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期 作者:poc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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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丽之三人这几日忙着跟那群不拘一格的汉子们加深感情,连着吃了好几天的白饭,倒发现了这群汉子的过人之处——居然是个顶个的真性情,相处也更为自得。除去一个总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底细的朱老板,大体还是惬意的。
苏佑期估摸着叶秋石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递了信见了一面。要说知子莫若母,叶秋石自那日后看到苏佑期的信,初时气愤难当,冷静一点就干脆孤身上了文殊院,找了家客栈住下来。不问不听不看,整日的就坐在房间里琢磨着怎么收拾陆丽之,只等有朝一日杀上门来。
可真的杀上门来后,才发现儿子的胳膊肘早拐到了大腿,连瞒得的意思都没了。生性耿直的叶秋石前半生将苏佑期当一只脚踏进棺材的病人养,后半生看这小子好不容易回心转意,终于有了点养儿防老的盼头,就被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差点被戳得没喘上最后一口气来。
大喘气的叶秋石终于也只能叹一口“天机难测”的气,义愤难平兼不情不愿地送了份陪嫁的“嫁妆”,挥了挥手,放任这两个孩子云游四方去了。
陆丽之搂着终于名正言顺的“媳妇”,差点没笑成个牛头马面,好几天都揣着苏佑期的“嫁妆”——脸上顶着个偌大的黑眼圈招摇过市,逢人就笑,抓着朱老板也能聊上几句,被苏佑期好一顿嫌弃。
沈玉清这几天扯皮扯得真是身心俱疲。
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凡一牵扯到各个门派,各位八仙就纷纷各显神通,大厅里个个吹得天花乱坠,为了点屁大的利益也能牵扯个牛鬼蛇神来。
沈玉清孤身奋战,身边没一个顶用的,最不讲义气的陆丽之忙着新婚之喜,最靠不住的掌门送来“珍重”的二字箴言就又无影无踪了,罗素衣也不是个省心的,沈玉清白天一番群雄舌战,晚上还要给小姑娘传道授业解惑,累的脑门活像被门夹了,见人就炸。
昏天黑地地忙了几日,沈玉清才终于抽出点空跟陆丽之等人见了一面,也适逢陆丽之跟朱老板等人约好的出发之期了。
陆丽之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见沈玉清无精打采地进来,兴致勃勃地给倒上了一杯茶,又热情地招呼着沈玉清坐下,其一番做派看的沈玉清颇为不爽,又看到乖乖在旁边坐着的徐谨才好了点。
沈玉清喝了口茶,苦笑道:“真要早生华发了,我可算知道师父为何如此不耐烦掌门之位,天天巴望着云游四海了。”
陆丽之道:“你师父不用巴望,现在不就你在担着门派事宜么?这两日如何?”
徐谨看见沈玉清过来,心中高兴地很,不消说就挨着沈玉清紧紧地坐下了。沈玉清端详半响,感觉似乎和几日没有什么不同,才没好气道:“能有什么事?就那点事,‘雁过书’也发了,现在就整日的吵吵嚷嚷,没什么意思。”
苏佑期接着道:“我们碰上了一堆江湖豪杰,有趣的很,他们受了一位经商的朱老板的恩惠,要护送朱老板回大夏,我们打算跟着一道去....明日就出发。”
沈玉清疑道:“可有什么不妥?算了,都这样了再不妥能怎么样?寂音这次勾结着苏乘秉偷袭武林大会,我看明面上没什么人怀疑他,可现在各个门派都是草木皆兵,能放得下心信他的有几个?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商量个什么事都是寸步难移的....”
陆丽之看苏佑期的茶喝完了,又殷勤地续上一点,道:“百年沉珂,怎可能一朝顿愈?莫说朝堂了,如今武林都遍是心机,早没了当年越门派之隔阂,程门立雪只为求一夕指点的心境了,这样的武林,真是不要也罢。”
沈玉清和苏佑期两人都没理这人的口出狂言,又将各自所知交代了几句。自从陆丽之对苏佑期交底后,这人俨然成为了一名甩手掌柜,眼看着他的智囊苏佑期跟小弟沈玉清忙前忙后,没一个人搭理他,陆大爷颇为不开心地坐在一边,把原来放在沈玉清面前的一碟点心扒到了苏佑期身边。
沈玉清:“......”
