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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大亮时，苏彰已经消失无踪了。

　　冲进来的警察什么也没看到。

　　站在床边，黎子泓只觉得肩伤很痛，头额很痛，痛得连警察的慰问都没听检，也没听见警察发现枪支后通报支持的声音。

　　他颤抖着手，拿起电话拨给虞夏。

　　他一直都知道郑仲辉那种人有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就算可能性很小他也不想利用对方的错误认定来辅助案件调查，所以必须赶快扭正郑仲辉的认知。

　　他们从来都不是交叉线，一切都只是巧合。

　　电话接通时，他听见通话彼端传来的是很喧杂的声音。

　　可能也知道他在这种时间打去的目的，虞夏没有遮掩，直接地告诉他现场的状况了。

　　「黎检，你没事吧?黎检？」

　　有时候，人真的不会知道为什么黑夜过得如此漫长，而白花却又传来得如此之快。

　　——郑仲辉用床单自缢身亡。

　　东风一大早被狂按电铃，臭着脸打开门时，看见的是虞因。

　　案子差不多结束、都抓到人之后，他就没有必要配合虞夏他们，直接打包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次连那个紫眼睛的也不能拦他。

　　回来之后都还没好好休息，这群人又冒出来骚扰他。

　　「郑仲辉死了。」大清早看到新闻快报时，虞因只觉得整个脑袋都空了，因为不想让聿和大爸、二爸担心，所以他就假装赶上学地冲出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找谁讲这件事，就漫无目的到处晃荡，不知不觉就骑到这一带了。

　　「……」让开身体虞因进门，东风默默地走去厨房清洗了很久没用的水壶，然后放到瓦斯炉上烧开水。

　　这阵子这些多事的人采买了不少都关系往他家塞，所以他一打开柜子，里面就摆着几罐泡品，想了想，他拿下可可来拆封。

　　「郑仲辉的弟弟，说是我害死他的。」虽然那时候郑仲辉还没死，但是虞因现在知道了，他弟就算扭曲成那种东西，的确还是在保护郑仲辉，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赶走他，说不定郑仲辉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如果不要加强郑仲辉的误会，那个人现在应该不会自杀吧。

　　刚刚他出门时，虞因看见了黑色的物体，就站在他的正前方，虚弱瘦小的黑暗朝着他咆哮，朝着他尖叫，红色的眼泪从红色的眼睛流了下来。

　　那一瞬间开始，那个黑色的物体已经变化丞另外一种东西，真真正正地成为了再也不会恢复的扭曲黑暗。

　　就算郑仲辉站在那里，也看不出那是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都是我害的。」用力地抹抹眼睛，虞因非常后悔，如果知道会边成这样，当初他宁愿什么都不要讲，也不要驱离。

　　「那和你没关系。」把冒着热烟的杯子放在桌上，东风淡淡地开口：「实际上做这种导向操作的是我，你不用想太多，为了探查方便，一开始就是我把他的认知指往这个部分，我自己也评估过风险，知道他可能会因此提高自杀的机率，却还是给了他那个本子，你只是中间误入而已，并没有造成太多影响。」

　　「可是我……」

　　「实际找到的尸体会比他们预估的多很多。」拿着自己的那杯子，东风面无表情地慢慢啜饮着，「那则故事从一开始就是很大故事拼凑起来的，最初我就发现死者很可能不只五个人，在这过程中完全确定了这件事，他杀的恐怕不下十人，故事里的睫毛膏，贴满饰品的凉鞋都是比较近年的物品形容，被害者也不可能把当初的加害者加以美化——除了杨采倩，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故事里的人，和实际上的加害者们并不是同一批，甚至是好几批，也可能有双人成团被杀害，这十几年来他应该用尽各种方式接近了不少差不多年纪的人吧。」

