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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冬日 作者:慕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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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撸起萧远的袖子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臂,最后居然还翻开眼皮看了两眼。 
“怎么了?他的病不要紧吧?”看着李波的一系列动作,我忍不住心惊胆战地问。 
“没什么。”李波面无表情地收起听筒,以一贯冷静简捷的口吻回答,“肺部和气管都没有炎症,也没有其它急性症状,可能是受凉引起的感
 
冒发烧,因高烧导致脱水虚脱,到医院输两天液就没事了。” 
“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我苦着脸说,“不输液的话要不要紧?” 
“不肯去医院?”李波迅速地扫了一眼我和萧远,目光仿佛若有所思,“不输液也行。打几针,好好吃药,坚持给他物理降温,多喂他喝点温
 
开水,只要体温别升得太高就没什么大事。今天晚上注意观察他的情况,有异常马上通知我,明天早上我再来看看。” 
“好。”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打什么针啊?今天晚上打还是明天?” 
“明天吧。”李波合上医药箱,“如果没什么变化的话,就等我明天看过了再说。” 
说着起身走了几步,快到门口时又转过头,带些研判意味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上的萧远,问:“他是你的好朋友?” 
我点头。“最好的朋友。” 
李波也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嘱咐道:“他现在的身体很弱,擦身一定要用温水,体温降不下来再用冰袋和酒精
 
。注意观察他的体温和脉搏,有什么情况都记录下来,我明天要看。” 
 
送走李波,我心里总算稍稍安定了一点,立刻按照他的交代用温水给萧远擦身。萧远一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可在我替他脱衣服时又开始抗
 
拒,在我不停的柔声安抚下,才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仿佛认出了我是谁,接着就没再继续挣扎,安静而顺从地任由我摆布。 
我的动作很轻,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了,就好象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易碎的水晶工艺品。比起一个月以前,萧远又瘦了很多,线条虽
 
然依旧柔和,却增添了几分削薄的味道,骨骼的轮廓在苍白的肌肤下显得格外清晰,却不给人刚劲的感觉,只觉得脆弱。 
这还是第一次,萧远令我有这样的感觉。 
一直以来,我所认识的萧远都是成熟而稳重的,就象一个温和而忍让的邻家大哥,充满包容又带点喜爱地关心着我,照顾我一塌糊涂的个人生
 
活,欣赏我的积极与乐观,容忍我的鲁莽与冲动,让我在安心舒适之余,不知不觉地对他产生了隐隐的依赖。 
萧远只是柔和,并不柔弱,在我的印象里,他始终表现得成熟、理智、自控,生活得从容淡泊却不失优雅,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得很好,甚至连
 
带地也照顾着我,象今天这样脆弱而失控的样子,我还从来没见到过。 
面对着这样的萧远,我有点轻微的手足无措,却又有一丝莫名的窃喜。但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大脑里一闪而过,就被我马上抛在脑后,开始专注
 
于照顾萧远。 
温水擦浴的效果差强人意。擦完以后,体温确实降了一点,但是很快又升了上去。我只好一次又一次地为萧远擦身,定时喂他喝温开水,最后
 
没办法,只好做了个简易冰袋,放在萧远的额头上。 
萧远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因为烧得难受,他一直在床上不停地辗转,眉头痛苦地深深锁起,呼吸轻浅而急促,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出,只是
 
在难受劲儿上来的时候,会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因为用力,手指近乎痉挛地颤抖,连指甲都泛起一层苍白,仿佛都要把床单撕烂了。我一手
 
扶着冰袋,另一只手忍不住就去握住萧远,也许是感受到了我手上的力量和温度,慢慢地,萧远放开了攥着的床单,与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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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黎明时分,萧远的烧退了。看着他呼吸平稳地沉沉入睡,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困得睁不开眼睛,不知不觉地趴在床头进入了
 
梦乡。 
好象刚刚才合上眼,又被一阵敲门声猛然惊醒,我只好揉着酸涩的眼睛哈欠连天地去开门。是李波。这次他带来了注射器和退烧药,可是给萧
 
远做完检查,又仔细问过昨晚的情况后,却原封不动地收了回去。 
“看起来用不着打针了,他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我先去上班,你今天再观察一天,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上班?”我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噌’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八点了!我得马上去接班,黄欢他们正等着我呢!” 
“有任务?”李波皱了皱眉,“什么任务?能请假吗?” 
“是监控一个毒贩子。”我有点犹豫,“队里人手紧,规定又必需两人一组,要是我请假,秦队就只能出动内勤了。” 
“是吗?”李波看一眼床上沉睡着的萧远,微带踌躇地考虑了一会儿,说,“他今天可能会需要人照顾,最好有个人守在旁边。如果你请不了
 
