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列车 作者:尼可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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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不知道,你每次说那样的客套话,我就觉得恶心和烦躁。我需要用力克制自己,不要和你吵架。你装的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人前我们需要伪装,我接受;但是这是我们的短信,比阅后即焚还要简单的事,你却还要伪装,你对我还要伪装。
我讨厌你这样。我讨厌你的很多地方。
但我还是一样爱你。并且已经开始觉得自虐极端愉快。
下午回到学校,在校长办公室外面的会议室,易铭吊着手,坐在一大堆乱七八糟面目污秽的男女面前,把她的谎话再说了一遍。不用看,中间坐着校长,然后教务处处长,然后保卫处处长,然后是赵航宇。一个半小时之后,说考虑到她还比较虚弱,让她回去休息。其他处理决定,研究之后会告诉她。她点头离开,谁也没看。那个男人的表情不能被看到,看到就会毁灭自己。
走出办公楼,阳光很耀眼,很温暖的季节。“是盲目地伟大成狂还是受害受用犯贱犯到被虐成狂能为你忍受然后当享受那又何妨。”只不过许萱不是作恶的那个,作恶的人就是易铭自己。虐待自己,让我愉快,让我感受到绑架你的道德为我对你的狂热爱情献身的快感,活人献祭,祭司是我,祭品是我。
☆、你太了不起 害我长一身鱼鳞—许萱
什么叫做“轻微擦伤”?什么样的轻微擦伤才会让人留院观察一晚上?易铭,你骗我也要靠点谱。许萱在家里握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一口气顶着胸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如何都是不舒服。
是去看她好呢?不,那样就是毁了她让自己走开的苦心。那个时候,她抱着手的样子,那么痛苦,手臂是不是受了什么重伤?但是易铭在短信里有意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告诉自己她现在怎么样。那就这样吧,不去看你,好像不想负责任一样。你一定明白的,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是我不能好么。是你主动让我离开的,虽然,
虽然即使你不说,我也应该会离开那个场合。也许有的东西在我离开的瞬间就被决定了,也许有的裂痕在我离开的瞬间就再也无法修复了。
可是怎么说,都是为了自己才这样。不管她伤的怎么样,周一一定要见见她看看情况。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我们对外宣称的就是比较好的朋友而已,那我见她又怎么了。周一,周一那个大姐头应该不在,嗯,别人就不足为惧了。没事的,会没事的。
就让我大概其,随便补偿你一下好了。我知道你可能完全不在意,但是我需要一点自我原谅的借口。
“昨天那事儿有意思啊。”第二天的晚饭时分,航宇得意洋洋的说道,“今天你们学院有个学生,把脚手架弄倒了。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啊,自己跑出去骑车锻炼回来,干什么不好跑去戳那些个架子。”“哦?”许萱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似乎是异常敏感的时期,她真的不知道航宇是不是已经了解到些什么,未免不打自招,最好扮猪先。不求吃老虎但求不被老虎吃。
于是她面上毫无表情,抬了抬眼,毫不关心就当做是说餐桌垃圾话题一样问,“脚手架倒了?你都知道了,倒了很大一片吗?”“可不是,基本上你们那儿那一大片倒了一半。别说我,校长都惊动了。安全事故啊。”“安全事故?”“那孩子上医院了啊,头上缝了两针,左手还骨裂,诶骨折还是骨裂啊。。。”
“。。。哦。那,校长怎么说?”许萱只停顿了一秒,表情微微呆住,然后立刻收住,接着吃饭,“施工方和保卫处吵起来了,闹了半天,各担一半责任。结果保卫处那边特别生气,要求给这个孩子处分,说明明是施工地区,你干嘛从下面走,嘚吧嘚吧的。”“处分?”