苏佑期颇有点“教子无方”的尴尬,忍不住轻咳一声:“暂时就这样吧,且静观其变。时阁主可有什么消息?”
陆丽之拈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又塞给苏佑期一块,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这边都没什么消息,他怎么可能消息比我还灵通?”
这人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大势所去,现如今手下可调动的人估计还没沈玉清的一半多,沈玉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道:“估摸着过两日七皇子就能递过信来,我派了人盯着宫里,前两日他才告诉我原来苏乘秉早就在皇上枕边安排了温柔乡,突然对正道阁动手,估计也是受了底下人的挑唆。”
陆丽之倒是不知道这点,微微吃惊了下又毫不在意地笑道:“他要是对正道阁没赶尽杀绝的心思,别人再挑唆又如何?”
沈玉清看看两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道:“我听你的话派了得力的人辅佐七皇子,他昨日给我传了信来,前后不会超过三个月了......”
“这么快!可有把握?”苏佑期吃惊道,“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不是我们心急,是皇帝心急,他的日子不多了....”沈玉清摇头道,“陆珉,你们明日出发去大夏,若是能扰乱局势自然最好,即便做不到,两个月内也要回来。”
陆丽之面色微沉,应了声“是”,抱着苏佑期便出门去了。
翌日,便是约定之期。
陆丽之带着苏佑期和徐谨来到渡口,才发现众人居然已经在地等候。这里水路便通,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尽管只是晨光熹微之时,但早挤满了吵吵嚷嚷的叫卖声,人流如织,形形□□。
朱老板财大气粗地包了一条大船,单是摇橹的就有八个,其上两层,虽不说是轻幔半遮,丝琴管乐之所,但布置也颇有情趣,众人的住所皆在一层,二层则是倚窗远眺,纵观美景之地。倒也给半月的行程解解闷。
几个人看陆丽之等人来了,忙不迭地就招呼着上了船。跑江湖的多半不是水上出身,上了船无一不稀罕地左摸又看,时不时地还啧啧称赞。等到把整条船看过一遍,才惊觉船居然已经漂在江水中间了。
于是又是一番叽叽喳喳。
朱老板一直淡笑侧立一旁,看众人谈笑。待到一天过去,这群习惯了自在生活的汉子就有些不适了,偏偏朱老板也思家心切,晚上也行船不止,让这些人大喊无趣,吃过晚饭就勾勾搭搭地到各自的房间里喝酒去了。
徐谨向来信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早早地就去睡觉了。陆丽之跟着那群汉子钻到房间喝酒去了,二层居然只剩下苏佑期和朱老板两人。
几日交谈下来,苏佑期就发觉这朱老板广闻博志,天文地理无一不涉猎,谈吐不凡,虽说不能算是个交心的朋友,作为一知半解的谈友倒是不错。
朱老板给苏佑期斟上一杯茶,笑道:“你也尝尝这茶。”
苏佑期于茶道并不精通,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遗憾道:“茶是好茶,可惜人拙,也拼不出个一二。”
两人相视而笑。忽听朱老板试探地问道:“苏公子不良于行,可是有什么旧疾?”
苏佑期道:“不是旧疾,是幼年的时候被仇家抓住给打断的,后来怎么治也治不好了。”
却听朱老板叹息一声,眼神微妙难辨,道:“苏公子如此妙人,却遭此劫难,真是.....就是不知家中可还有幸存?”
苏佑期沉思道:“不瞒朱老板,其实我并不知亲生父母姓甚名谁,养父母一家是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朱老板微微皱起眉,又跟苏佑期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就看见陆丽之急匆匆地跑上了二层。“时辰也不早了,朱老板也早日歇息罢!”