假,那就找别人帮忙吧。” 
找别人?我头痛地想,能找谁呢?萧远没什么亲戚朋友,认识他这么久,我几乎从来没见他和谁来往过。我最要好的几个朋友都是同事,如果
 
把他们找来帮忙,萧远的身份这么尴尬,我还真有点不敢。既怕他们知道萧远的秘密,又担心万一萧远误会,还要以为我昨天用空话稳住他,
 
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向秦队请假。好在有昨天的情形打底,秦队虽然有点为难,可还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还直嘱咐我好好注意身体,倒
 
让我心里抱歉了好久。 
 
放下电话,我转身就去了附近的菜场。昨晚我看过萧远家的厨房,里面几乎是空空如也,除了一捆干了的青菜和半袋大米,什么吃的都没有。
 
可萧远这一病就没好好吃过东西,又高烧这么长时间,总得补充点营养吧?虽然我一进厨房就晕头转向,这回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回到萧远家,手忙脚乱地忙了半天,才刚刚把一锅白粥煮上,萧远就醒了。听到声音我连忙冲进卧室,萧远好象才睁开眼,神智还没有完全清
 
醒,茫然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吃力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轻声问:“方永?” 
看着萧远脸上的神情,我的眼睛突然一热,要紧紧咬住牙关才能把眼泪硬憋回去。 
“……是我。”尽管努力压抑了半天,我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听到我的回答,萧远轻轻吐出一口气,幽黑的眼中神情变幻,最初闪过一丝喜悦,接着又浮起一层浅浅的不安,最后却渐渐转为隐约的疏离与
 
抗拒。 
“你怎么会在这里?”只不过一转眼功夫,他已经换上一副淡漠的表情,就连语气中也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 
“我……你……你病了,所以……我……。”我被萧远的变化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所
 
以然,最后只好红着脸摊了摊手,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 
但萧远却好象完全听懂了我辞不达意的笨拙解释,清澈的目光在我脸上打了一个转儿,眼中闪过一抹我熟悉的温暖之色,紧接着却闭上了眼,
 
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仿佛在心里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挣扎,然而当他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只剩下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方永,谢谢你。可是你以后别再来了。”萧远静静地望着我,语气柔和却十分坚决,“你是警察,我是罪犯,就算你手下留情不肯抓我,可
 
咱们也不大可能再做朋友了。再象以前那样密切来往,对你对我都不大方便。” 
我‘啊’了一声,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棍,脑子里有一瞬间是全然的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缓过气来,一点一滴地慢慢想明白了萧远
 
话里的意思。尽管知道了萧远的过去,知道他身处的那个圈子与法律和道德是全然对立的,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却从没把萧远当成坏人,更加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身为一个警察,应该与他断绝来往,划清界限。从小到大,我受的教育都告诉我说要立场坚定,可是到今天我才知道,
 
原来这句听起来响亮而空洞的口号,真正要做到竟然是这么的不容易。 
“萧远。”我突然抓住他的手,急促而又热切地问,“你就不能离开周韬吗?能不能向警方检举他,提供他犯罪的线索和证据,帮我们把他绳
 
之以法?这样也算是立功……” 
我猛地停顿了一下,把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 
但这样显然没什么用,萧远了然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妈妈不是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受他控制?” 
萧远不说话,任由我苦苦地再三追问,只是沉默地苦笑着,左手下意识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右臂,目光如浮云般缥缈游移,只是不肯看向我。 
“你……唉!”我愤愤地跺了一下脚,心里又气又急,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你走吧,也别再来了。”萧远仍然是那一句话,“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 
“好!我走!”萧远的话多多少少伤了我的自尊心,我有点气恼地冲口而出,可是一看到萧远憔悴的容色,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改口说,“
 
……等你病好了我就走。你现在这个样子,没人照顾怎么行?” 
“不用了。”萧远的脸色微微一白,看也不看我地坚持道,“我已经好了,用不着别人照顾。” 
“可是你总得吃点东西吧?要不你先吃点东西,等你吃完了我再走。我给你煮了一锅……啊!” 
一股焦糊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正式宣告了我初次下厨的失败。我手忙脚乱地冲回厨房关上煤气打开锅盖,又不小心被锅盖烫了手,忍不住
 
‘啊’地叫了一声,锅盖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等我从一团混乱中回过神,才发现那锅粥早就已经烧干了,灶台上
 
满是溢出来的米汤,锅里面只剩下小半锅米,也分不清是粥还是米饭,粘粘糊糊的烂成一团。 
唉,真笨!我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望着那一锅烂粥,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心里面满满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与难受。我一向是个乐观自信的人,相信自己只要努力,什么都可以做到,什么都可以做好,而我也一直在努力地去做一个好警察,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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