克制住,克制住,不要表现你的惊讶和关心。
“啊,还没决定呢。可能要和你们学院那帮人讨论一下。”许萱用余光看见丈夫有些玩味的表情,在自己脸上不断扫来扫去,你就是想发现我的关心然后证明你的猜测吗?是这样吗?于是许萱继续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作回答,只说了一个“哦”作为结束。
“不过啊,我也不是很支持处分那个孩子。。。”航宇的身子后靠,盯着桌面上的清炒虾仁,“下午来开会,这孩子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的。腿受伤了。挺可怜的。头上贴着纱布,吊着左手,左腿好像也移动不便,想想也可怜。整个左半边身体都不方便啊。”
航宇又观察了一阵子,确定许萱毫无反应之后,端着碗筷离开了。
所以说,你的实际情况是比所谓轻微擦伤严重的多的情况,以致于几乎行动不便。并且你所说的版本里还彻底隐去了我的存在,你的故事里,是你碰倒了那些脚手架。
你太明白我的需要吗?
还是你觉得要是我亲手做出这些事,你会无法承受?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在恨我。你知道这样做是为我好,也是为你好,但是你不愿意我来做,你自己做出来,顺应我的意志,绑架我的位置。你早就预先把我放在了会丢车保帅的位置上。然后以此为圭臬行动。
是不是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就这么相信了?还是在更早的时候你就已经相信我是一个混蛋我肯定会这么做?你真的很聪明,你全部都对。我连否认的能力都没有。
就是我自己亲手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混蛋,打扮成一个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生活现实将你始乱终弃的混蛋。然后自动站在了负心而绝情的位置,而你,选择站在痴情而牺牲的位置。这样,你就觉得天平是平稳的吗?
根本就不是你知道吗。也是我没有把这一切纳入考量,你知道吗,我会心疼的,我会愧疚的,你这样让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感到羞耻,我感到失望,我感到无奈。
许萱给易铭发去短信,“明天来找我一下吧。”想来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件事,易铭应该会很容易答应,她最近那么顺着自己。想了想,其实都现在了,没几个月她就要毕业离开了,却发生这样的事。两分钟之后,短信回复来了。
“不了。明天挺忙的。有好多事落下了。我挺好的,谢谢关心。”
居然拒绝我?许萱有些愣,她居然不愿意见到自己?是第一次吧,如此隐形的拒绝。并且是拒绝之后,并没有提出任何another option,根本没有说我们再约啊,这个那个时候你看怎么样啊,完全没有,就是不见你。
“我已经知道你受伤了,过来让我看一看好不好?”嘀,又发了一条短信。
“不要紧的。小伤而已。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该上的药包的绷带都弄好了。不用担心。”
“你过来吧,我这里有一些药,对帮助外伤痊愈很有效的。”
“不用了,谢谢啦。昨天医生给开了一大堆,吃得我好烦的。”
越是调皮的语调,越是显出易铭在努力缓和气氛转移话题,逃避矛盾。许萱有些气恼,易铭现在把这城墙垒的天衣无缝,坚固无比,说自己忙,有好多事没做,如果你继续问她是不是有时间,那就肯定是没时间;你找别的借口,她也找借口把你给混过去。学的越来越讨厌了。你居然会躲着我?
“易铭,你就过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对于这件事,我很愧疚。”
那边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她是在看着手机屏幕发呆,还是流泪,还是气恼,还是如何。家里也静悄悄的,航宇在书房办公,自己呆在客厅对着内容一般都是无聊的电视,紧紧攥着手机,比那天越过最后的边界时还要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对易铭说自己的心声,说出真实的心声,一点欺瞒没有,只求对方给予一种怜悯。她忽然能体会易铭对自己剖白的时候,说那些话需要多大勇气,而等待回答的时间那么漫长。
我们忽然,或者终于站在了公平的位置上吗?
“是你说,不会离开我。也是你,选择推开我。许萱,反正也没有多久了,你忘了我吧,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也正是这么想的吗?忘记吧,忘记还有我的存在,忘记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包括这件事。”
不到一百个字。看完不需要一分钟。却好像过了一百年。这漫漫的一百年,许萱完成了从淡漠的爱到浓烈的恨的转变。人们憎恨一个王朝,一个家族的统治者,也不过如此。
哼,是啊,是我这么说,是我这么做。而你现在把我绑架在了愧疚的位置上,还不愿意让我解脱,你要捆绑我一辈子,还大言不惭的说让我忘记你,你对我好的时候,留下那些感情那些温柔那些热吻的时候,你想的分明是让我永远记住你不是吗?曾经是谁说啊,觉得最好不过在曾经的爱人心里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你现在让我忘了你?是说说而已吗?