陆丽之走过来,对朱老板点头示意。他早摘掉了□□,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如有日月之姿。他一把抱起苏佑期,亲昵之态完全不屑于遮遮掩掩,苏佑期也环住了陆丽之的脖子,两人形影不离地下楼去了。
朱老板还坐在原地,灯火打在侧脸上,场面静谧,难闻一声,窗外月光流转,锦鲤跳跃之声远远传来。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半响,他才仿佛从梦中惊醒,面容抽动一下,低喃道:“果真是你的弟弟啊....”说到后来语音已低不可闻了。
☆、递牌
两人纠缠着来到底层的时候,隔着门板还能隐约听见最里面传来的吆五喝六声。
陆丽之一脚踢开门,把苏佑期放在了床上,又去关上了门。
碍着空间逼仄,这房间里的摆设虽然“五脏俱全”,但样样摆设都“亲密无间”,桌子椅子都挤成一团,陆丽之急着过来,还被绊了了正着。
苏佑期一把接住”香汗淋漓,一把跌进怀中”的醉美人,嗔道,“小心些...”
陆丽之脸色苦哈哈的,一不做二不休地钻到了苏佑期怀里,把人拱倒在床上,道:“有点晕,且容我缓缓。”
苏佑期把手塞进陆丽之的衣襟里,闻着这人身上倒也没多少酒味,道:“有点热,你是喝了多少?”
“一群人灌我一个,要不是我偷偷用内力把酒逼出来,早就不知道横尸几何了....”
陆丽之哼哼唧唧地拱来拱去,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位置,道:“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提起那个朱老板倒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真不知道都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人说着倒委屈起来,抬起头来瞧着苏佑期。
待看到苏佑期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更是不高兴,酸溜溜道:“你倒是跟那个朱老板相谈甚欢,碰着知己了吧?你们读书的最爱讲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茶喝了不少吧?”
苏佑期简直哭笑不得,凑过去在陆丽之唇上轻轻贴了一下,道:“胡说什么呢?我是想着那朱老板问了几句我的身世,我说的语焉不详,他倒直接问了句‘家中可还有幸存’?真是奇怪至极...他要不是七窍玲珑,就是根本就知道我的身世来源。”
陆丽之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嘟嘟囔囔地道:“不是早跟你说了那个朱老板不是什么好人么?不就多读了几本书嘛,咱们混江湖的讲究这个干嘛,要我说第一眼见他我就觉得不像好人....”
这一壶干醋吃的。
苏佑期没说话,陆丽之还滔滔不绝,把人家朱老板贬的简直一无是处,恨不得上能采花,下能劫贫,闲来无事还要去销金窟里逛一圈,苏佑期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我们说的是朱老板的目的,你老是贬低人家的人品作甚?”
“看,你都帮他说话!”
苏佑期对这个频频得寸进尺的家伙总算忍无可忍,干脆道:“我准备睡了,你要来么?”
“当然要了!我先去洗一洗,你先别睡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唉,佑期....”陆丽之闷闷不乐地看着苏佑期径自躺下翻身过去不再理他,可算出门去了。
终于还一室清静。
等到陆丽之轻手轻脚地回来的时候,苏佑期已经睡着了。夜晚江风凉,这小孩估计没想到自己睡得这样快,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陆丽之给他解了衣衫,就看见小孩嘟囔了一句“阿珉”又翻身睡着了,便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扯过被子裹住,低声道:
“佑期....”若不是我,你不用数次踏入险境,也不用为身世烦扰,满腔情谊无以为报,大夏一程,我必定拼死护你周全。
说不得种种玩笑之语,早就梗在了这人心里。
水路遥远,即便一群人日夜兼程,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初时大家还觉得有趣,看了几天千篇一律的景色后就完全失了兴趣,一个个蔫答答的,整日的聚在房间里喝酒打牌。
朱老板自那一夜后,也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整日的躲在房间里不出来。陆丽之两人几次试探无果,也干脆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地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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