祭(三 生日舞会上的变奏曲)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了痛苦的论文创作——其实所谓的“痛苦”并不是来自于创作本身,而是在创作过程中对于某些不恰当想法的克制。
我一头扎进成堆的宗教文献和同时期的文学批评中,想在混乱的脑子里找到一点儿有条理的东西,然后再把它们梳理出来。这项工作虽然烦琐细致,切有效地让我忙碌了不少,可暂时忘掉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包括那个高雅美丽的身影。
因为是初稿,神甫并没有插手。他放心地把我留在家里,自己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我每次下楼活动筋骨的时候,总是看见史丹莉太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织毛衣。一到中午她就会准时来叫我吃饭,而且告诉我不用再等神甫了;我这时才理解费里尼特教授为什么说找到他很不容易了。
不过让我高兴的是,查尔斯有时会来看看我,这多少缓解了我枯燥的生活。
星期天早上太阳如同往常一样可爱,但到了下午六点钟左右,原本晴朗的天气很快变得阴云密布。我担心地看着窗外,估计可能会有一场大暴雨。
“史丹莉太太,神甫今天会回来吃晚餐吧?”
“我不知道。”这个老妇人摇摇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说实话我不知道,卡思伯顿先生,他最近好象很忙。”
“我希望他别像前两天那样八、九点钟才到家,今天早上天气挺好的,他出门一定没带伞。”
“哦,是这样,也许我应该提醒他。神甫虽然是一个细心的人,不过还是有疏忽的时候。男人嘛,总像个孩子,永远需要被照顾。”她冲我眨眨眼睛。
我笑着没说话,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
“啊,或许是我们的大忙人回来了。”史丹莉太太放下毛衣走了出去,不过当她进来的时候,身后却跟着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客人。
“查尔斯!”我很意外,“是你!”
“怎么?你的表情好象不是很欢迎呀!”他打趣我。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史丹莉太太只是有些担心神甫。他最好快点儿回来。”
“嗯。”我的哥哥点点头,“快下雨了,夏天的暴雨可不是好玩的。不过他应该会找到避雨的地方,而且叫一辆出租马车也可以安全到家。”
说得有道理!我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婆婆妈妈的。
“对了,查尔斯,你怎么想到又过来看我?”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没什么要紧的事;二来我还惦记着你上次介绍过的史丹莉太太做的鳕鱼呢!”他向老妇人微微一欠身,“您不介意吧,夫人?”
房东太太当然很高兴有人欣赏她的厨艺,于是查尔斯如愿以偿地留下来吃晚饭。
当我们俩坐在会客室里聊得正高兴时,窗外猛地裂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炸雷,豆大的雨点儿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我跑过去吧窗户关好,发现水珠儿砸得玻璃噼噼啪啪直响,外头的马路很快就湿了。行人们慌慌张张地跑到附近的商店里避雨,一些小贩也大挤在了街边的屋檐下。
我抬头望了望乌蒙蒙的天空,皱着眉头拉上窗帘。
“别为神甫担心,内维尔,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回到查尔斯身边坐下,“我总觉得他虽然看上去很老成,可其实比别人更纤细,更善良。”
“是吗?”查尔斯似乎并不赞同,“我可不这样认为,我想他的头脑和他的美貌一样尖锐。”
我笑着拍拍肩:“你是和罪犯打交道太多,看任何人都带上了职业眼光!”
“应该是职业病吧?”他也忍不住笑了,“对了,神甫最近在忙什么呢?我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他。”
“四天前他代表儿童慈善会接受了温德米尔侯爵夫妇的三百英镑捐款,所以这些天都忙着和理事们处理这笔钱呢!”
“内维尔,你对位亚森·加达神甫了解多少?”
“这个……”我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费里尼特教授向我介绍他的时候,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很有学识的神学家,不过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而且为人也挺好的……很和蔼,很亲切……”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的年龄或者家庭背景咯?”
我摇摇头:“怎么,你在调查他吗?”
“不是的,只不过受人之托顺便问问。”查尔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有一个叫费麦司的律师通过我的朋友打听这位神甫,想知道亚森·加达是不是他的教名,还有他的本名叫什么?”