是说说而已吗?!
在想把手机摔出去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许萱恼羞成怒,然后手机还是紧紧握在手里,心里将所有不好的名号扣在了易铭的头上,以前的幼稚、单纯、不管不顾,和现在的始乱终弃、玩世不恭、等等等等。好像她是农夫,易铭是那条蛇。
看来我还走回雪地里去看你,根本就是错误。我彻底当你不存在就好了。
她会觉得如此愤怒,如此无法接受,大概只是因为这是易铭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她这样说狠话,并且有所埋怨,甚至提出无理要求。“忘记”这件事是不是无理另说,易铭对她的埋怨却实实在在击中她在这段感情里面最不堪的部分:羞耻心。
和易铭在一起厮混也好鬼混也好,出轨就出轨,禁忌就禁忌,没什么了不起,没人看见就好。所谓君子慎独,大概因为大部分人在独处的时候都是混蛋一个。许萱也是。只要没人议论永不见光,双方都觉得自在,让她和易铭夜夜笙歌、做一辈子的地下情人绝对不难。但当有人开始非议,从旁向她证实这件事的羞耻,并且帮助她揭开面具直面不堪,任谁都会觉得尴尬和膈应。本来,易铭对她的宠溺顺从甚至放纵,是她紧张面对之余的一种安慰。是最后的连结点,恩断义绝之前最后的恋恋不舍。结果现在易铭咬了她一口,恼羞成怒,悔恨交加,终于下决心把这只冒险收养的流浪狗再度送走,只想翻脸离开,离开之后这些感受就都不在了。
不会可怜你之后,就不进退两难,就不对任何人愤怒,就逃出升天。想不到更多了,想不到你快不快乐了,想不到到底谁对谁不起了,想不到其实本来不公平、突然公平了反而不习惯了,想不到李宗盛写在《阴天》里话是那么对了,
我现在只想离开你,也离开对你有留恋的那个自己。
☆、何解会反咬你一下—易铭
对于易铭来说,长这么大,自己的人生阶段任务从来都不是长胖或者减重。她一向自信的体重是正常的。但是最近大家都在问,惊叹的怜惜的问,你怎么瘦了怎么多?不是本来就该补一补,怎么还闹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我有好好吃饭,有好好睡觉,也没有特别忙,但是为什么就瘦了呢?站在寝室合买的体重秤上,真的瘦了,瘦了差不多10斤。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不快乐,只是我每天晚上睡得时候,都会哭那么一小阵子,不知道室友听不听得见抽噎的声音,我都是在想许萱。因为缝针,一怒之下把头发的左前方位置剃了一部分,反而显得很朋克,于是干脆留了一个相当朋克的发型—三道杠。上下床都还行,能爬上去,也能下来,小心一点就行,轻轻的就行。
但每当天色有点暗,像要下雨;或者寝室里空荡无人,只有我一个的时候,我都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你。许萱,那天之后你再未联系我,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见面,我们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过,是我说的话太狠毒,让你生气了吗?其实每次对心爱的人说出这样掏心掏肺的狠话时,你知道吗,我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
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乘以100倍,回到了我的身上。
但若是因为那段话,你生气了,你伤心了,你痛苦了,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多么好啊。
在我为你挡开那些修饰肮脏的架子的时候,我忽然理解了若要你爱我、你需要付出的努力—替我,抑或也是你,挡下人世的那些钢铁架子,是更难的事,更痛苦的事,代价更大的事。
全世界都不足以让我屈服让我放弃,除了你的眼神或者你的微笑。本来我都铸就了钢铁长城,全世界都无法摧毁它,但是你一旦对我好一丁点,哪怕就是笑一下,点个头,我可能就放弃我坚守的和你的距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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