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冬日 作者:慕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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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还能勉强忍耐,后来便完全失去控制,我只得脚步匆匆地冲进了洗手间。
翻江倒海的一阵呕吐,胃里变得空空如也,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我靠着隔板喘息了一阵,刚准备推门出去,大门轻轻吱呀一声,两个人的脚
步声由远而近,接着,砰的一下,身后的隔板猛然震动,因为承受了两个身体的压力,发出不胜负荷的细微呻吟。
我停住手,皱眉,有点犹豫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出去。
果然,衣料的悉索声,肉体的摩擦声,唇舌的吸吮声,激烈的喘息声,开始混杂交错地凌乱响起,伴随着隔板的震动和摇晃,可以依稀望见门
缝里肢体的紧密交缠,好一个有声有色的激情场面。
太巧了吧,居然刚好选在我隔间外面的信道,这可让我怎么离开?
外面的声音并不太大,却近得清晰可辨,年轻男孩腻人的鼻音夹杂在另一名男子急促的喘息声中显得分外煽情,伴着偶尔的几声低低呻吟和模
糊的咿唔,几乎象久经练习的色情表演,使我听得异常尴尬,僵硬地靠在隔板上不敢移动,脸上隐约一片热烫。
过了好一阵子,喘息的声音渐渐平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满足的倦意轻笑着说:“小伍,没想到你也挺不错吗,我怎么早没注意到你?”
年轻男孩轻轻哼了一声:“你们都喜欢当冤大头,价钱越高才越有胃口,眼睛里除了‘王子’还看得见谁?”
小伍?声音好象有一点耳熟,名字也是。我想了一下,记起他就是第一天过来招呼我的服务生,那个俊秀明朗的漂亮男孩。看上去很年轻也很
阳光的一个男孩子,没想到也是做这个的。可惜了,我在心里轻叹。
“怎么?嫉妒啦?可你确实比不上‘王子’,气质跟他差太远了。”男人说。
“我知道。他是这里身价最高的头牌嘛!可他还不是让人捧出来的?”男孩的声音有点忿忿不平,“哼,男人都一个毛病,越吊胃口就越眼馋
,吃不到嘴的才是好的。其实他又有什么稀罕的?又不比别人多长两只眼,怎么就让你们给捧到天上去了?”
“咦?那么不服气啊?谁叫你没有人家的本事?人家能让客人看一眼就惦记上,你行吗?”
“你也惦记上他了?”有点气恼,还有点撒娇地反问。
一阵低低的笑声,尾音含糊不清地消失在一个吻里。
我暗自好笑,无论主角是两个男人还是一男一女,吻与爱抚似乎都是解决问题的最有效手段,百试不爽,也不嫌老套。
“‘王子’怎么老不来了?”过了一会儿,男人又问。
“谁知道?好象惹上麻烦了。”
“他能惹什么麻烦?那么安静老实的一个人。”
“哼,装的吧。平时装的那么一本正经,好象比谁都清高都干净似的,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看他坐在那儿弹琴好象挺高雅,还不是亮在台上
让你们挑?说什么琴师,好象身份比谁高多少似的,其实还不就是跟街上一样的货色,骗得了谁?”
“呵呵,这个你就不懂了吧?一看就知道是卖的男人有什么意思?越是这样清高正经的玩起来才越过瘾……哎哟!别……”
男孩恼火的冷哼声,男人意外的痛叫声。
“生气了呀?又不是说你……”又一阵低笑,唇齿交缠,隐约的呻吟声轻轻响起。
这一次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靠着隔板的身体仿佛在轻颤,胃里虽然已经空无一物,却又开始激烈地绞扭翻腾,嘴里满是酸苦的味道。额间的
冷汗缓缓淌下,漫过眉毛流到眼中,视线模糊一片。
几乎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在颤抖中碰撞的声响,想要平静,却无法自控。
‘王子’是我这些天来常常听到的一个名字,太多客人曾经问起他的行踪,带着充满欲望的眼神,有一点贪婪。也曾在无意中听到客人谈起他
,彼此暧昧地笑着,小声开着隐晦的玩笑,说到他的口气总是带着点色情的成份,虽然不大明显,却也不加掩饰,仿佛他是一个最有趣味的玩
具,或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高档,新奇,难以到手,因此格外值得炫耀。
与正常的凡人一样,我也曾经一直带点兴味与好奇地猜测那个神秘的‘王子’会是个怎样迷人的尤物,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勾魂手段,竟能令这
么多人对他留恋不舍,念念在心。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嘴里所说的‘王子’竟然就是萧远!