　　虞因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好像在陈述虚无故事的友人。

　　「他在故事里形容的[不是我、是那个人]，表示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他才会确定是[那个人]他在故事里表现出的愧疚以及求救不可能是给最初的加害者们，这表示他知道那是不同批人……郑仲辉在这些年来，一直深陷在混乱记忆里，不断地……..杀害类似的人来填平已身那份扭曲，但是其实他心底也知道有些是无辜的，所以才在故事里变相求助，他在多年后告诉餐厅的人，大抵也是希望对方可以发现这件事情或是做点什么，可惜并没有。」别开脸，东风慢慢走到一旁的窗台，继续冰冷地说着：「基于以上这些，我判断必须要用最有效的手法来尽快解决相关事件，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误导他对我学长的认知和加深感情，这样一来他就会开始按协和停手，而且他的确必须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负责，对于这种结局，虽然有点遗憾，但是我并不觉得用这种手段有什么必须内疚的。」

　　虞因看着对方的背影，只觉得全身很冰冷。「…….你是认真在跟我说这些话吗？」那是个人，而他们变相害死人。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冷笑了声，东风转过头，看着大受打击的人，「说白了，今天他选择要这样结束也是他自己的问题，想死的人不管你做还是不做都拦不住，他可能早决定在所有事情都了结之后解决自己，因为他没有其他生存目标，他这辈子要做的事情只有消减那些外来者，确定他弟的安全，你要怪自己也好，要内疚也好，不过导向这种发展和结局的人是我，你就少多管闲事，少认为你是最不幸、什么错都归你，莫名其妙的烂好人！就我来看，他这样自杀还不够偿还那些无辜者和家属，便宜他太多了！杀人者应该要有更多的报应才行！」

　　「你！」跳起来抓住东风的衣领，虞因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愤怒和悲伤，挫折全部都涌上来，然后下一秒他突然冷静下来，眼泪还是掉个不停，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什么，所以松开手，往后退开，「…….谢谢。」

　　虽然这样很卑鄙，但是有人帮他承担这些罪恶感，的确就没有那么痛。

　　「……给我滚出去，不要再来烦我。」放下杯子，东风转过头，看向窗外，「你要倚靠和保护的是你弟和你家人，来这边取暖没有用，他们比我更知道你的状况。」

　　「谢谢。」

　　等虞因离开之后，东风才转回看着空旷的室内。

　　按着旁边的架子，他有点酿跄地走着，想要去锁上大门，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来。

　　…….因为…….会……..带来死亡…….所以不是很适合吗？

　　女性的声音在他脑袋中响起，伴随着轻轻的笑声。

　　不是很适合吗？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呼吸，感觉好像无法吸入空气，胸口开始疼痛，眼前一阵晕眩。

　　摔倒时撞在架子上，感觉到有不少物品掉下来砸在自己身上或是落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不……不对……..」痛苦地喘息着，他脑中闪过种种事情。

　　不对，一定还有别人推了一把，不只有他们。

　　他们明明，给过了足以让他求生的关键承诺。

　　一定有别人做了什么！

　　手脚开始发麻与意识涣散时，有人闯进他的房子。

　　「艾艾，快点去找那个纸袋。」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将袋子按到他脸上，喊着：「喂喂！振作点，我是你邻居…..艾艾，回家拿车钥匙，我们去医院。」

　　他还是觉得无法呼吸，那对夫妻在喊什么，他也听不清楚。

　　只想离开这个让人无法透气的地方。

　　好像回去……

　　巴库的问题，最终在挖出树下的物品之后确定完全解决。

　　和餐厅业者打完招呼后，虞夏挂掉了手机，整理好手上另一个案件的报告准备往上呈。

　　其实不只东风，当时在看到故事时，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对照故事和郑仲辉的说法就直觉应该还有其他受害者。按着循着当年黎子泓遇到郑仲辉的位置和山路上扩展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件非常破败的屋子，规格如同故事中的描述。

　　带队的警察和支持的鉴识、当地的警察们在屋子里起出了很多尸骨，数量远远超过他们预计，分别被藏在加钉的天花板上、埋在后院或不同房间的各处，同时也起出山沟里已经破碎不成原样的少许骸骨，接着也从浴侧的墙壁间取出了小孩的尸骸，部分骨头已经遗失，可以判断是头下脚上被管线缠绕，不排出是拉扯时致死。

