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剩那么十个月的命了,你等死等得很开心,对吧?”
师烨裳没有解释,只颔首望着自己的酒杯,指尖在杯脚处辗转厮磨。
“你这样保护汪顾,锻炼汪顾,就是为了把原本属于张蕴兮的东西全部还给汪顾,然后你一个人轻轻松松地躲起来,熬痛熬到脑死,接着去天堂里再会你的张蕴兮,对吗?”
“张蕴兮遗言的最后那句是什么?‘如果我死了,你要过得比我活着的时候更开心,把我未竟的幸福也彻底尝遍’,对吧?你回国受领的时候,是我们陪你去的,律师宣读遗嘱的时候公证人也在场。她的话,我都没忘,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文旧颜抽掉师烨裳手里的杯子,托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泪眼盯着她几近空洞的双眸,略微缓和了语气,“在我面前,你也这样强颜欢笑,到底是打算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啊…嗯?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让你留恋的了,以至于你非死不可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师烨裳终于卸下僵硬在脸上的笑容,有些麻木地摇了摇头,嘴角抿出一道不带情绪的弧线,低声道:“我原本想按她说的去做…”
“我想让自己好好活着,找一个爱我的人,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就算再放不下她,我至少有了自己的生活。但当我得知自己可能会因病而死时,我发现自己除了开心,再没了别的情绪。我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想念她,而不是把她的名字一次次当做挡箭牌那样说出口,一边却还要用尽全力阻止自己动脑回想她的样子…”
说着这番话的师烨裳,没有哭,她的嘴边的弧线甚至化作真心的笑意,不带一丝苦涩,“我不是活不下去,我只是很庆幸自己可以死去。”
文旧颜看着师烨裳因幸福而弯起的眼眉,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到最后,她只好将手掩在口鼻前,咬着牙,生怕自己会冲动地甩师烨裳一个耳光。
就在这时,霍岂萧悄无声息地进了地窖,她朝文旧颜比一个禁声的手势,静静站到师烨裳背后,听着师烨裳平淡如流水的话语,冷着脸,默不作声。
“这种想法,起先是从容的,我想我可以慢慢死去,因为我不知道死后会不会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可以遇见往生的她,一半一半的几率里,我争取多想她一段时间,就算死后真的万事空,我也不亏。”
“可自从看见汪顾,我突然有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大概是我害怕自己会把汪顾当成她的替身,祸害了汪顾,也可能是我觉得她在冥冥之中安排好,让汪顾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然后由她接过我的手…因为她也想我了,终于忍不住让我重回她身边…”
“师烨裳。”
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师烨裳转回头去,发现是霍岂萧。
霍岂萧不像文旧颜,她的笑是笑,哭也是笑,就算文旧颜现下已哭成了泪人,她依旧保持了一贯的戾气,笑笑看着师烨裳。
静了一阵,她拍拍师烨裳的肩,用幸灾乐祸的口气安慰她:“你死吧,放心地死吧。”
师烨裳心里答着好,面上却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得回以礼貌的示意,等待霍岂萧将余下的话说完。
“你死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帮助汪顾了。她与我们没有渊源,不过是霍氏国代一名业绩优秀的职员而已。一旦她进入张氏董事局,我们会以利益冲突为由辞退她。”
师烨裳的心脏倏然像被冰封,她已经可以猜到霍岂萧下面要说的话是什么。
“你死后,我只能保证她活过你的头七,至于七七…”
霍岂萧走到文旧颜身边,从裤兜里摸了块手帕给她,转而又对师烨裳道:“我不想让旧颜去参加你的尾七,我怕她哭得太厉害,影响身体,张蕴兮的死对她打击已经很大,你再一死,她又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劲儿来,所以过完你的头七,我会缠她去旅游,至少一年才回来,期间就请汪顾自求多福了,毕竟她没有你当年的好运气,在那险象环生的一年猛攻期里,没人会为她挡枪。”
“最后,我衷心希望她能够在张家那群豺狼虎豹的围剿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你没意见的话,咱们就去吃饭吧?安姿说她要饿死了。”
84——莺——
五月三十日,星期二,天气一会儿阴,一会儿晴,间或还下点儿小雨,非常变态。
下午放工,林森柏难得自己开车回家,一进门就像做了什么大善事一样蹬掉短裤下的球鞋,小心护着手上几个塑料袋,气壮山河地喊着咪宝的名字,“钱隶筠!你还没睡醒啊?!我买烧鸭回来了!”
