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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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房间吧。”
……
下午六点,汪顾一身热汗地回到房间时,师烨裳已经在客厅的躺椅上睡着了。
她背后的伤还没好,所以睡姿并不算很放松,依旧只能半侧半趴,躺椅再宽敞也是躺椅,修长的四肢伸展不开,整个人看起来像只蜷在树洞里的大虫子。夕阳余晖透过茶色玻璃染红了她满身冰白,也染红了她苍凉的肤色,汪顾走到她身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她的衣服不是早上那身了,虽然都是一袭素净的白色,但底纹不同。早上是松底,现在是竹底。因为都是昂贵的料子,手工底纹的精细程度已经到达成衣无法比拟的地步,就连汪顾这种对布料毫无研究的人也能轻易区分开两种有些相似的图案。她睡得很沉,一丝长发顺着额头滑落,搭在鼻尖搔她痒痒她都不知道。汪顾怕她觉得不舒服,着手将她耳边的头发拂开。
有这么几秒,汪顾看着师烨裳的睡颜,笑得很灿烂。
但在那几秒后,笑容僵在了她的脸上。
师烨裳耳后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布着许多细碎的吻痕。
因为细碎,那些吻痕看起来像雪地里凋落的梅花,因为细碎,汪顾看得出那些吻里的疼爱,也因为细碎,汪顾知道在那过程中师烨裳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师烨裳安然享受着那些吻时近乎沉醉的慵懒表情。
难怪会换了身衣服。是与那位“张董事”吧?和老先生同姓的另一个董事。
这么说来,这个度假村应该与张家人脱不了干系了,可奇怪的是,师烨裳才是被称作“师董”的董事长,而占据董事席位一大半的,却都姓张…汪顾不会傻到想不出这些联系,她也不会傻到认为能够在师烨裳身上留下这些印记的是她见过的那两个男人,师烨裳太干净,干净得只有女人才配与她纠缠,所以这位张董事,应该是老先生除张蕴兮之外的另一个女儿,或者是张家某个位高权重的亲戚…
“唔…”师烨裳大概是被阳光照得难受,小孩子一样唔唔着翻了个身,手臂眼看就要从躺椅上滑落,汪顾赶紧扶住它,轻轻将它摆回师烨裳身侧。
“水性杨花的家伙,”汪顾轻声骂着,脑袋里却没再多想,她好像早就知道师烨裳是滥情的,就算没有人告诉她,“我去洗澡,你个滥情的死妖怪继续睡吧。”说完,不知为什么,她心情又是一片大好。偷偷在师烨裳额头吻了一下,满意地听见师烨裳模糊地发出关于“嗯”的抗议,她笑着闪开身,边往房间走,嘴里边嘟囔着给自己鼓劲儿,“她们都是过客,只有我是永恒。”
爱上师烨裳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刚好,咱汪顾就不缺这个,你给她一点儿星星之火,她就能闪耀大半个地球,师烨裳不小心还把这无心之火给大发了,咱汪顾,现在就整一颗大太阳,九大行星都让她给照得透透的,何况小不丁点儿的地球?何况地球上那个小不丁点儿的师烨裳?
汪顾洗着澡哼歌,歌声嘹亮,直冲九霄,内容是解放区的天,师烨裳被她吵醒,又不愿睁眼,心里把汪顾数落了几十遍,出口却是带着万般无奈的两个字:“真像…”真是你张蕴兮的女儿,连唱歌都一样样的,不听词就根本不知道在唱什么歌。
“你醒了?”汪顾从卧室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师烨裳已坐起在躺椅间,体态放松地歪头看着窗外风景。“嗯。”平淡应过汪顾的话,师烨裳不再多说什么。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汪顾问师烨裳想不想下楼吃饭,师烨裳答说无所谓,从上衣内袋里掏出根短雪茄,点起,深吸一口,吐着烟气,缓慢问向汪顾:“今天学得怎么样?”
汪顾说:“学发球,一杆一杆,还挺有趣的。”
其实她的腰侧肋下以及整个腹部肩部都、都、都、都快疼死了!那教练也跟师烨裳是一个德行的,完全不理会她受得了受不了,她刚挥完一杆,他看也不看便说她姿势不对,要求她重来,一筐子球啊!她一天光练发球就挥光了一筐子球啊!累死了!