那个众星捧月一样的表演台,原来它的功能不是让萧远专心演奏钢琴,而是把他摆在上面任人品评,竞价拍卖!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怎么也
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庄重典雅,高高在上的位子原来竟不象表面上那么风光,居然还有着如此黑暗,如此不堪的一面。
真不知道萧远每天都是怎样忍受过来的。
想象着萧远坐在上面的心情,想象着他在那样的目光环绕下弹奏自己心爱的曲目,胸口象被一块石头紧紧地塞住,有点窒息。紧握着拳的双手
一片汗湿,手心冰冷。
如果说在此之前我对于萧远的情形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最后一丝推翻假设的希望也已经彻底破灭了。所有不情愿的设想都成了事实,
最坏最不堪的事实,就象一只力道万钧的巨轮,毫不留情地将我的幸福压成粉碎。
等我的头脑重新恢复功能时外面的两人已经走了。我摇摇晃晃地走出自己的隔间,到洗脸台前胡乱抹了一把脸,清凉的水流从指间滑过,带着
脸上咸涩的液体流到嘴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那一整个晚上我的意识都象在汪洋大海里盲目漂流,找不到任何目标和方向,精神恍惚,目光茫然,行动迟缓,就象一个轻度丧失行为能力的
精神病患者。别人的说话声听在我的耳中全都变得不知所云。周围的服务生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异常,远远地对着我指手划脚,带着诡秘的笑容
低声私语,大概是以为我不小心误上贼船,被人骗得服用了什么毒品。
我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离开的金海,甚至直到走了一半的时候才想起自行车还放在金海的门口,也懒得再回去取,就那样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漆黑
的小巷里穿过大半个市区。空气燠热而沉闷,气压很低,带着小里弄常有的淡淡腐臭味道,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概马上要下雨了,我想。
雨果然在我回到局里之前就下起来了,不算太大,但是极密,细碎的雨滴挤挤挨挨地落下来,在柏油路面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发出沙沙轻
响。听到这个声音使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萧远,有一次下雨也是在晚上,那时我还跟他住在一起。夜深了,萧远还坐在窗前练琴,我斜倚着
床头,带点睡意地看着他弹,头困得一点一点的,可是舍不得去睡。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萧远突然停住了手,推推我的肩膀,说:“嗳,外
面下雨了。”
“啊?下雨了?”我半清醒半迷糊地跳起来,“我去收衣服。”
萧远忍不住笑了:“外面没晒衣服啊。”
“那你叫我干吗?”我摸摸头,有点懊丧。在萧远面前我总是显得有点傻气,虽然他从不取笑我,可我总觉得不大情愿。
“叫你一起来听雨的声音啊。”
“什么?”我瞪大了眼,“雨有什么好听的?上海一年四季都在下雨,现在这个黄梅季节尤其多,下得我烦,工作多不方便!”这是实话,刑
警最头痛下雨下雪,因为会严重破坏室外现场,抹掉一切可能有用的线索。再说,我想没一个警察能在淋着小雨趴在泥浆里勘查现场的时候还
能保留听雨的心情吧。
萧远拍拍我的肩,笑容轻淡而温暖:“你工作得太投入了,连放松和调节都不知道,这样早晚会累垮的。来,你听一听,夜里的雨声特别清晰
,韵律和节奏特别分明,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你不觉得吗?在下雨的夜里,能干燥温暖地坐在家里,点着一盏灯安静的听雨,也是一种幸
福啊。”
不用听雨,在这样的夜里能跟你坐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我在心里悄悄地说。
那确实是我当时所能体会到的最真切的感受。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份幸福得来的是如此的轻悄,失去的却又是这么的轻易。
真像是一场亦真亦幻的梦境。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了分局所在的街区。转过那个熟悉的街口时,我终于从漫无头绪的凌乱回忆中收回了思绪,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
仰头就着冰凉的雨水用力抹了把脸。
放下手,一个我仿佛已寻找了一生一世的熟悉身影就那么一下子撞进了眼帘。
不是真的误服了什么毒品产生的幻觉吧?我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努力分辨眼前景象的真伪。
雨丝细密如烟,纷纷扬扬地阻挡了视线。雨幕后朦朦胧胧的是一道稍显模糊的孤单身影,静静地,几乎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分局门外的石阶上,
映着路灯昏黄黯淡的微光,看上去单薄得有些过于瘦削,隐隐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寥味道,不是我苦苦寻找的萧远还会是谁?
在那一刻,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完全表达出我心里的滋味。
如同在寂静深幽的黑夜中陡然绽放了一朵炫烂的烟花,在那一瞬间,惊讶、狂喜、辛酸、苦涩,思及往事的五味杂陈,焦切之后的如释重负,
混合着因极度的渴望与压抑而产生的痛楚,一下子全都猛然涌上了心头,将我的一整颗心挤得满满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难以负荷的痛。
我想开口说话,可试了几次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好象整个身体在巨大的冲击下丧失了所有功能,只能象块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萧远
,不舍得移开一下视线。
在我认出萧远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我。隔着如烟如雾的重重雨幕,萧远微微抬起了头,与我静静对视。
他的目光清冷如水。
后面的一切对于我钝木的感官而言就象在放一场特效电影:画面定格,短暂的停顿,镜头切换,从近镜的面部特写拉到远镜的全身——萧远缓
缓地站起身,垂下眼,举手掠了掠垂到眼前的一绺头发,又抬起头,以一种近于镜头慢放的速度缓缓走到我的面前,站住,没有开口,只是静
静地望着我。
而我仍然无法开口说出一句话,只能站在那里,有些贪婪地凝视着他,搜寻着每一个我能看到的细节。萧远的脸色异常苍白,那是一种没有温
度的,冰冷的白色。经过雨水的一番冲洗,他的脸看起来极其清爽而干净,不带一丝俗世的肮脏污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
不但一点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格外地引人心动。
除出又瘦了一点,萧远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了有些异样。在萧远的身上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对了,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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