烧鸭是咪宝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
咪宝虽然喜欢吃辣,但更喜欢吃烧汁适口,烧制得当的烧味,什么烧鹅仔,烧乳鸽,烧乳猪…她通通有爱,可最爱还是烧鸭。
“睡你个头,你家煤气管道漏气了,我刚让煤气公司的人来修好。”咪宝从厨房里拐出来,身上还系着件纯黑色的围裙。
围裙人妻?!
林森柏一见这状况脑袋里立刻开始转起那部和咪宝两个人一起趴在床上看的H动画。虽然纯黑色的围裙绝对不会出现在H动画中,因为颜色实在煞风景,不过这不妨碍林森柏脑子里转出“围裙人妻,围裙底下,就是人妻”十二个大字,就算咪宝身上还穿着衣服,并非“围裙底下,就是人妻”。
“别关窗,嫌热就回房,煤气还没散完,毒死你。”
咪宝拦住林森柏意欲拉闭长窗的手,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推她去洗澡吃饭。
什么叫说嘴打嘴,钱隶筠同志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前一段才骗小朋友说煤气漏气,这下煤气真漏了,好在林森柏家属于后现代管理风格,厨房里装有常规报警器,下午三点,床头LED警示屏亮起,闹钟一样的警报喇叭一直不停丫丫叫,她睡得朦朦胧胧还以为有人在骂她,猛一下坐起,左转右转,环顾四方,这才发现是漏煤气。
“惨了,钱隶筠,我最近当攻上瘾了…”林森柏被推着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来搂住咪宝的腰,让两人胸腹紧贴,把脸搁在咪宝脸旁轻轻磨蹭,手已经绕到她背后去解那围裙系带,“上班也满脑门子都是你,规划图都看不进去,苦死我了。”
林森柏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很奇怪,耳边全是咪宝的喘息声,眼前只有咪宝裸身侧趴在床上的样子。办公桌上堆满公文,她知道自己应该沉下心来好好处理公事,毕竟那都是钱,定错一个方案那就是成百上千万的事,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咪宝的这样那样,就算咪宝一点点过去不曾被珍惜的小动作,也能让她在喝牛奶时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细品一番,最后想着想着,便又想到了咪宝的身体上。
要命,要命,不能这样。
她严重怀疑自己会受节不保,从此踏上苦攻的不归路。
咪宝也对林森柏近一段的表现甚是不解,但林森柏的三分钟热度她也清楚,她不会傻到认为自己魅力大得能让林森柏死心塌地地守着她一个人过一辈子,“春天来了,万物开始生长了,你这种春期晚的动物开始发情了,现在快六点了,你再不快点洗澡我就不能陪你吃晚饭看电视了,上床还是吃饭由你自己选了。”她无谓拒绝,只是好心提醒一下而已。
可怜的林森柏,从早上就被企宣抓去逛一个刚封顶的楼盘,午饭自然只有工地餐吃。工地餐是啥?工地餐就是一个菜加一份饭。白水捞出来的白菜梗让林森柏想起某国百姓引以为傲的泡菜,薄可透光的肉片让林森柏想起某国百姓生活之凄苦,为了剩下点粮食赈济某国国民,林森柏大义凛然地放弃了那顿饭,下午回到办公室也只喝了罐“再看我就喝掉你”的牛奶,现在肚子确实饿的抽筋。
烧鸭的香味从餐桌上,透过保鲜袋飘散出来,旁边装着文昌鸡饭的速食碗在突突冒着热气,咪宝听见她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正欲盖弥彰地抿着嘴憋笑,她只好秉承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念,放开咪宝,拖沓着脚步回房洗澡换衣服。
……
她洗完澡出来时,咪宝已经把饭菜都换到了瓷盘瓷碗里,椭圆的长桌被六个盘子三个碗占着,看起来满满当当,很有幸福感。
烧鸭,卤笋,叉烧肉,蒸鲈鱼,文昌鸡,辣炒牛蛙,高汤娃娃菜,辣捞蒿子秆,过河水豆腐,外加两碗油香扑鼻的鸡汤米饭——林森柏对自己的点菜品味颇为满意,站在桌子前看了好一会儿都不愿意坐下。
“你又不吃辣,点两个辣菜干嘛?有钱烧的你。”咪宝用毛巾擦着刚洗完还在滴水的手,坐到自己惯常坐着的位置上,瞥了干站在旁的林森柏一眼,“跟菜相面就能饱的话,倒也不失为栋梁之才,吾等小民赶着上班,不等大爷你了。”说完,她就抄起筷子朝烧鸭而去。
林森柏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从桌子对面拿过自己的碗筷来,回瞪咪宝惊奇的瞪视,“干嘛?坐你身边吃饭很奇怪啊?不愿意那我走好了…”咪宝一把拉住她半站的身子,按她坐下,夹了块文昌鸡到她碗里以示安慰,“您是祖宗,您要坐哪儿吃饭我还不都得供着?您坐我身边,我给您夹菜还容易了呢,谢您体贴啊。”
老伯先是辛苦自己去买外卖,接着还求欢遭拒,先下里连吃个饭都得不到“家人”的温暖,心中别提有多委屈了。碗里那块油光发亮的文昌鸡像是跟她有仇,她越是欲求不满,它就越是搔首弄姿,一只肥美甘甜的小腿压着米饭翘得老高,生怕人家不知道它好吃似的。
我偏不吃你!怎么着吧?!