“一会儿你到旁边休闲中心去做个推拿吧,”师烨裳又在烟尾吸了一口,拿过椅旁的烟灰缸,按灭烟头,“刚开始学,会比较累。”
汪顾坐在沙发上摇头,半干长发被她晃得一抖一抖的,“我不累。”
“不累?”师烨裳挑眉看着她,扬起嘴角,笑道:“不累的话就麻烦你替我把那盆景观花挪到房间去吧,拜托了。”
所谓“那盆景观花”,其实是个临时插起临时摆放的大花篮而已,汪顾平时在家连床垫都可以自己翻过来,别说一篮子花。佯装轻松地走到花篮边,她双手捧住篮底腰上一使劲,“嗷!”狼叫。
她的腰,她的肚子,她的手…汪顾疼得猛发虚汗,但好奇心使得她必须弄明白为什么这一篮子花就能插出个死沉死沉的效果,重得跟个煤气罐似的。扒开枝叶,一看,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花是插在一块湿花泥上的,花泥又是摆在一个不锈钢圆盘上的,圆盘的边口足有一厘米厚,盘子里还乘着水,就这装备,能不重嘛?
好你个师烨裳,汪顾扶着腰,扭回头,怒视师烨裳,你耍猴玩儿呢是吧?
此时,师烨裳正趴在躺椅上笑得合不拢嘴,汪顾那声狼叫比她唱歌的动静儿强多了,平时正经八百的美丽小白领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更是有趣,她没笑得拍桌捶墙就已经很给汪顾面子了,你不能指望她完全不笑,会内伤。
“太坏了你,欺负我很过瘾是吧?”汪顾走近躺椅,蹲下身子平视师烨裳笑得迷了泪的眸子,师烨裳微微点头,恬不知耻地应:“嗯…”
“那让你欺负一辈子好不好?”汪顾正经地问。
师烨裳愣住,脸上笑意转瞬灰飞烟灭。
她看了汪顾一眼,慢慢坐起身来,抹掉睫毛间泪水,重新点起那根抽剩大半的雪茄,口气淡薄道:“与其想这些,你不如先想想明天该怎么办吧。”
这次的实验令汪顾明白一件事:师烨裳不是不喜欢她,而真的是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这种距离很难把握,往往连执意要拉开这种距离的的师烨裳本人都拿捏不好,以至于常常自乱了阵脚,一次又一次将弱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她动情一刻,便是师烨裳落败之时。
为什么?
汪顾觉得,最近她真是问了太多的为什么。
82——拔——
五一长假回来后,汪顾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工作地狱中,到底水有多深,汪顾会告诉你,和国代大楼顶上那个露天游泳池里深水区一样深,到底火有多热,汪顾会告诉你,没多热,顶多就和这要把人烤焦的天气一样热。
师烨裳每天压给她一堆任务,根本不理会她为了完成那些任务每天是不是连两个小时觉都睡不成。上至霍氏董事局非决策性文件建议,下至仓库管理明细修缮,师烨裳说几天完成她就得一分钟都不耽搁地给她送去,师烨裳说不能有纰漏她就得翻来覆去地检查那些文档,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敢放过。她的人生现在彻底被掌握在师烨裳手中,每天工作十八小时以上,她却连加班费都不敢要。
二零零六年五月十六日,星期二,夜里一点,汪顾还趴在闪着灰光的显示器前认命地当她的痴情小职员,似是放空的视线飘荡在文字和数字间,差点没从里面看出曹雪芹笔下半行诗句半幅画的朦胧美来。好容易看完了这些有的没的,她刚要动手修改,这才发现这是份只读文档,她没有修改权限。
师烨裳你个糊涂鬼…汪顾边骂边按CTRL+P,打印机吱吱呀呀费了牛劲马劲才把文件打出来,汪顾一看吓一跳。好家伙,四十几页,快赶上大学时的学位论文了。草草收拾好桌面,汪顾粗看一眼,确定没有机密后打电话让秘书处值班的人过来把文件取去装订。
今天秘书处里值夜班的是刘天伊,小姑娘熬夜熬得相当亢奋,点了一晚上连连看的右手有些发抖,敲应门后她推门而入,“汪副总,您找我?”
“嗯,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拿去装订,谢谢。”汪顾打着哈欠道。
刘天伊接过文件一看标题,有些奇怪地问,“您怎么也订这个?”