“律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据说和威登斯凯尔伯爵的财产有关,我也不清楚,或许有可能是他们找错人了——”
“对不起!”这时史丹莉太太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先生们,你们不饿吗?”
“哦,史丹莉太太 ,您真是太好了。”查尔斯一下子跳起来,感激地拥抱这个老妇人,“是的,我正好闻到了鳕鱼的香味儿呢!对了,神甫还没回来,您不介意我喧宾夺主吧?”
房东太太慈爱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孩子:“别担心,探长,神甫吩咐过不必等他,您不用再客气了。”
也许是史丹莉太太心情好的缘故,今天的晚餐很丰盛,我喝查尔斯口福不浅,吃得开心极了。窗外的雨时大时小地下着,年轻的探长间或给我们讲一些小窃贼的蠢事,逗得老妇人忍俊不禁,连我也对他难得的幽默感到惊讶。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大约八点三十分左右,自鸣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史丹莉太太和我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心里免不了开始味那个还没回来的人担心。
就在我忍不住又要开始唠叨的时候,过道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阵轻轻的脚步过后,神甫温和的笑脸出现在我们面前:“晚上好,各位——啊,探长先生也在呀!”
“天呐!”史丹莉太太叫了起来,“我的神甫,看看您这一身!”
我这位一直很整洁、很优雅的导师此刻看上去真像一只落汤鸡: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黑发贴在额头上,下巴还滴着水,两只皮鞋满是泥浆,泡得发涨。
“快把湿衣服脱下来,不然您会着凉的!”
史丹莉太太急急忙忙地去找毛巾,烧开水。我和查尔斯七手八脚地为他倒上热咖啡。
“真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暴雨。”他解开纽扣,把湿漉漉的外套扔在地板上,里边的白衬衫也全湿了,紧紧贴着单薄的身体,刚好显出他线条优美的肩胛和腰部。但我发现他的脸色发白,嘴唇都乌紫了,连忙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快喝下去,神甫!您的指尖冰凉!”
“谢谢。”他连打了几个喷嚏,“我看上去很糟糕吧?可能还需要洗个热水澡。”
“您怎么会淋成这个样子?”查尔斯帮他解开了脑后的长发,接过史丹莉太太的毛巾递给他。
“真是不走运啊!我从布里克斯顿救济院出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了,雨下得很大。本来我想叫辆马车,可每辆车上都有人了,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我才无可奈何地决定步行。所以——您看到了——我现在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他倒笑嘻嘻的,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狼狈。
“您是给救济院送捐款去了吧?我听内维尔说温德米尔侯爵夫妇又给慈善会赞助了三百英镑。”
“对,是这样。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上帝会保佑他们的。”
“神甫,”慈祥的老妇人拿来了一件大浴袍,“我为您烧了点儿热水,快去洗个澡吧!”
“谢谢您,史丹莉太太,我正觉得身上发冷呢!”这位倒霉的教会慈善家站起来准备上楼,又转头对查尔斯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探长先生,恐怕我得失陪了。”
“您不用客气,神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晚上我再来拜访您,可以吗?”
“您有什么事吧?”
“哦,只是有人托我问您几个问题?”
“可能不行先生。”我的导师摇摇头,“明晚我得和您的弟弟去参加温德米尔侯爵的生日舞会。”
“是这样啊。”查尔斯想了想,“那么改天吧,祝您晚安。”
“晚安。内维尔,请你送送探长先生。”他冲我们点点头,走上楼梯。
我看了看窗外,雨点好象没那么密了,一些没撑伞的小流浪汉在路灯下跑来跑去。
我把查尔斯送上马车,他向我告别,同时又奇怪地问倒舞会的事儿:“我怎么没听你提到过呢,内维尔?”
“啊……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认识了美丽的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并且为她所倾倒,“因为我想这或许只是侯爵大人看在神甫面子上才说的客套话,况且我即使去了也不过是礼节性地露一露脸罢了,不值得一提。”
“是这样……”查尔斯温和地笑了,“听着,内维尔,我想我可能太罗嗦了,不过你必须明白:伦敦是个大染缸,而你还很年轻。”
“嗯,我知道。”
第二天神甫起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可能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在发低烧。但当我劝他吃点药时,他却摆摆手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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