她端起碗来往嘴里扒拉白饭,碗小饭少,两下就被她扒拉掉一半去。
咪宝不像她那么没心没肺,嘴里啃着烧鸭耳朵却听得见她吃饭时不寻常的动静儿,转头一看,她碗里的饭都快空了鸡腿根还伏在碗沿上,两个腮帮子鼓得像河豚的肚子,筷头还一个劲儿光在碗里捣鼓,心疼之下,不由放软了声调问她:“祖宗,我又怎么招着您了?您倒是明示啊。”
说实话,林森柏闹起别扭来那真是挺有水平的,一颗豆芽菜光扒饭不吃菜任谁看了都得着急,更别说是天天疼她都疼不来的咪宝。
“没什么。”她继续闭着眼睛往嘴里扒饭。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错了,错了啊,来,”咪宝瞅准一个间隙按住她捧碗的手腕,夹起她碗里的鸡腿,伸到她嘴边,好脾气地哄:“阿乖呀,乖啦,吃块鸡。”林森柏不说话,光瞪着她,瞪了足有一分钟,见她一直坚持着不放下筷子,这才张开口,恶狠狠地咬了一块鸡腿肉。
咪宝满意地点点头,放下筷子,不怕死地夸奖林森柏道:“对嘛,吃饭要吃菜,不然会发育不良的。”
!!!
就在她拍桌而起的一瞬间,咪宝巧手将她搂跌进怀中。“钱隶筠!你嘴不那么欠死不掉你半条…唔…”林森柏后半段话被人吞掉。
乱无章法的吮吻轻易溶解她的别扭,令她很快软下了身子,唇齿交碰时咪宝近乎失控的急喘更叫她失神。浴袍的腰带被人拉开去,光洁纤细的身体随咪宝挽着浴袍衣领下捩的五指逐渐剥落出来。不知何时咪宝的右手已经潜到她的腿间,匆忙做完润滑,迅速钻进了她的身体,连半秒的缓冲时间也不肯给她,一触到底,蓄势待发。
“等我晚上下班回来,你要怎样都行,但现在你还是让我吃顿饱饭吧,我动作快,几分钟就能解决了,你却至少得折腾我几十分钟。”
埋在林森柏身体里的指尖正抵在她不为人知的穴位上,她稍微一动,便是自下往上的一阵麻痒难耐。
“窗…”林森柏皱着眉把脸埋在咪宝颈间。
咪宝轻拍着她光裸的背脊,咬牙道:“窗关了,除了我,谁也看不见。”
“那就好…”
两个已经用人类理智将欲望压抑到极限的人终于达成共识,林森柏眯着眼,放任腰身往下坐去,一息喉间溢出的呻吟尽数潜进咪宝耳中,于是原本矜持的缠绵换了气氛,咪宝猛地含住了她的薄唇,腕间预示性地转动两下,手指便姿态强硬地一次次顶入她的需索之处。
惝恍中,林森柏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咪宝渐渐放倾向后,脊梁骨贴上洞石桌面那一秒,她睁开眼睛,望向深陷□煅烧,表情似是痛苦的咪宝,上下晃动的视线逐渐失去焦点,灰白色的屋顶越来越近,最后伴随着巅峰临近的窒息倾轧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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