什么叫也订啊…汪顾继续打她的哈欠,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吃罐八宝粥,“还有谁订?”算了,还是不要了,八宝粥是甜的,甜东西吃下去,血糖升起来,更容易发困。
“师总刚也让订这个呀,而且火气很大的样子,脸冷得要命。”刘天伊拍拍胸,一副害怕的表情。
汪顾有些惊讶,抹掉因哈欠而起的泪珠,抽抽鼻子,“她还在办公室?”
“师总在的,一天都没出过办公室,下班前我们收到她几封电邮,大概是我们回复得晚了,所以她不高兴。”
她不用回家睡觉的吗?都那么晚了,就那身子骨还敢熬夜?
汪顾锁定屏幕,再次确定自己没有把机密文件摆在桌面或任何可以无锁开启的抽屉里,最近机要文件实在太多,她也没办法。“好,没事了,我过去看看,你做完就直接放我桌面上吧,我不锁门。”说完,她为以防万一,还是抄起了房门钥匙,和刘天伊一起走出办公室。
因为深夜,楼道里很安静,汪顾真切地听清了自己鞋跟碾碎沙子的声音。走到总经理室门前,四下更是鸦雀无声,静得像一镜冰封寒潭。
房门底下透着微光,昏黄的,却是清冷的。
师烨裳在工作时只会开一盏台灯,其余灯光一律全灭,连通常被当做夜灯使用的洗手间化妆镜灯都不例外。
汪顾将手放到门把上,往下按动,门没开,于是她掏出钥匙,捅进锁眼——师烨裳说到,确实也做到,她将她的办公室,车子,乃至住所钥匙全配了一份给汪顾,看起来,真的是除了生活和身体,她可以把她的无论什么都交于汪顾,毫无保留,唯一的要求,便是汪顾安稳地按她说的话去做,不能跳槽。
汪顾关上门,走到师烨裳桌前,看她略显烦躁地敲着键盘,“你怎么还不睡?”
她的视线快称得上涣散,一双雾霭迷深的眸子却还盯在屏幕上。她好像听不见汪顾的话,只一味嚼着自己嘴里的香口胶,让自己保持清醒。
“干嘛还要自己把文件再看一遍?信不过我啊?”
师烨裳还是自顾敲着键盘,似是透明的脸上除了皱眉,再没有其他表情,“那份文件我也没有修改密码,从总部传来时就是这样的,打印后手批吧,别复制机改了,不知道文旧颜什么心思,我们胡作非为不好。”
其实只是一份关于国代下半年规划的文件而已,总部的评估意见出来后,文旧颜把它发下来,原意便是让他们这些直接负责人补充完善,对那些不合理不合体无法切实执行的部分进行修改,刻意封闭修改权限几乎不可能,但文旧颜的行事风格,长久以来给人留下了高深莫测的印象,师烨裳对她忌惮良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事儿的,我是来催你睡觉的,”汪顾绕到师烨裳身旁,指着她在森森冷气中汗湿的衬衣领口,“你想撑到晕过去吗?”
师烨裳没理她,只是将大班椅朝相反于汪顾所在的方向上移开一些,冷淡道:“我有自知之明,不会那么容易就…”
“你承诺的,只要我好好工作,努力学习,你除了与我同居和上床之外什么都答应,现在,我要你去睡觉,你去,就是践约,不去,就是食言,师总,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珍爱生命,远离谎言,对吧?”
汪顾安分地只将手放在师烨裳的椅背上,其实还是更喜欢双臂环在师烨裳腰间的感觉,于是她给自己找借口:你敢不去,你祖奶奶我一定对你不客气,至于怎么个不客气法…嘿嘿。
插在笔杆上,飞舞出一片炫目火彩的镶钻笔帽在听完她的话后悬停下来,师烨裳低着头想了想,突然眯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向汪顾:“不应该是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吗?我记错了?”她最近比较担心自己的记忆力会因病衰退,所以她努力地复习着自己尚未忘记的一切。
嗯?对啊,法制专栏里是说,珍爱生…汪顾开始还傻想着师烨裳的问题,想到一半猛觉不对劲,不由得噗地喷笑出来,发抖的手在师烨裳肩头不停拍着,一颗漂亮的脑袋低垂,招风耳扇得像两把大扇子,“师烨裳啊师烨裳,总裁叫你老古董真是一点都没叫错,有纠结这个的么?你到底明不明白状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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