　　因为工具和人手不足，尸体还在起出清点与辨识中。

　　「你还好吧？」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虞佟帮自己兄弟带来被饮料，「进度如何？」

　　「……还要花点时间吧。」接过杯子，虞夏揉揉额头，「我请他们特别再扩大搜索，可能还会有摔死的其他受害者……希望不要有比较好。」但是这希望可能很渺茫，按照这件案子的发展来看，他们八成还会找到个穿着闪亮凉鞋的摔死女尸，就是不知道摔在哪里了。

　　「阿因可以渡过这次难关吧。」叹了口气，其实看出了自家小孩对于这次发生的事情感到很大打击，虞佟打算这两天跟他好好谈谈，不过这几天聿也黏死在他旁边，看来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聿那个孩子其实心思很细，会照顾虞因的。

　　「黎检大概也没那么好过，不过这种事情他自我调适应该没问题。」虽然这样说，不过虞夏知道这些话也只有讲着的时候才会轻松，当事者肯定永远都不会忘记，有些伤就算会复原，但是疤还是在那里，那边就只能看严司和杨德丞他们了。

　　与其担心这两个，虞夏反而比较介意一个人躲起来的东风，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身边没有人跟着，虽然表面看起来完全没事，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

　　虞夏其实多少有些自责让那个小孩放手去做，当时他也做过评估，虽然有自杀的可能性，但是还在可掌握的范围，照理来说，郑仲辉就算要自杀，应该也会等到取得他们完全保证顾黎检，确认不会再发生任何事情才会有动作，所以他也一直留意着这部分，特别请治疗医师针对这些加强注意。

　　黎子泓一定也注意到了，才会承诺要黎子泓之后再找他，重新拉起联系，降低他之后会产生偏激想法的可能性。

　　他总觉得郑仲辉是被人推了一把，但是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才会让人这么措手不及。

　　「我听黎检说，东风好像回家了，他父母来接他回去，似乎是黎检给他们打了电话说了状况，所以他们专程过来一趟赢将人带走，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了。」看出双生兄弟的郁闷，虞佟拍拍对方的肩，「如果他在这边，我们也不会让他自己面对的，还有，事情已经发生，再怎样都已经挽不回，这对大家来说都一样，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经手自杀的犯人，最后做决定的都是他们自己，不是别人，真正想死的人，不论设下多少拦阻都是没有用的。」

　　「嗯。」

　　「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吗？」

　　「好了，等等就出发。」手上进度整理好之后，虞夏直接转给兄弟，他要和阿柳走一趟东部，把这件事彻底收尾完毕，后续还要找到多出来那堆死者的身份和家人，有些时间已经很久了。判断上有困难度，只能尽快清查，「这边先交给你了。」

　　「说到这件事嘛…..」虞佟似笑非笑地耸耸肩。

　　还没搞清楚虞佟那个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表示什么，虞夏就听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撞开，接着是背着很大一个背包的小伍奔进来，「老大！我也要去！走走出发！」

　　冷眼看着他啊家的菜鸟，虞夏一直瞪一直瞪，瞪到对方吞了吞口水往后推出去，关上门，然后敲门重来。

　　「我，我也要去。」小心翼翼地再度走进来，小伍咳了两声。

　　「你不是晚上跟你女朋友约要吃饭吗。」虞夏冷笑着提前行李。

　　「我女朋友说一日身在公门，就要有头有尾，饭可以改天吃，冤不可以改天申！然后老大我可以绕路去买土产吗。有清单…….」

　　「…..你女朋友是要你去采购吧。」

　　听着他们两个远去，虞佟有点好笑地摇摇头。

　　自从之前廖义马俩个人的时间过后，虞夏的小队五固定人手一直不太足够，大部分都是临时借人来支持各种工作，像他也好似那些事情后才开始经常性地协助虞夏的队伍办事，虽然上头有意干脆把他们调在一组，但是被虞夏给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